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已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珍珠,正抓了一大把紫核桃,一個個敲開了吃得津津有味。聽到容淑藍的話,慢悠悠把嘴裡的核桃仁細細咀嚼吞下,才呵呵笑道:“小兄弟這紫核桃果然不是俗物,吃了幾個,老夫竟然感覺疲憊一掃而光,精神振奮!可惜老夫來晚了一點,屁股剛捱到板凳,這紫核桃就被沈家的小子全買光咯。”
沈瀚被林老當衆稱呼“沈家小子”竟然只是摸了摸鼻子,訕笑一聲。
容淑藍笑眯眯道:“小子鋪子裡還有一些存貨,林老喜歡的話,回頭小子命人送幾斤給林老嚐嚐。”
林老眼睛一亮,大咧咧道:“幾斤還不夠老夫塞牙縫,千兒八百斤差不多!”
容淑藍忍住想擦冷汗的衝動,訕笑道:“這是千年紫核桃,一棵樹上的產量一年也就那麼幾千斤……小子儘量,儘量!”
林老似乎對容淑藍的態度很滿意,伸手撫了一下脣上雪白的長鬚,終於言歸正題,拿起那顆嬰兒拳頭大的瑩白珍珠,道:“小兄弟,這種大小的珍珠,不拘什麼顏色,來上十顆八顆,再搭上這塊手鍊,這塊牌子就歸你了!”
圍觀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皆瞪大眼睛看向林老。那眼神,似乎都在說:您老人家犯老年癡呆了吧?用一塊破牌子就想換人家的絕世珍珠?還一張口就要十顆八顆!
容淑藍輕輕撫摸了一下手中木牌,把木牌放下,很是遺憾地答道:“只可惜,小子手裡的珍珠也不多,能那得出手的,也只有這麼一顆和這串手鍊。唉,可惜了這麼趁手的板磚。”
說着,就伸手去拿林老手邊的珍珠和珍珠手鍊。
林老慌忙把手裡的核桃仁扔進嘴裡,一把抄起珍珠護在懷中,瞪着容淑藍,鼓着嘴巴含糊不清道:“年輕人,氣性怎麼那麼大?買賣買賣,不就是你來我往?要多談談,才能成的嘛!”
容淑藍還未作答,旁邊一個軟軟糯糯的女聲小小聲道:“大郎,我,我想要那串珍珠手鍊。”
林老嗖地擡頭,兩道目光電一般射向身旁一對年輕男女。
那女子長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穿着寬鬆的衣裙,小腹微微隆起。扶着她的男子,高大俊朗,儀表不凡,生了一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眼。
這對青年夫婦,不是孫大海夫妻是哪個?
孫大海對上林老吃人的目光,呵呵笑道:“林爺爺,若曦妹妹還小呢!您老人家現在就開始她準備嫁妝,怕是還早了點吧?您看,內子的確很喜歡這……”
林老不等孫大海說完,鼓着眼睛搶斷道:“孫家大小子,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家若曦嫁不出去?”
孫、林兩家同是淮洲的望族,彼此相交甚密。他知道林家的九小姐林若曦就是林老的眼珠子,哪敢接這話,連忙擺手,賠笑道:“若曦妹妹那是九天仙女下凡塵,怎麼會嫁不出去呢?只要您把話放出去,要給若曦妹妹擇婿,這提親的人一準能從淮洲排到京城去!”
林老這才滿意了,看見孫大海的媳婦眼珠子都不轉只盯着自己懷裡的珍珠看,怕這架子再端下去,到嘴的鴨子就要飛了。立即轉頭看向容淑藍,飛快地說道:“容小子,我老人家就吃點虧,用這塊牌子換你這顆珍珠和這串手鍊,怎麼樣?”
“成交!”
容淑藍爽快地應道,完了還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林老搖搖頭,他怎麼從那小子的眼神裡看出小狐狸的光芒?看錯了,肯定看錯了,這屋子裡寶光璀璨,晃得人眼睛都花咯……
“大郎!”
孫大少奶奶眼巴巴地看着林老把那串夢幻般的七彩珍珠手鍊裝進荷包裡,再往懷裡貼身一放,那珍珠手鍊就徹底沒了影子。心裡這個悔啊,她剛纔瞎晃盪什麼呢?這麼美的一串手鍊,怎麼就成別人的了?
孫大少奶奶越想越委屈,粉嘟嘟的小嘴一撅,兩汪清泉就懸在眼眶中,淚眼汪汪地看着孫大海。
孫大海表示HOLD不住,轉頭祈求似地看向容淑藍。
容淑藍聳聳肩膀,攤開手笑道:“真沒有了!”看見孫大海耷拉下肩膀,滿臉的頹色,眼珠子一轉,“如果孫大哥能再拿出一丸回魂丹,小弟就冒險再下珠母海,替嫂子再採幾顆珍珠!”
孫大海苦哈哈道:“容兄弟,不是大哥吝嗇,這回魂丹大哥手裡頭也只得這麼一丸……容兄弟,你剛纔說什麼?你說這珍珠是從珠母海海底採的?”
珠母海那頭呼風喚雨的蚌精已經被她幹掉了,不過集中生長珠母的海域在深海千丈之下,普通人可沒法下去。容淑藍笑眯眯道:“沒錯!”
得到容淑藍的確認,不僅孫大海,圍觀的衆人心思都活絡開了。
沈瀚卻想起了那個迤邐的夜晚,低頭深深看了容淑藍一眼,眼裡的笑意慢慢淡去,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深如寒潭,卻波瀾不興,分辨不出喜怒。
容淑藍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塊神木上,壓根沒有注意到沈瀚看向自己別有深意的目光。
沈瀚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收回落在容淑藍身上的目光,擡起頭,給了孫大海一個眼色。
孫大海微微頷首,牽着嬌妻的手,附身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待親親老婆破涕爲笑了,才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往座位上走去,一邊揚聲道:“方叔!”
