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瞪着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幽怨的望着她,委屈的就像被關進城堡的朱麗葉。
克蕾雅沒來由泛起一陣愧疚感,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很不道德的事,不過當她看到唐方胸口亂糟糟的白襯衣時,心頭萌生的愧疚霎時間煙消雲散,她覺得如果自己不這麼做,那叫犯罪!
起風了,它們就像萬聖節門口索要糖果的小鬼,撞開紗簾,一窩蜂涌進客廳。
唐方覺得胸口有點涼,低頭一瞧,卻纔發現剛剛被芙蕾雅這頭“小豬”拱過的地方已經溼了一大塊,釦子也被解開一粒。
“那是口水吧?”他如是想。
“她不是在晨星號上待得好好的嗎?周艾爲什麼送她下來?”他放下咖啡杯,繫上胸前鈕釦,在這個過程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麼一項極具技術性與挑戰性的活,芙蕾雅是怎麼做到的?準確點說,是怎麼用嘴和舌做到的?
她的口,活真好!
唐方心思齷齪,小丫頭在克蕾雅的陰影裡張牙舞爪。
“她?待得好好的?哼哼……”姑娘不知道唐方的下三濫念頭,只是回頭望着芙蕾雅冷笑:“你知道她頑劣到什麼地步嗎?”
“頑劣?”唐方愕然,這還是克蕾雅頭一回用頑劣這個詞來形容人,就算唐芸那種調皮鬼,她都沒用過這樣的詞。
姑娘低頭打量一眼他胸前的洇痕,解釋道:“還記得你送給她的那一對腳環嗎?”
“當然記得。”唐方點點頭。
在“失落之地”發現的三件套,因擔心全給她的話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於是只將一對“風火輪”給了她。
“你猜她幹了什麼?”
唐方翻個白眼:“她幹了什麼?”
他不認爲芙蕾雅單靠“風火輪”能搞出什麼花樣,那東西最多就是通過切割磁力線獲得浮空與加速能力。
“用以爲‘極光’系統提供等離子流的真空整流艙……”說到這裡,克蕾雅回頭狠狠瞪了小丫頭一眼:“她竟然跑到那裡面去‘游泳’!”
“哈?”唐方打了個寒戰。總算是明白小丫頭到底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勾當。
因爲“極光”的存在,晨星號艦體外面加裝有離子儲藏罐,用以收儲星環吸收的氫氦離子。當“極光”工作在低能級狀態下的時候,儲藏罐內的各種離子會被泵入真空整流艙,然後在磁場的作用下進行整流、梳理工作,最後注入“極光”主系統。被星環利用。
真空整流艙的容積不小,單單高度就有10米多高,裡面是真空環境,又有電磁設備在,芙蕾雅靠着腳下的“風火輪”可不正如姑娘形容的那般,能在裡面“游泳”嗎?
怪不得一向好脾氣的克蕾雅要用“頑劣”這個詞,唐方一臉後怕的望望小丫頭,眼見她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嘴裡還嘟囔着:“唐方……她欺負我……她欺負我……”
他忽然很想抽自己兩巴掌。當初幹嘛要管那對腳環叫“風火輪”啊,這下好,弄出一個星際版+歐娘版哪吒三太子不是?
還好晨星號停泊在戰艦碼頭,“極光”系統處於離線狀態,如果是等離子模式下,一旦芙蕾雅“吃飽喝足”,接下來恐怕便是一幕星際版哪吒鬧海了。
看到他變了顏色,克蕾雅嘆口氣:“你說說。她這不是頑劣是什麼。”
唐方無言以對,當初給兩名護士mm的命令是:“看好她。一旦電能濃度超標立刻通知我。”並沒有要求她們向自己彙報芙蕾雅的日常,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小丫頭會跑去真空整流艙游泳玩。
“芙蕾雅,你過來。”唐方笑眯眯說道,不過他抑揚頓挫的語氣卻表明心頭正壓着一股子情緒。
“不要。”芙蕾雅搖頭,柔順的長髮波浪一般盪開,她往克蕾雅背後縮了縮身子。兩隻腳丫並在一起,好像一個受到驚嚇的柔弱小女孩兒。
對於唐方臉上的表情,她比誰都熟悉,每當他這麼看着自己的時候,就說明艦長大人又打算給她放電了。
“克蕾雅姐姐救我。”她從後面抱住克蕾雅。腦袋埋在她垂在肩頭的金髮中。
“知道錯了?”
