夢靨號周圍流光閃爍,大批王蟲出現在天空,密密麻麻,像一道紫色狂潮,快速涌向四周,用它們的身體抵擋天空落下的隕石雨。
高溫炙烤着它們的皮膚,發出嗞嗞異響,但是很快被風聲淹沒,巨石帶着它們從天空墜落,重重地撞在地面。
內臟與汁液自傷口涌出,將周圍數百米區域染紅,王蟲在這樣的撞擊下死亡,不過因爲異蟲組織的緩衝,隕落的殘骸並未在山地引起太大動盪,只有少數巖體在撞擊下破碎,由山頂轟隆滾落,其勢如萬馬奔騰。
福克納?勞伯的臉色很難看,心情很糟糕,他所帶領的維修小組正好位於山腳地帶,儘管王蟲減緩了殘骸的動能衝擊,只有些許巖體碎裂,但是對於渺小的人類而言,上方滾落的石流足以把他們悉數埋葬。
地平線那頭,核彈爆炸的光火染紅天空,快速揚起的沙暴模糊了遠景。
他們已經避無可避,在驟然擴散的光潮下,可以清晰看到岩石表面花花綠綠的黏液。
就在衆人束手無策,覺得命運跟他們開了一個不好笑的玩笑之際,一個好像磁帶失真的聲音響起,那些岩石突然停滯。
不……不是停滯,一個透明度極高的半透明屏障擋住了足以埋葬他們的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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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前方谷口升起一道金色光影,後方幽藍色能量球向外瀰漫出一圈柔和光暈。
福克納扭頭掃過那道透明屏障,知道唐艦長又救了自己一命,用力攥了攥拳,趕緊招呼身後同伴加快行程,跟上前面那臺金色無人機。
天空之上,呼嘯而過的隕石撕裂蒼穹,火光如雨線落下。在這些旋轉燃燒的火色中間,維京戰機與鳳凰戰機的身影忽隱忽現,mt50藍澤爾飛雷蜿蜒出一條條曲線,向着突破引力紊亂區的核彈頭或者大塊殘骸飛去。
少數飛雷被殘骸肢解拋射出的破片擊中,表面冒起一線火光,轉眼間炸成一團火球。但是大多數飛雷可以準確命中目標,或在刺眼的光爆中成爲點燃霄漢的星火,或在震耳欲聾的爆炸中將大型殘骸變成無數破片。
鳳凰戰機的靈活性還要高出一籌,可是面對這樣的情況,反而不如搭載有mt-50藍澤爾飛雷的維京戰機。等離子光束無法饒過障礙物命中後方目標,對於大型殘骸的切割效率也不高,只能依靠引力子光束儘量減少隕落物的動能,以緩解星盟海軍士兵的壓力。
然而,洛克菲勒充分利用流浪行星的自然環境,製造出一場驚世浩劫,面對這等程度的毀滅風暴,哪怕是唐方這樣的人物,也有一種心有餘力不足的感覺。
他可以保護自己、沃爾頓、老兵不受災難影響,卻無法保證所有幸存者的生命安全。
要知道這裡是流浪行星,只有蒙亞海軍蒼獅艦隊、魅影艦隊,星盟海軍第42艦隊、第87艦隊的倖存者。如果換到居住星,天知道會死多少人。
他深信,洛克菲勒與貝萊克敢於對自己友軍下如此狠手,若是放到雷克託、克羅坦那樣的居住星,照樣敢做同樣的事情,因爲他在這裡,因爲帝國體制最大的威脅在這裡,只要能夠維護政quan的穩定,普通人的生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對於這種*,可以甩鍋給天災,可以甩鍋給********,可以甩鍋給犯罪分子,可以甩鍋給已經死去的人,當然,也可以甩鍋給他。
誰叫他是蒙亞最大的叛徒,星盟最忠心的走狗,希倫貝爾大區最可惡的恐怖組織頭子呢。
就像雅丹公爵平息文登巴特慘案的手法,就像之前他看到那些退守天坑邊緣,用血在動力裝甲表面寫出一個“唐”字的華夏同胞,仇恨會像瘟疫一樣在民間蔓延,再加點愛國主義佐料,然後那些人便會成爲斯圖爾特家族的血肉工具,用他們的生命,來築起仇恨的橋樑,用他們的鮮血,來染紅“唐方”之名。
