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深灰色的眼眸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細節,這種瞳色在因蒂斯少見,在魯恩王國等地方可不稀罕,但芙蘭卡卻敏銳地覺得這裡面隱藏着一些關鍵信息:莫蘭.阿維尼疑似“鏡中人”,“黑之魔女”克拉麗絲正在追查“鏡中人”,而且是與“鏡中世界”密切相關的“魔女”途徑半神,結果他們都有着並非大衆化的深灰眸色。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怎麼了?”簡娜見芙蘭卡一下頓住,關切問道。
芙蘭卡斟酌了幾秒,說出了“黑之魔女”有着莫蘭.阿維尼同款眸色的事情,末了則道:“我們之前遇到的‘鏡中人’都沒有這個特徵。”
“較爲特殊的‘鏡中人’纔有?‘黑之魔女’也是‘鏡中人’?”簡娜思維發散地猜道。
“不可能吧。”芙蘭卡下意識否定,“她還讓我調查‘鏡中人’呢....…嗯,也不是不可能,竊賊報警抓小偷的故事我們還見得少了嗎?”
安東尼想了一下道:
“會不會是被鏡中‘原初魔女’污染過的象徵?達到一定位格的特殊‘鏡中人’會有這樣的瞳色,成爲了半神又遭遇過污染的‘魔女’同樣如此?”
“不,莫蘭.阿維尼原本應該就是深灰色的眼眸,頂替他的‘鏡中人’不可能改變了瞳色還不被懷疑。”芙蘭卡思索着做起推理,“也就是說,‘黑之魔女’和原本的莫蘭.阿維尼屬於同一個家族?我之前還以爲她是索倫家族的,是布朗絲.索倫的長輩,否則不至於培養出那麼一個單蠢魔女,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
“未必。”芙蘭卡和簡娜異口同聲地說道。
每個人都有父系和母系家族,是索倫家族的不代表不是那個深灰色眼眸家族的!
芙蘭卡猶豫了幾秒道:“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向‘黑之魔女’彙報‘鏡中人’問題的調查進度了,正好這周去拜訪她,說一說莫蘭.阿維尼的事情。”
“小心。”簡娜提醒了一句。
芙蘭卡翹起了嘴角,笑容明媚地說道:“放心,是她讓我調查‘鏡中人’的,對可能的發展應該有所預估,她真要和莫蘭.阿維尼有深層次聯繫,之後也許我們會看到那位工業部部長髮生點意外,如果沒有,正好請她幫忙!”
漢特島,盧米安走在夜色濃厚的街道上,吹拂着褪去了燥熱的海風,悠閒地往“漿果號”返回。
他雙手插兜,腦海異常活躍,將剛纔蒐集到的各種傳說和故事做起了整理,試圖從中找到那個魔鬼的蛛絲馬跡。
如果不是“魔術師”女士特意叮囑他小心,如果不是拿波瑞狄斯利未完整講出所謂魔鬼後裔的姓名和身份,盧米安肯定會把自己當做魚餌拋出去——那種情況下,他將大肆張揚自己的惡意,謀劃一套有成功可能的方案,觸動那個魔鬼的危險預知,讓它自己找上門來剷除隱患,而等待它的將是處於隱秘狀態的陷阱。
“這都過去一兩百年了,來調查魔鬼傳說的冒險家不是少數,‘大地母神’教會應該也在盡力抹掉殘餘的問題,結果還是沒有成果,那個魔鬼真要靠常規方法找出來不太現實。
“換個角度想想,那魔鬼爲什麼非得隱藏在漢特島?
“它都被‘大地母神’教會清理過一次了,爲什麼還要冒險留下?
“換做是我,早就去別的地方定居了,作爲魔鬼,哪個地方不能生存?
“真要覺得自己是高智商犯罪者,是真正的‘罪犯’,非得以這種方式嘲笑‘大地母神’教會的神職人員,這麼多年應該也膩了….…
“有某個原因導致它滯留漢特島?
“在一定程度上被封印着?或者,島上埋藏着非常重要的東西又沒法搬走?
“那片燃燒着硫磺火焰的谷地?
“還有,魔鬼能活幾百年,普通人可不行,那魔鬼真要潛藏在人類城鎮,隔幾十年就得更換一次身份,這就有可能留下線索。
“漢特島是南北大陸貿易航線的中轉港之一,外來的定居者不少,魔鬼可以輕鬆捏造一個新的身份,但原本的身份該怎麼自然退場呢?
“這裡的居民都是‘大地母神’的信徒,死後必然會被送去教堂接受慰藉,一個魔鬼有那個膽量裝死人裝到接受‘大地母神’的注視和聖水的洗滌嗎?