芙蕾雅乖巧的點點頭:“嗯,知道了,我再也不去哪裡面玩了。”
見她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克蕾雅只好搖搖頭,望着唐方說道:“反正你閒着也是閒着,就讓她在這兒住些日子吧,來到‘巴比倫’後,瓔珞、唐芸幾人一起跟了下來,把她一個人留在船上也怪可憐的,仔細想想,如果有人陪她玩,至於跑真空整流艙胡鬧麼。”
“嗯,嗯。”芙蕾雅從姑娘右肩探出頭,一臉哀求地望向唐方,脆生生說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唐方怎麼聽怎麼覺得後面這句話味道有點不對,不過還好,克蕾雅並沒有在意。
他寒聲說道:“閒着?哼……只怕未必!”
“怎麼了?”姑娘聽出他話裡的寒意,停下喝咖啡的動作,擡起頭,滿臉疑惑地望着他。
唐方想了想,將剛纔看到,聽到的一幕略作整理,對克蕾雅講述一遍。
姑娘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將計就計!”
克蕾雅敏銳的捕捉到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機,望望身後的芙蕾雅,歉意一笑,然後往沙發另一側靠了靠:“那你動手吧。”
唐方望着花容大變,急的幾乎快要哭出來的小丫頭呵呵一笑:“我又改主意了,不僅不會吸乾她的電能,明天還會帶她一道去‘阿爾凱西’。”
克蕾雅捏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
旁邊芙蕾雅一聲歡呼,腳丫在沙發上一點,就像一隻歸巢麻雀,再一次撲進他的懷裡。
唐方趕緊護住某個部位。有些尷尬的看向克蕾雅,卻發現姑娘並沒有注意他的小動作,反而面露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不好奇嗎?”他推開芙蕾雅不老實的嘴。
姑娘聞言驚醒,笑道:“好奇什麼,你這傢伙從來不肯吃虧。指不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呢,我只是想起下午發生的事,你到底是怎麼知道老科裡包藏禍心的?”
這是她第二次糾結這個問題,唐方覺得還是老實交代吧,萬一成了她的心病就不好了。
“就普通人而言,如果讓你去陷害關係不錯的朋友,難免衍生出兩種情緒,一是愧疚,二是懼怕。其實他們已經足夠聰明瞭。老科裡的演技也無可挑剔,他是爲道歉而來,自當心懷愧疚。同樣的,對我有所畏懼原也應該,因爲那兩件所謂的‘伊普西龍遺蹟’接連失竊,而當初在‘索瑪爾’拍賣行的包房之中我曾經對他做過暗示。當然,他最多也就懷疑,拿不出真實證據。”
“所以。如果單純的通過觀察,並不能識破‘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的詭計。”
他收回捂住芙蕾雅嘴巴的手。掃了一眼掌心,皺皺眉,上面有一團水漬,還有些爽。
“芙蕾雅,別鬧。”把她扶正,唐方繼續解釋:“這件事壞就壞在他們太過認真。把整件事解釋的非常詳細,絲絲入理,環環相扣。他們認爲我很聰明,所以,老科裡的話從頭到尾都無可挑剔。嚴謹而又邏輯,叫人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他們不知道是,片面追求合理性,以致匠氣太濃,這纔是最大的破綻所在。”
“談生意,其實不用解釋那麼多,商人追求的不是說服力,而是利益,而今天的老科裡,比起以往的他,更像是一個演說家,而不是生意人。”
唐方將癱軟在自己懷裡,臉蛋紅的像熟透番茄一般的芙蕾雅搬到克蕾雅所在的沙發上:“懂了嗎?”
