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更加奇怪這件事的背後到底隱藏何種玄機,以致康巴特那樣歇斯底里狂笑,甚至不怕激怒對面處在暴走邊緣的唐艦長。
切爾諾往多米諾身邊靠了靠,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康巴特在搞什麼鬼?”
多米諾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又想了想,用一種可悲且無奈的語氣說道:“好像……我們被人擺了一道。”
“是他們嗎?”
“應該是吧。”
切爾諾咬牙切齒道:“爲什麼不先穩住姓唐的,與公爵大人取得聯絡再做決定?”
多米諾嘆口氣:“就像你說的,或許另有隱情,就算公爵大人知道,也無力反抗……我們是武人,一向被稱作走狗或儈子手,其實文人的世界更加殘酷與卑劣。”
唐方沉默以對,先前的凌厲眼神緩緩收斂,漆黑雙眸彷彿兩道寂靜無聲的深淵,看不見一絲光彩,只有刺骨冰寒與無邊黑暗。
康巴特一臉挑釁地望着他:“來吧,讓我看看你的選擇。”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已然想開,既然不能反抗,那便隨波逐流。苦澀歸苦澀,但是能看到唐艦長跟着一起苦澀,倒也是一種享受。
他選擇退,便意味着失去解救手下的機會,將淪爲整個希倫貝爾大區的笑柄。
堂堂“晨星鑄造”當家人,令各路諸侯傷腦筋的存在,可以同軍團級勢力掰手腕的強雄,竟然連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保護不了,這實在很丟人。
他選擇進,便意味落入“他們”的圈套,也將淪爲整個希倫貝爾大區的笑柄。
向以聰明著稱的唐艦長,明明知道是別人的陰謀詭計,還要成爲那枚被人使喚的棋子,放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這張棋盤最重要的位置。形成絕殺之勢,這真的……很丟人。
康巴特覺得如果換成年輕時候的自己,恐怕會被這樣的事氣出內傷。
談判陷入僵局,現場氣氛壓抑而緊迫。所有人望着大屏幕左側的年輕人,等待他說些什麼,比如劍走偏鋒,要求見特里帕蒂公爵。
只有多米諾與切爾諾明白,康巴特在公爵領政要圈有一個外號。叫貼心小馬甲。
都說女兒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康巴特伯爵與特里帕蒂公爵的關係比起前者不遑多讓,可惜康巴特是男人,用小棉襖來形容有些不恰當,很明顯,貼心小馬甲不錯。
康巴特不肯道出“他們”的根底,一定是站在特里帕蒂的立場上考慮所得。因此,就算他避開康巴特,直接聯繫特里帕蒂,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更改。
想要獲知“他們”的底細。他只有一條路,攻破“喬治亞”,用槍頂在康巴特或特里帕蒂頭頂,以死亡相威脅,可能有一線希望。
唐方眯了眯眼,脣畔依然無笑,眼睛裡透着寒意與肅殺,比四九隆冬更讓人難過。
便在這時,談判場外突發變故,駐防海軍艦隊近700艘戰艦出現在蘇丹倫軍港近區。
與此同時。周邊天基防禦設施也在往指定地點集結,蘇丹倫軍港兩翼露天碼頭上瑪爾艦隊所屬中小型戰艦相繼斷開液壓固定設備,離開泊位。
原來多米諾所謂的“聯繫康巴特,讓他放人。”根本就是緩兵之計。像他這樣的沙場老將,做任何事情前都會提前想好下一步怎麼走。
能通過談判的手段解決最好,如果不能,瑪爾艦隊+駐防海軍艦隊+天基防禦設施的組合會讓唐艦長知道,他們不是“阿拉黛爾”海軍,沒有分歧。沒有齷齪,他們團結一致,並忠於特里帕蒂公爵的領導。
在他們的精心佈置下,落入包圍圈的生體戰艦集羣將被全數殲滅。
唐艦長經歷進退兩難的打擊,鬥志低迷,再被“喬治亞”海軍集中優勢兵力挫敗,這絕對是一出精彩戲碼。
他將在這裡被華麗麗擊敗,終結生體戰艦集羣的不敗神話。
這便是堵別人家門的下場!