“嗯,失蹤,失蹤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不管是出海冒險,還是在森林內失蹤,都能有效地規避相應的問題。
“每年都有人在城外森林內失蹤…….魔鬼故意製造了部分事故,將自己的‘死亡’隱藏在中間?”盧米安念頭電轉,逐漸有了一些推理和猜測。
這同樣是對“陰謀家”能力的錘鍊,也是消化魔藥的一種方式。
他對整件事情有了一個相當模糊的認知:
“想找出藏在人類中間的魔鬼,必須找到森林深處燃燒着硫磺火焰的神秘谷地,而想弄清楚谷地的秘密,又得藉助那個魔鬼,這兩件事情很可能是聯動的,不能分割來看。”
對於明天的調查,盧米安有了粗略的方案:“先到森林內轉一轉,利用‘獵人’的能力尋找之前那些失蹤者的遺骸,如果能發現一兩具,且它們還殘留着一點可食用組織,就帶回來給路德維希,看看死者最後看見的是誰。
“這個過程中,在不驚動‘大地母神’教會神職人員的前提下,多往島嶼深處靠,看是否存在異常,若是有,又是什麼樣的異常..…”
慢悠悠散步中,盧米安突然擡頭,看見高空繁星被烏雲遮住了。
шшш¤tt kan¤C 〇 嘩啦啦的暴雨轉瞬落下。
一滴滴雨水在盧米安的面前濺起了水霧,未帶雨傘的他只好閃到街邊三層建築的屋檐下,躲在一家早就熄燈的咖啡館外,沒什麼情緒波動地等待起暴雨結束。
路上不多的行人們全都撐開了隨身攜帶的雨傘。
盧米安忍不住笑了一聲,想起了旅遊指南里對狂暴海各個島嶼的共同性描述:氣候變化劇烈,出門記得帶傘或帽子。
很顯然,盧米安沒有重視這則提醒。
他也不急,就那樣背靠着咖啡館兩扇玻璃窗間的牆壁,靜靜地看着雨水滴落成線,看着晚歸的人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不同的街道走去。
嘩啦的雨聲掩蓋了所有的動靜,白色的水霧遮蔽了大部分視線,這讓盧米安彷彿置身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望着這樣的景象,盧米安回憶起了以前流浪時的事情:
流浪者很多時候是沒法預料到天氣會怎麼樣的,也就難以提前去教堂等地方躲避,所以,他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縮在街邊某個能避雨的角落裡,恐懼、擔憂、不安、沉鬱地看着雨幕,祈禱沒別的流浪漢來爭搶臨時的庇護所。
而現在,他的心情已完全不一樣了。
狂暴海的大雨來得快,消退得也快,不到兩刻鐘,街上就只剩下還未排去的那些積水。
盧米安低笑了一聲,重新將雙手插入褲兜,沿着只是溼漉漉的街邊走向港口,登上了“漿果號”。
剛推門而入,盧米安就看見盧加諾在用乾燥鬆軟的毛巾給路德維希擦拭還在滴水的頭髮,他自己也是一副掉進了水裡的模樣。
“沒帶傘?”盧米安笑着問道。
盧加諾尷尬回答道:
“我以爲我是‘耕種者’,可以提前預測到天氣的變化,所以沒有帶傘就領着路德維希去街上買夜宵了,他說他今晚不想再吃蛋糕和餅乾,哎,誰知道,我是預測到了會有暴雨,但暴雨只用了幾十秒鐘就下下來了,當時我還想抱着路德維希,搶在下雨前衝回船上……”
見這位“醫師”沒找客觀原因,只是埋怨自己能力不夠,盧米安好心地幫他補充道:“這就是狂暴海的天氣,‘耕種者’都沒法預料。”
這同樣是狂暴海這些島嶼明明也在“大地母神”教會治下卻不像費內波特王國本土那樣總是豐收的原因之一。
“是是是。”盧加諾鬆了口氣。
盧米安轉而望向頭髮已不再滴水的路德維希,隨口問道:“你有聞到什麼氣息嗎?”
有沒有特別誘人的“食物”藏在附近?
路德維希啃了塊玉米餅道:“有死亡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盧米安略微皺起了眉頭:
“夜市附近有人死了?”
路德維希搖了搖頭:
“下雨時,到處都是死亡的氣息。”
這……這代表什麼?盧米安不懂就問,提出了心裡的疑惑。
路德維希坦誠地做出回答:“不知道,後來沒有了。”
下雨時有,下雨後沒有……這是狂暴海自帶的,還是被狂暴海天氣異變激發的的本島異常?盧米安琢磨了片刻,沒急着寫信詢問“魔術師”女士。
這是他的消化機會,他覺得不到關鍵時刻都儘量不要藉助高位者的力量,以更好地消化。
夜晚,帶着心事的盧米安睡了過去。
迷迷濛濛的夢裡,他看見了不少既熟悉又陌生的事物:那有蒼白的“撒瑪利亞婦人泉”,有山峰般巨大、滴着泛黃“岩漿”的“血皇帝”殘影,有從泉眼裡探出的未知之物......
畫面突然一轉,盧米安獨自徘徊在了地底的幽深黑暗裡。
他彷彿變成了蒙蘇里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