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天,三嬸婆便將關家要替隨喜定親的事兒宣揚開了。
自然也傳到了顧夫人耳裡,她聽了只覺得心頭一冷,她兩天前才和袁夫人說了衡哥兒身體可能有恙,怎麼關家那邊就要替隨喜定親了?
顧夫人越想心裡越氣,衡哥兒能夠和隨喜成親,她心裡是十分贊成的,她是不希望兒子娶個家世太強勢的,將來怕是要讓衡哥兒和顧勃相爭,衡哥兒的天下不應該是在顧府,她相信自己的兒子,就算不依靠家裡,也能出人頭地。
可偏偏看着強壯,卻是個外強中乾,再能幹再出人頭地又怎麼樣?傳宗接代纔是要緊,原是想着隨喜醫術了得,若顧衡娶了她,說不定還能把身體給治好了。
可是她又不想那麼自私,想着先找姑奶奶商量了,再跟隨喜說了,若是沒有問題,這親事就這麼成了,她也好上門去提親。
難道是隨喜不願意了?
顧夫人想着想着也坐不住了,就讓人備了車,往高浦大街來了。
“……這事兒我還不曾跟隨喜說起呢,連羅夫人那兒都沒說。”聽了顧夫人的來意,袁夫人惱恨地拍了桌子,“你不來啊,我都要去找你,這定是關家那邊又想了法子要對付隨喜了。”
顧夫人皺起了眉頭,“隨喜到底還是關家的姑娘,婚姻大事,聽得就是父母之言,只怕關家未必希望隨喜嫁入顧家。”
“他們自然是不想隨喜嫁入高門了。”袁夫人哼了一聲,“這事兒我們去找羅夫人商量了,她是隨喜的乾孃,我們聽聽她的意思。”
顧夫人拉住袁夫人,“那……那先把衡哥兒的事兒瞞着吧。”
“那是當然,這事兒不能讓別人知道,只要隨喜願意就行了。”顧夫人道,她是怎麼也不相信衡哥兒身體有什麼問題,多半是大嫂想太多了。
關家要爲隨喜定親的消息傳揚開之後,這兩天關家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踩爛了。
先別說隨喜是青居真人的關門弟子,又是顧老侯爺指了名要袒護的小恩人,光是她解救了西里城那麼多得了霍亂的百姓,多少有聲望的家族都想結上這門親事。
老夫人和關大爺都沒預料到這種情況,着實有些受寵若驚,便擡高了身份,慢慢地挑選起來。
關珍喜本來是高興隨喜快要被嫁出去,可看着那麼多名門大族的人都來求親了,又覺得嫉妒忿恨,真不明白,那些人到底看上關隨喜什麼了。
冷眼看着那些媒人在她面前走過,關珍喜跺了跺腳來到正院。
這幾天鄭淑君一直躺在牀榻靜養,將家裡的事情交給關珍喜打理,她在一旁輔導。
“娘,您身體真的沒事嗎?”看着母親還有些蒼白的臉,關珍喜憂心地問道。
“我沒事,那些管事兒的可有欺你?”鄭淑君笑着問關珍喜。
“她們不敢。”關珍喜笑,卻不知想起什麼,笑容有些淡了下去。
鄭淑君輕聲道,“你這個年紀也差不多該學管家了,以前娘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外祖母也開始教我爲人處事。”
關珍喜憂傷起來,她的母親在鄭家的時候也是外祖母外祖父的掌上明珠,千挑萬選爲她選了一門在隔壁城得親事,原以爲那張秀才……就是她的親生父親是個能依靠得住的,誰知母親的命運那般坎坷。
張家雖不是高門大戶,卻也是書香門第,張秀才性格敦厚老實,對母親溫柔有加,無奈張母強勢蠻橫,根本不讓鄭淑君打理家裡的事情,鄭淑君從一開始的隱忍到最後的反抗,令婆媳二人關係十分惡劣,張母后來給張秀才納了兩個小妾,鄭淑君生下女兒的第三個月,兩個小妾都生下了兒子。
鄭淑君在張家處境更加艱難,只是她好強,竟沒跟鄭家抱怨半句,直到在女兒三歲的時候,張秀才死於趕考路上,張母恨她剋死兒子,將她和女兒趕了出來。到了那時,鄭家才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竟被如此虧待,便要張家給一張休書,從此與張家斷了關係。
也因爲這樣,鄭家二老,包括鄭城主一直對鄭淑君母女疼愛有加,這也將關珍喜慣出嬌貴任性的性格。
關於母親的這些往事,關珍喜在懂事的時候就知道了,是外祖母親口跟她說的,也教會她一件事,凡事並非隱忍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特別是作爲女子,如果當家大權不能緊握在手裡,那她在家裡就什麼都不算。
“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的。”關珍喜低聲說道,“將來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壓在我頭上,不會讓娘您失望。”
鄭淑君滿意地笑了笑,女子一旦嫁爲,就不再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而是要爲了生存鬥爭的母狼,爲了自己的子女爲了自己,都容不得半點軟弱。
她就是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在嫁給關炎波之後,纔會那麼不擇手段。
她都已經忘記了,曾幾何時,她也是個跟羅惠雲一樣只懂得忍氣吞聲的溫婉女子,只是她比羅惠雲幸運,在沒有失去一切時候醒悟過來。
“很多人來提親嗎?”鄭淑君問道。
關珍喜撇了撇嘴,“也不知那些人圖她個什麼,一個兩個都往老夫人那邊擠。”
“提親的人多了,她也未必能嫁得稱心如意。”鄭淑君冷笑道。
關珍喜並不知道老夫人和關大爺心裡的想法,所以鄭淑君這麼說的時候,她愣了一下,“娘,這話什麼意思?”