多米諾走到指揮大廳最前面,低矮的身材彷彿一座石峰,挺拔又可靠。
唐方沒有多說什麼,他尊重他們的選擇,然後毫不猶豫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把羅伊、白浩幾人的命看的很重,哪怕與整個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爲敵也在所不惜。
康巴特、多米諾等人根本就不瞭解他,基業、權柄、財富什麼的,在他眼裡遠沒有朋友與兄弟重要。
那些傲人的戰績,那些耀眼的光環,那些聞名的事蹟,其實都是被康巴特、多米諾這類人逼出來的,假如沒有他們這樣的人拿着刀槍逼迫他一步一步前行,他更願意躺在自己的艦長室矇頭大睡,醒來調戲調戲克蕾雅,陪陪唐芸、周艾,這樣的生活很平淡,卻讓他着魔與嚮往。
他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知足,除去那個推翻斯圖爾特家族暴政的承諾外,再沒有什麼大志向的人。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他這樣的憊懶鬼,總會有人圖謀他的東西,總會有人算計他,總會有人想要利用他,甚至於因爲看不順眼,就要幹掉他。
於是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與精力去應付這些人或勢力,以保護自己的小家庭能夠苟全在這個險惡世道。
有時候他覺得好累好累……尤其在得知羅伊、白浩幾人遇險後,這樣的感覺再度襲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
他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康巴特成功引出他內心壓抑多時的憤怒。
他按下通訊控制檯的按鍵,斷開同蘇丹倫軍港指揮中心的聯絡。
這一刻,尤菲與克蕾雅掃過他的臉。
那是一張非常平靜的臉,與剛纔的表情不同,好像那些憤怒與殺意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
憤怒的盡頭是什麼?有些人會咆哮,有些人會抓狂,有些人會暴走,但是在他這裡,是平靜!
因爲唐艦長做了一個決定,或者說是錯誤。一個人在憤怒驅使下最易犯的錯誤------發泄,他要發泄!
如果白浩、羅伊幾人真有什麼三長兩短,特里帕蒂所掌控的辛格公爵領所有貴族都要爲他們陪葬。哪怕他會爲此成爲整個希倫貝爾大區的公敵。
他根本不在乎!
“晨星號”主炮“星辰之怒”被豪森激活,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華刺破暗空。蘇丹倫軍港最大的瞭望臺被烈焰吞沒,激盪的震爆波帶着高溫輻射撕裂相鄰艙室,在軍港表面製造出一場大爆炸。
火浪翻滾如雲,硝煙與破片噴薄而出,光輻射將周圍區域染紅。
豪森清楚記得康巴特所說每一句話。只是因爲唐方沒有發話,丘吉爾死死按住他顫抖的手,纔沒有在過早啓動“星辰之怒”。
如今不需要唐艦長髮話,看到那張平靜的讓人心慌的臉,他知道應該怎麼做。
唐方需要發泄,他同樣需要發泄,“晨星號”所有人都需要發泄。
其實豪森最喜歡白浩,因爲那傢伙有點像唐方,他不敢欺負唐方,卻敢挑逗白浩……那真的很好玩。
如果白浩出了什麼事。他向天發誓,伊茲夏在“艾蒂亞”做過的那些事他會重新做一遍,不……他會做的更絕。
就連一向溫柔的克蕾雅也沒有去勸說一下唐方,周艾受傷未愈,他們又因爲飛利浦、老班尼二人淌進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三派鼎力,互相掣肘的政治渾水,如今瓔珞、玲瓏二人只是回家探親,卻遇到這樣的變故,即便是沒什麼脾氣的她,也忍不住心生焦慮。方寸大亂。
她還清楚記得在烏爾公墓向瓔珞、玲瓏兩人亡父做過的保證,可是現在……
敲碎“喬治亞”的鐵桶陣,然後打碎康巴特的門牙,從他腦袋裡得到“他們”的消息。這樣的想法充斥在每一個人心中。
唐方很清楚,多耽誤一分鐘,羅伊、白浩等人就越危險。雖然他表面很平靜,內心卻無比急躁,這樣的急躁讓他只有一個念頭,以最快速度打破多米諾的防禦陣。