“懂了。”姑娘點點頭,從沙發上下來,抱起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的芙蕾雅,轉身朝二樓走去,當她有些沉重的腳步聲在樓梯口奏響時,一併的還有一道幽幽的嘆息傳來:“你果然是一隻小狐狸。”
唐方有些委屈,在沙發上坐了老半天,卻纔自嘲的笑笑:“小狐狸……啊呸!我到底是有多蠢,纔會經不起裝x的誘惑,把這些話告訴你。”
他很害怕自己會教壞克蕾雅,艦長大人的想法其實很有些迂腐的味道,這跟他從小耳濡目染,所經受的五千年文化薰陶是分不開的。
他覺得女人還是笨一點好,尤其是自己的女人。
“哦,不……不是笨一點好,是單純一點好!”他把杯子裡的咖啡喝光,然後更正了一下內心的想法,哪怕“笨”與“單純”在他看來用在女人身上實在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背投系統的節能程式激活,水底風光逐漸隱去,風從遠方而來,吹得院內草木沙沙作響。
…………
翌日,“空中花園”時間上午9時許,老科裡的車準時來到威尼斯酒店門口。
因爲事情的本質就是一場鴻門宴,險惡程度未知,唐方並未答應克蕾雅、格蘭特等人的隨行請求,還在房間內隱藏了2名ghost與5名狂熱者,告訴餘人他沒回來前最好不要離開酒店,就算出現特殊情況必須上街,也要在ghost的暗中保護下外出。
囑咐完畢,他帶着唐林、芙蕾雅二人離開別墅,往酒店前門走去。
能和唐方一起行動,小丫頭顯得特別高興,一路上蹦來跳去,好像一隻色彩斑斕的花蝴蝶,爲這靜謐的後花園平添一道別樣風景。
5分鐘後,由酒店前門上了老科裡的車,一行數人駛向“漫遊者科技聯合體”駐“巴比倫”分公司的辦公樓。
唐林默不作聲,側臉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沉默不語,芙蕾雅在唐方的懷裡鑽進鑽出,興奮的就像一隻猴子。
前面開車的是一個陌生人,按道理講,接人一事就算不用科裡?克里斯蒂安親力親爲,也應該派出有幾分頭臉的人才是。比如懷特?戴維德,比如副經理傑西?桑德爾。
唐方並沒有爲此產生任何不悅、惱怒之類的情緒,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因爲有句話叫“做多錯多,少做少錯。”
十幾分鍾後來到目的地,老科裡、懷特?戴維德。還有兩名白人男子已經在大廳相候。
根據昨晚唐林拍攝的影像資料,結合艾瑪的檢索結果,唐方知道個兒高的白人叫賀拉斯?納爾森,個兒矮的白人叫本尼迪克特?喬治,二人都是“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的董事會成員,他們一直都待在“巴比倫”恆星系統的“雅戈達”空間站,只是從不插手公司事務,除非董事會專門指派,或者出現其他特殊情況。
老科裡可不知道唐方早已做了功課。於是鄭重地引薦二人於他。
本尼迪克特的笑容很盛,臉頰上的肉鼓起兩座小山包。
他伸出手同唐方握了握,學着科裡?克里斯蒂安親切的喊了一聲:“唐老弟”。
唐方同樣也在笑,同樣笑的很盛,好像兩人是多年不見,有緣重逢的老友那般。
兩人笑容真切存在,燦爛至極,但是心意卻虛僞的緊。
接下來是賀拉斯?納爾森。他不喜歡中庸迂腐的東方文化,自然也不喜歡東方人。於是很沒有禮貌的沾了沾唐方的手,便快速收回。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最起碼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算是給足了唐艦長面子。
唐方並沒有向他們介紹唐林與芙蕾雅,儘管這有些不禮貌,他算準對方不會在意。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抱有險惡用心的時候,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