鄭淑君淺笑,這樣的笑關珍喜第一次在她面前看到,有些殘忍,有些冷酷,比以前多了幾分絕決。
“……王家最適合了,家境比不上關家多少,也不至於太差,王公子更是一表人才,和大姑娘正是郎才女貌。”三嬸婆和老夫人討論着這些來提親的少年才俊。
關老夫人慢慢地點了點頭,“王家確實不錯。”
如果不是隨喜太難馴服,其實她更願意讓她高嫁,偏偏她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譚氏淡淡地看了三嬸婆一眼,對老夫人道,“娘,隨喜畢竟是青居真人的徒弟,哪能這麼隨便就將親事定下來。”
“就算是隨喜的師父,也斷沒有管到她的親事份上。”老夫人不悅地看了最是看重的媳婦一眼,不明白她爲何總逆自己的意。
“那也得隨喜本人同意,娘,您就算不考慮青居真人那一層,也得想想顧侯爺和羅夫人那邊的。”譚氏勸道,不能和老夫人來硬的,只能從旁相勸。
提起顧老侯爺和羅夫人,老夫人只好沉默下來。
這兩個人,確實都是關家得罪不起的。
“還有李二少爺,隨喜可算是他救命恩人,若是隨喜不願意,他說不定……”譚氏將後面的話咽在嘴裡,眼睛仔細觀察着老夫人。
說到李尤煬,老夫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三嬸婆乾笑着道,“要不就問問大姑娘的意思,讓她跟王公子相看一眼,若真是不願意的,我們在找別家的公子。”
這也算是一個退步了,起碼給隨喜選擇的權利譚氏也點頭提議,“如此甚好。”
“那就請到家裡來,讓他們見上一眼,也別碰面,讓隨喜躲在暗處就是了。”老夫人淡淡地道。
從上房出來,譚氏就來了望春苑,跟隨喜說了這個事兒。
隨喜得知老夫人要替她定親之後,想去找她說個清楚的,只是老夫人一直不肯見她,是鐵了心要替她找一門親事,將她徹底掃地出門了。
也好在有二嬸一直幫她說話。
如今一聽竟是那姓王的,隨喜忍不住笑了起來,直點頭,“那我就去瞧瞧。”
第二天,隨喜到了書院之後,便將陳杏兒拉到一旁,無措地說起了自己要相看,想請她替自己把把眼。
陳杏兒狐疑地看了隨喜一眼,從來姑娘家相看都不會讓別的姑娘去把眼的,怕就是旁生枝節,這隨喜到底是真傻還是裝蠢?
“表姐,求您了,一定要跟我一塊兒去看看。”隨喜拉着陳杏兒的手,軟聲軟語地求着。
“你怎麼不叫端木悅陪你去?”陳杏兒還是怎麼願意。
“悅兒比我長得好看太多了,表姐和我不相上下,纔是合適。”隨喜低聲道。
女子學堂除了明豔動人稱得上絕色的端木悅,就數隨喜的樣子最好了,如今她這麼一說,陳杏兒嘴角都翹了起來。
“那好吧,我就陪你去相看,不過,這事兒可不能讓別人知道。”陳杏兒終於勉強地答應下來。
隨喜眉開眼笑,“那明天一早你來找我,就假裝不知道這件事,不讓祖母知道是我叫你來的。”
陳杏兒點了點頭。
達到目的的隨喜笑眯眯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收到端木悅投來的疑惑目光,她只是調皮一笑,並未說什麼。
前世陳杏兒就是嫁到王家的,既然是註定了的姻緣,她怎麼能破壞?當然要情牽一線,替他們製造機會了。
下堂之後,隨喜就往高浦大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