方大掌櫃心領神會,拍了拍巴掌,把大家的吸引力再次集中到自己身上,道:“時辰不早了,各位,現在開始拍賣黑山礦脈的三分股份!”
亂哄哄地大廳漸漸安靜下來,不少對股份敢興趣的尋寶人紛紛扔下寶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坐好,靜聽下文。
方大掌櫃稍等片刻,繼續道:“現在,我來說說競拍的規矩。首先,這三成股份分三股出售,每個家族或者個人只能購買其中一股,一旦購買成功,將不得重複購買。每一股允許兩個家族合力購買,最多隻允許兩個家族合買一股。”
方大掌櫃話音一落,門外立刻有數十個端着托盤娉婷走進來的美貌婢女。托盤裡,擺的是筆墨宣紙,還有一摞摞牛皮信封。
婢女們在每一位賓客面前都留下一張宣紙、一個牛皮信封以及一支沾飽了墨汁的毛筆。
“有意購買黑山礦脈股份的,把你們的價錢寫下來,署名後裝入牛皮信封中。價高者得!”
衆人一愣,這是什麼競拍方式?
容淑藍微微一愣,繼而就笑了,這樣纔好玩,不然公開競價,那不得死磕了?她率先提起毛筆,用寬大的袖袍遮擋住旁人的視線,刷刷刷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大字,待墨跡晾乾,裝入牛皮信封,放進了等候在一旁的婢女的托盤中。
婢女立刻把容淑藍的標價送到了方大掌櫃手中。
方大掌櫃拿起牛皮信封,卻不打開,大聲道:“各位,一炷香時間爲限制,逾時不報價的,就視作主動棄權。”
這話一落下,立刻有心急的人提筆把自己出得起的價格寫了下來。
很快,二十多個牛皮信封送到了方大掌櫃手中。
當然,棄權的人也有,比如林老,還有夷郡王家。
林家也是淮洲千年傳承下來的世家望族,但是比較低調,不如有第一豪富之稱的孫家名頭來得響亮。林家不想參與黑山礦脈的開採,在座衆人有詫異有了然,倒也沒有人多做議論。
反而是夷郡王家,做爲永康侯府的外家,竟然在這種時候都不捧場,就引人深思了。
沈瀚卻沒有就此多說什麼,臉上甚至連不該有的表情都沒有。他與孫大海來到方掌櫃的身邊,一同拆閱信封。
шшш ▪TтkΛ n ▪c○
很快,三份最高競價就出來了。
孫大海把寫了標價的宣紙推到沈瀚面前。
沈瀚也不推遲,拿起宣紙,朗聲道:“夷郡陸家、烏山樑家共同出資三百萬兩白銀,成功購買黑山礦脈一成股份。象州南宮家、劉家共同出資兩百八十八萬兩白銀,成功購買黑山礦脈一成股份。容……”
沈瀚唸到這裡,竟然停頓了一下,擡眸看了看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容淑藍,脣角一勾,露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擡高聲音道:“烏山容記,出資兩百八十七萬兩白銀,成功購買黑山礦脈一成股份!”
大廳再度因爲“容記”二字引爆了!任憑誰都無法想象得到,這一成股份,竟然會落入一個名不經轉的小子手中。
這容記,到底是什麼背景什麼來頭?先是千年紫核桃,然後是珠母海的絕世珍珠,現在竟然獨家砸下兩三百萬鉅款,強勢購買了黑山礦脈的一成股份!
“什麼?兩百八十七萬兩?不可能!這不可能!”
出資兩百六十六萬,應該排在第三的競價方——夷郡陳家的家主不服氣地叫道:“還請沈總兵把各家族寫在紙上的標價亮出來讓大夥兒看看!不然我不服!”
沈瀚眼波一轉,淡淡瞥了他一眼。陳家主收到沈瀚眸中的冷意,愣了愣才明白,連忙解釋道:“我,我不是不相信沈總兵的爲人,我,我只是不甘心……”
沈瀚挑了挑眉毛,倒也沒有爲難他,逐一亮起手中的紙片。
陳家主睜大眼睛,待看見容淑藍寫下的紙片時,激動得站起來,大聲道:“比第二標價少一兩銀子,這算什麼價格?”
沈瀚淡然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比兩百八十八萬少一兩銀子,就是兩百八十七萬兩。”
陳家主漲紅着臉道:“沈總兵,這容記根本沒有給出具體競價,這樣的不算!”
沈瀚揚了揚眉毛,目光投向容淑藍。
容淑藍聽得正可樂,見沈瀚看向自己,頗爲不情願地開口道:“這位——大叔,怎麼就不算?比第二標價少一兩怎麼就不是競價了?方大掌櫃事先也沒有說不能這麼競價的嘛!”
容淑藍知道自己是投機取巧,但是賣方又沒有規範競價的規則,她這麼出價怎麼了?!
接到容淑藍踢過來的皮球,方大掌櫃臉上一苦,不說話,只看着沈瀚。
沈瀚看了容淑藍一眼,道:“容老闆,兩百八十七萬兩白銀,若三天之內拿不出來,那這最後一成股份,只好給陳家了。”
這話表面上是幫着陳家,事實上是承認了容淑藍的競價方式有效。
容淑藍有銀子嗎?開玩笑,兩百八十七萬兩銀子,零頭她都沒有!就算去搶,也要搶好長一段時間,她肯定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