如果是厄夜軍團4000+數量的戰艦集羣。他或許會慎重一些,但是瑪爾艦隊+喬治亞駐防海軍艦隊滿打滿算最多1700艘戰艦,壓根兒不需要玩什麼手段,
今天,他打算幹一回暴兵碾壓這種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活。
人、神、蟲三族基地一些低端戰力被他強行a掉,以騰出人口生產空戰單位。
“星辰之怒”爆發的同時,多米諾向防禦陣各級指揮單元下達總攻指令,衆多輕量級戰艦及有人天基防禦平臺對扇形包圍蘇丹倫軍港的生體戰艦集羣展開聯合攻擊。
由腐化者、飛龍、吞噬者構成的攻擊序列在艾瑪的控制下快速位移,兩翼的吞噬者與飛龍無規律散開,涌向駐防海軍艦隊與有人天基平臺構成的移動攻擊主力。
150頭腐化者筆直撲向蘇丹倫軍港,另有上百隻爆炸蚊與100多頭腐化者在兩翼快速反應部隊的掩護下迂迴至軍港附屬戰艦碼頭。
“星辰之怒”的光芒漸漸消失,蘇丹倫軍港觀景艙所在部位被高溫燒蝕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火紅色鐵漿漫出一圈環形光痕,流水般滴落,然後變暗、冰凍,向着附近躁動的虛空擴散。
爆炸點後方數排舷窗亮起的光芒閃爍幾下熄滅,只有內部火災晃動的光影在大洞深處招搖,似通向煉獄的單行道。
蘇丹倫軍港足有70多公里,它太大了,“星辰之怒”的炮擊打在它身上好比在人的手臂用小刀戳個血洞,談不上重創。
與此同時,“晨星號”也迎來軍港固有炮臺的問候。
海量的磁軌彈丸與防空導彈命中極光護盾,綻放出一團又一團火焰花束,將“晨星號”不大的艦身淹沒。
作爲唐艦長的旗艦,毫無疑問,它受到喬治亞海軍的格外關照。
極光護盾的確很強,但它再強,也有承受極限。
多米諾有信心把那圈彩色雞蛋皮打破,也有信心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因爲姓唐的傢伙竟然把生體戰艦分散,這樣一來,勢必無法形成兵力碾壓局面,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被己方戰鬥力量拖垮。
“如果只是生體戰艦的話……”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浮現一種強大自信。
“阿拉黛爾”時局不穩,因爲有喬森納恆星系統反對改革派與羅賓遜侯爵的北極風艦隊虎視眈眈,又地處以讚歌威爾爲首的新派勢力統轄疆域腹地,可謂四面楚歌。唐方勢必留下一些兵力進行防守,如今出現在“喬治亞”的只有生體戰艦,想必那些難纏的金色飛行器及隱形戰機並未隨他一道而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分散兵力,簡直就是找死。
多米諾對局勢判斷很有一手,號稱特里帕蒂手下最具大局觀的將軍。
可惜他的對手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被唐艦長留在“阿拉黛爾”的只有“熾天使號”,有芙蕾雅在,它的戰鬥力足以匹敵一支常規遠征艦隊。
當長河般的流光在空中閃過,金色成爲漆黑太空的點綴,多米諾把鬍子扯下一根,那很疼,讓他從白日夢中驚醒。
那個傢伙……他竟然把金色戰機也帶來“喬治亞”星空戰場。
切爾諾的臉變得很難看,像嗅到多米諾馥郁洋蔥氣息的一個屁。
他知道自己沒有多米諾那樣的戰場指揮能力,也不具備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領導才華,他唯一的長處就是有自知之明,及高超的交際本領,以致用30多年時間,從一個小中尉一步一步爬到喬治亞駐防海軍艦隊指揮官這樣的高位。
就像當下多米諾很自然地搶走駐防海軍艦隊指揮權,他沒有絲毫不滿,反而認爲這是很正確的選擇。他明白戰爭過程中最忌諱的事便是指揮層不和,他更明白自己不如多米諾。於是很自然,很高興地接受這一切。
他對多米諾懷有信心!
直至看到超過200架金色戰機出現在駐防海軍艦隊前方時,他對多米諾的信心彷彿煮熟的雞蛋表面那層脆殼,正被唐艦長既不粗也不硬的手一點一點剝落。
這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