這是一件讓人憤怒的事情,也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更是一件讓人無可奈何的事情。
凱莉尼亞說過,不是柯爾克拉夫一世還有一絲人性尚存,也不是斯圖爾特家族洗腦教育的勝利,除非蒙亞人民經受過十八層地獄每一層的所有各種酷刑,他們是不會看清那個騙子集團的嘴臉的。
他一直認爲這樣的想法有些偏激,父仇家恨讓她的思想越來越極端……當然,他同樣不認可羅伊那種人間處處有溫情的中二值爆表的思維。
然而直到今天,他終於明白,凱莉尼亞不是偏激,也沒有極端,她只是失望,對斯圖爾特家族失望,對蒙亞人民失望,也對她自己失望,所以纔有那樣的說辭。
一架維京戰機利用mt-50藍澤爾飛雷引爆快速墜落的核彈,爆炸在高空掀起一道無量颶風,衝擊波挾裹火焰而至,吹歪了維京戰機飛行軌跡,向外拋射的高速破片劃破機翼,平衡就此打破,與衝擊波賽跑的維京戰機逃過火焰的吞噬,卻逃不過流星的衝撞,斜斜撞在一塊直徑超過3百米的小行星表面,炸成一團不顯眼的火球。
在流星如雨落的天穹,在火焰海嘯一般衝擊夜空的背景下,那道火花是如此渺小,如此羸弱。它曾經用一隻手臂在克羅坦北極掀翻獨角犀重型坦克,它曾經站在鳳凰城外戰場上仰望天空,它曾經讓雷霆之翼脫下高傲外衣,近距離親吻土地。
在蒙亞士兵眼中不可一世的飛行機甲,面對這場驚世浩劫,那麼的孱弱。
可即便如此,與*激起的自然之怒的抗爭並沒有結束,因爲唐方不會就這麼放棄。
洛克菲勒與貝萊克可以漠視生命,他不可以。
用身體抗衡天外飛石的王蟲像血肉炮彈一樣墜落地面,痛苦的悶吼聲隨風飄搖。獅鷲戰機搭載的矢量發動機噴射出扭動的火焰。幽靈戰機與定點防禦靶機射出的不同口徑激光束穿梭在火海間,還有破片雨攪動等離子護盾擴散出青色波痕的鳳凰戰機……
42-301j的艦長布尼安?克萊夫沒有與士官長福克納?勞伯在一起,他選擇去支援附近的友軍。沃爾頓乘坐特別行動運輸船離開了,卻給他留下一臺干擾者,一臺颶風戰車,2名醫療兵。
毫無疑問,這對他的任務有很大幫助。
他救了很多人,打退許多次蒙亞海軍陸戰隊的進攻,爲友軍帶去勝利的同時,也將脫困希望與戰鬥信念注入每一個士兵心田。唐艦長來了,他們有救了,可以回家了……
干擾者與颶風戰車可以幫助他們贏得戰役的勝利,醫療兵能夠救死扶傷,可是在面對這種天地大劫的時候,無論是干擾者、颶風戰車,還是醫療兵,一下子變得那麼脆弱。
連續三塊鯨鯊級戰列艦殘骸落在不遠處山脊,恐怖的動能一下子壓垮岩層,地震波向四周蔓延,隆隆震響隨同裂隙而至,許多人不能保持平衡,相繼坐倒在地,一臉蒼白地望着眼前彈跳不休的砂礫。
這不是重點,那些受到鯨鯊級戰列艦殘骸撞擊崩壞的巖體纔是重點,它們就像奔騰而至的山洪,由火山坑的環形脊翻滾而下,向着他們所在窪地涌來。
布尼安的臉一片煞白,動力裝甲被天空墜落的火光照亮,一塊20多米長的戰艦碎片由遠及近,向着他的頭頂壓下。
內心的恐懼與地面的震動彷彿抽空他身體裡所有氣力,怎麼掙扎都站不起來,只能看着那團陰影在視野中越來越大。
干擾者往山坡地帶投射出一道能量新星,爆炸橫掃山坡中心數枚大塊岩石,卻難以顧及左右。颶風戰車才射出3枚導彈,忽然有一塊十米大小的火紅殘骸由天空落下,正好砸中車身,在原地鑿出一個大坑,然後是劇烈的爆炸。
醫療兵奮力把一些士兵拉扯到干擾者身邊,然而……她們無法拯救所有人。