前臺接待還是第一次來遇到的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女孩兒,她從櫃檯後面探出頭來,有些好奇地望着緊緊扭住唐方胳膊的漂亮姑娘,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具體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
老科裡並未邀請唐方上樓,幾人在休息區稍後,等待菲尼克斯政府的過關審批。
有身材高挑的女接待端來幾杯咖啡推到幾人面前,道聲:“請用”,然後恭謹的退下去。
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只是唐方卻沒有心情去喝,他的目光透過大廳落地窗,望向遠方的人工湖。
太陽已經升的很高,無風,湖平如鏡,不見波瀾。
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幾個清潔機器人懸浮在半人高的空中,將公路兩側稀稀拉拉散落在地的枯枝敗葉收進腹部垃圾箱。
一切都很平靜,不平靜的只有躁動的人心。
本尼迪克特坐在唐林對面,臉上的笑容像是雕塑石刻一般,從未改變過,唐方清楚的很,他必須盡力撐開嘴巴笑,因爲他的笑臉後面藏着一把刀,如果停下來的話容易弄傷自己。
賀拉斯坐在芙蕾雅對面,從進門後,自始至終都沒看唐方跟唐林一眼,他對芙蕾雅很有想法,因爲她長得很漂亮,天仙一般,可惜小姑娘對他提不起半點興趣,她還是喜歡艦長大人多一些,不對,是多很多,像天上的星星那麼多。
老科裡與懷特保持緘默,不知是對這次行動無聲的抗議,還是看到唐方不說話,他們也找不到什麼有趣的話題來打破冷場。
於是幾人就這麼坐着,跟外面一樣,很安靜,很平和,只有陽光折射進前廳,照在明晃晃的地板上反射着刺眼的光。
有着可愛酒窩的前臺接待小姐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這種平靜讓她有一種窒息感,彷彿一道魚刺卡在嗓子眼,不管是呼吸還是說話都很受影響,即便只是坐着,也有一種針扎似得痛。
最終,總算有人打破這有些詭異的平靜,不是別人,正是唐方右手邊坐着的芙蕾雅小姐。
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心事的人,自然不用顧忌什麼。
當杯麪上的咖啡沫聚成一張笑臉的時候,她忍不住端起咖啡杯,就像一隻舔舐水面的小貓那樣,一下一下舔光上面的咖啡沫,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幾個呼吸的功夫喝個精光,喝完自己的仍覺不解饞,又將目光轉移到唐方面前動也沒動的咖啡上。
唐方笑笑,剛要把自己的讓給她喝,不想正對面賀拉斯忽然將他面前那杯推到芙蕾雅面前,露出一個自以爲和藹的笑容:“喝吧。”
賀拉斯是一頭大灰狼,可惜芙蕾雅不是小紅帽。
姑娘皺皺眉,往唐方身邊歪了歪,好看的雙手摟住他的胳膊,一臉漠然地望着對面的賀拉斯,至於面前那杯咖啡,連看一眼都嫌多餘。
她的意思很清晰,我只要唐方,你給我哪裡涼快哪裡呆着去。
賀拉斯的臉拉的很長,讓人懷疑再加把勁是不是可以下鍋做一碗牛肉拉麪。
“你想喝?”唐方端起面前的咖啡,含笑問道。
“嗯,嗯。”姑娘非常乖巧的點點頭。
唐方吹開杯沿的泡沫,很文藝的捏着杯柄送到她面前:“拿去,小心燙。”
芙蕾雅甜甜一笑,雙手捧過小巧的咖啡杯,彎成月牙的眼綻放出一道驚喜之光,好像得到父母誇獎的孩子,又似情竇初開的懷春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