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
有人稟報說李淵父子昨夜趁亂逃出了江都城。
“逃哪去了?”
“估計是往江北大營去了!”
宇文化及聽了,有些擔憂的對司馬德堪道,“李淵那狗賊定是不肯服我,這是要去江北大營找沈光和陳棱搬救兵去了,這可怎麼辦?”
江北大營此時還有幾萬人馬,本是防禦六合的杜伏威的。因爲不在江都,所以這段時間司馬德堪他們也沒怎麼聯絡那的驍果軍將領,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沈光極得皇帝信任,這人不像司馬德堪他們一樣,一見局勢不妙就想着如何逃離生存,他卻是個死忠。
“不怕,咱們已經控制了江都城,現在只要進宮找到皇帝,就大局落定。”司馬德堪咬咬牙道。
雖然他心裡也有些畏懼沈光,可此時都已經到這地步,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走,入宮!”
司馬德堪與宇文化及騎着馬,帶着大隊驍果叛軍從玄武門進入宮城。
此前,宮中也僅是監門將軍裴虔通帶着不多的人馬在搜尋皇帝。
楊廣在宮裡聽到消息,只得換了衣服,逃進了西閣。
裴虔通和元禮率兵推撞左門,還有忠心侍衛死守。
可魏氏卻過來假傳聖旨,說皇帝調他們去護駕,然後她等侍衛走後,帶着一隊早就已經暗中叛亂的侍衛殺死留下的少數侍衛,奪了宮門打開,放裴元二逆入宮。
大隊亂兵進入永巷,到處搜尋皇帝,卻找不到。
“皇帝在哪?”
惡狼一般的亂兵,提着刀氣勢洶洶,有些亂兵趁亂搶奪宮中財寶,有些人則撲向了宮裡的美人宮女。
到處是雞飛狗跳。
亂兵們的得意興奮聲,間雜着宮女的慘叫。
“陛下在哪?”
裴虔通提着刀,問一個,不回答或答不出就殺一個。
終於,一個嬪妃渾身發抖的指出了皇帝的所在。
校尉令狐達拔刀便衝了進去。
皇帝此時狼狽萬分,穿着一件宦官的衣服,躲在一間偏殿的窗後。
“你想殺朕嗎?”
令狐達手握着帶血的橫刀,站在外面道,“臣不敢。”
“那你闖入宮中爲何?”
令狐達道,“臣等不過是想奉陛下西還長安罷了。”
說完,也不再理會皇帝的憤怒,直接踹開門,硬闖進去把皇帝扶了出來。
楊廣看到外面領兵之人居然是裴虔通,氣的渾身發抖。
“裴虔通,你是朕之潛邸舊臣,向來得朕器重賞識,爲何卻也要造反?”
“臣不敢謀反!”
裴虔通低下頭,皇帝還是晉王的時候,他便是皇帝的侍衛,後來皇帝當了太子,升他爲監門校尉,再後來繼位後,更是封賞舊臣,授他任監門直閣,常伴駕前,累升至通議大夫。
對他十分信任,故此委他以宮門守將這樣的重職,誰知他卻帶着人殺進了宮。
“陛下,臣不敢謀反,只是將士們思歸,我不過是想奉陛下還京師罷了。”
楊廣無奈。
“朕也正打算還京,先前已經下旨詔關中兵馬出京來迎接,只是因山南的運米船還未到,所以才耽誤了起程的日子,現在既然大家急着走,那朕明日就與你們回關中。”
可此時裴虔通等人的話也不過是客套話,還真可能會留皇帝嗎?
沒多久。
宇文化及由司馬德堪等迎着入朝堂。
衆叛將都口稱萬歲。
宇文化及連忙擺手,“罪過罪過,我豈敢謀朝篡位?我不過是要奉陛下還京罷了,大家可稱爲我丞相!”