布尼安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一面祈禱福克納將42-301j的後勤維修人員帶到集合地點,希望他們能夠在唐方的幫助下躲過這場浩劫。
他知道唐方在抗爭,可是面對這種程度的天災,年輕人能力再強,也不可能救出所有人。
便在這時,前方傳來一聲沉悶的獸吼,很響很低沉,連天空落下的流星,遠方涌現的爆炸都遮蔽不住,可想而知如果放到居住星,那個聲音該有多麼震撼人心。
慢慢遮蔽視線的黑影被一個更大的黑影遮蔽,飛揚的沙塵變成一道屏障,擋住布尼安的視線。一顆核彈在高空爆炸,躁動的黑夜被白晝取代,然後,他看到一道厚重的背影攔在前方,用身體擋住山坡滾落的大塊殘骸。
咚的一聲悶響,殘骸失去速度,揚塵又濃郁了幾分。
干擾者射出第二枚能量新星的時候,那些揚起的沙塵變淡了些,那道巨大背影重新活動,像升起的小山一樣挺直脊樑,然後邁動粗大的腿足,伴隨沉悶的腳步聲快速奔向遠方,用頭部巨大的骨板,將一塊近10米寬的石塊撞碎,又用兩把鋒利骨刃切開後面滾落的戰艦殘骸。
那是怎樣一隻巨獸啊!有着小山般的身高,比岩石還堅固的硬甲,比刀劍更鋒利的骨刃。
它就像一堵牆,攔住了外面的風吹雨打,它就像一座壩,阻塞了奔騰而至的洪流,把他們置於危險背後,得以保全生命。
“快……快走。”震動減弱了許多,布尼安感覺到氣力復甦,從地上爬起來,招呼身邊幾名士兵一聲,趕緊往山脊前方的平原地帶行進。只要再翻過前方一道山嶺,便是唐方要他們抵達的集合點,據說42艦隊的指揮官漢克?金平安脫險,正在由平原那頭的山嶺地帶往集合點轉移。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讓人振奮與喜悅的消息,只是……布尼安看了一眼乾擾者後方幾名第87艦隊的倖存士兵,重重地嘆了口氣。只可惜艾塞亞?魯珀特中將無法看到這一幕。
艾塞亞?魯珀特——第87艦隊司令官,在座駕穿越引力紊亂區的過程中不幸罹難。
雷獸不僅可以化作一道移動堤壩,同樣是清理路面的好手,窪地通往平原的路途上散落的碎石在它的腳下爆裂,變成許多小顆粒,大一些的巖體則被清理至兩側。
很多人搞不懂這麼兇殘暴虐,能夠一腳把穿着動力裝甲的士兵踩扁的大塊頭,爲什麼會這麼溫順地幫助他們,唐艦長到底是用什麼法子做到的,這真的很神奇,很叫人不解。
在雷獸開路下,他們登上山脊,看到平原地帶的情況,藉着天空的閃光望見第42艦隊旗艦螢火蟲號的殘骸,還有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星盟海軍士兵。
據此不遠的地方,一臺臺近30米高的大型攻城機甲矗立在地面上,背後巨大的火炮向着天空射出一道道光火,從天而落的大塊隕石與殘骸不等進入低空,便被來自地面的重火力轟成大量破片,帶着流竄的煙霞,雨點般落在平原開闊的地形上。
在雷神攻城機甲上空,一抹抹金色閃華在光與暗的分界線翱翔,讓充滿毀滅氣息的火焰在天空膨脹,化爲一顆璀璨奪目的小太陽,驅散流浪行星的黑暗。
幸虧站在這顆流浪行星上的士兵都身着動力裝甲,如果是尋常居住星,單單天邊綻放的光芒都足以刺瞎無數人的眼睛,強大的電磁風暴將籠罩整顆星球,摧毀絕大多數電氣設備,引發一場又一場次生災害。
走在前方的第87艦隊倖存士兵忽然停住,布尼安差一點撞到前方個頭較高的尉官,不禁打了個愣,偏頭前觀。
下一個呼吸,他的臉色變了,也知道前面那名尉官爲什麼停住腳步。在螢火蟲號墜毀地點附近的天空中,一道流火避過地面升空的導彈與炮火,以極快速度切入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