司馬德堪便在一邊道,“那就派人去請陛下前來。”
裴虔通得了這邊的消息,於是上前對楊廣道,“百官皆已在朝堂,請陛下親自去慰勞。”說着,也不管皇帝是否同意,直接挾着皇帝上馬。
楊廣擔心這些叛軍是要拉着他去處死,於是拖着不肯走。
“這馬鞍太舊了。”
“換一匹馬,要馬鞍籠頭都是新的。”裴虔通也不廢話。
他牽了匹配有新鞍的馬過來,左手牽馬,右手提刀。
“請陛下上馬!”
無數叛軍齊聲喝道,“請陛下上馬!”
楊廣無奈,只得面色慘白的騎上馬,由裴虔通親自牽着馬將他送到朝堂來。
宇文化及遠遠看到皇帝坐在馬上過來,心下發虛,對司馬德堪道,“我不想見他,趕緊弄一邊去結果了。”
於是司馬德堪過去攔下裴虔通。
這時皇帝問,“是不是李淵帶頭?”
司馬德堪黑着臉道,“李淵已經逃走了。”
“那誰是首領?是你嗎,司馬德堪?”
亂軍校尉馬文舉道,“陛下,我等驍果諸將是擁宇文將軍爲首。”
“宇文化及?”
楊廣萬萬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他還以爲昨夜叛亂,是李淵謀劃的。
看着裴虔通、司馬德堪、宇文化及等這些人,他不由的一聲長嘆,這些都是被他視爲最可信的人。
可現在,卻全背叛了自己。
司馬德堪和裴虔通等人直接牽着皇帝的馬頭調轉方向,將他帶回了寢宮。
兩人都提着刀劍站在邊上。
這時楊廣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了。
“朕有何罪,該當如此?”他顫抖着問。
馬文舉在一邊道,“陛下拋下宗廟不顧,不停的巡遊,對外征戰不休,對內又極盡奢侈荒淫,致使天下丁男近半死於刀兵之下,而婦女老弱死於溝壑者無數。百姓民不聊生,盜賊蜂起,一味的任用奸佞,文過飾非,還拒不納諫,到如今這地步,怎麼說沒有罪過呢?”
皇帝慘笑了幾聲。
“朕確實對不起天下百姓,朕一心想要威加宇內,爲後世子孫打下一個大大的基業,可是操之過急了,罪有罪,對不起他們。”
“可是,你們這些人,個個都是朕的心腹舊臣,哪一個不依靠着朕榮華富貴,可爲什麼卻還要叛亂?天下人皆可反,你們沒資格反。”
司馬德堪冷笑,“全天下人都怨恨你,人人都欲推翻你。’
這時宇文化及派兄弟宇文士及過來宣佈皇帝的罪狀。
皇帝看着他,“你可是朕的女婿,朕將最寵愛的嫡長女都嫁給了你,你又是士人,爲何也要幹這種事?”
宇文士及羞紅了臉,站在那裡低着頭不敢回話。
這時一名叛軍把皇帝才十歲的幼子趙王楊杲搜了出來,送到皇帝身邊。
趙王一路見了許多鮮血,摟着皇帝大哭不止。
哭的裴虔通心煩,乾脆一刀砍翻,鮮血濺了楊廣一身。
“四郎!”皇帝不由落淚。
這時馬文舉提刀過來要殺皇帝,楊廣轉過頭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麼能對天子動刀,取金屑酒來!”
金屑酒是一種毒酒,酒中摻有金屑,服之即死。
多爲皇帝賜給大臣的毒酒,西晉時,許多被殺的帝后也是被逼喝這種酒。
比起刀劍,起碼還能體面一些。
“沒有金屑酒。”
許文舉對皇帝道,一時間哪找這種酒去。
“那用白綾吧。”
見叛軍不動,楊廣只好解下自己的練巾交給一邊的令狐行達,“給朕留個全屍!”
裴虔通點頭。
令狐行達便和馬文舉一起,拿這條練巾把皇帝給絞死了。
絞死了皇帝后,裴虔通、司馬德堪等人都急着去朝堂,竟然連皇帝的屍首也不管了,就扔在那裡揚長而去。
皇帝已死,他們現在急着去朝堂論功分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