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月笑眯眯地又將皮球踢了回去：“母后，這喜事也得皇兄來說纔好呢。”
衆人的目光又都落在皇帝身上，眼巴巴地等着。
軒轅無色屈指彈了彈黃花梨木貼金的桌案，清淡的眸光突然看向了坐在晴妃下首的玥姬，深沉的眸中就慢慢地帶出些許笑意：“玥姬進宮快一年了，也該是時候晉位。”他似是思索了一瞬，“今兒既是佳節，便晉玥姬爲正三品昭儀罷。”
這話來得突然，玥姬一時倒怔住了。
紹月長公主雖一向看這個嫡親的表姐不順眼，但此時卻笑吟吟道：“昭儀這是歡喜瘋了罷，怎麼連謝恩都忘了呢？”
玥姬，不，是謝昭儀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起身謝恩。一襲品紅色織金曳地長裙顯得格外耀眼，頭上所戴的一整副黃金翟鳥頭面，彷彿也格外鋥亮。
紹月長公主最是看不慣她這副輕狂的樣子，趁着無人注意，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靳瑟有些臉色發白，她知道自己得罪謝昭儀狠了，如今謝昭儀得了帝心，只怕會……
璃雪倒是看得通透，曉得軒轅無色此舉多半是爲了安撫太后和謝家。
畢竟謝昭儀的父親可是英國公、宰輔之一的尚書令呢。
果然，太后的笑容越發慈和，她本打算開口提一提自己侄女的位份，可皇帝這樣知情知趣，她很是滿意。
璃雪朝身邊的熙媛看了一眼，熙媛會意，附在靳瑟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靳瑟的臉色才漸漸好了起來。
謝昭儀晉封是件喜事，衆人不免恭賀她幾句，正說得熱鬧，重華殿上忽然響起了一個稚嫩的童聲：“父皇，兒臣前些日子剛會背了一首詩，今日卻是想獻個醜，求父皇恩准。”卻是皇長子聿惜。
太后誇讚道：“聿惜便是這樣用功。”
軒轅無色含笑允了。
皇長子聿惜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背誦道：“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虞……”
一衆人等卻聽得冷汗直冒，這大殿下是怎麼了？大過年的怎麼竟背起了司馬相如的《長門賦》？
軒轅無色倒沒有面露不虞之色，直待聿惜背完了，方問道：“這詩，
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回父皇，兒臣去給母妃請安時，母妃一直反覆念着這詩，語氣慼慼，兒臣很是不忍。回去後，便存上了心，將詩背了下來。”
不對勁！璃雪第一反應是，這不像是皇長子能說出來的話，定是有人教給他。
皇貴妃也有些詫異，但她思忖了一會兒後，忽然將目光投向了璃雪這一桌。
璃雪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皇貴妃瞧的絕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熙媛。
熙媛是靈妃的堂妹，她想借着這次機會，助靈妃解禁復出，其實很好理解。
璃雪嘆一口氣，心裡還是有些彆扭。
軒轅無色默了一默，良久才道：“她也是吃了不少苦。”
太后今兒心情不錯，難免勸道：“皇帝，靈妃縱有大錯，禁足這樣日子也儘夠了。她畢竟是皇長子的生母，皇帝瞧在皇長子的面子上，也得給靈妃幾分體面。”
軒轅無色應了一聲：“母后說的不錯。靈妃既已知錯，便免了她的禁足之刑罷。皇長子……暫時還由皇貴妃撫養。”
宴畢，璃雪挽了靳瑟欲回清寧宮，熙媛從後面追上來：“好妹妹，你等一等我。”
璃雪停下腳步，酸溜溜道：“姐姐不去儲月宮看靈妃娘娘，來找我做什麼？”
靳瑟見她倆似乎有些誤會，便悄悄地避到一旁，同時囑咐幾個宮女在邊上看着。
熙媛柔聲道：“璃雪，你生我氣了嗎？”
璃雪嘟了嘴道：“是有些氣，還有些心灰。”
熙媛上前兩步，握了她的手，輕輕道：“璃雪，我們是打小的情分，我實在不願意和你生分了。這件事我瞞了你，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璃雪嘆息一聲，回握住她的手：“我哪裡真生你的氣呢？不過是在你面前才表現出不高興罷了，我哪裡不明白你的考量。”
熙媛重重點頭，像是要藉此表達自己的決心：“希望你我姐妹坦誠相待，永遠如初。”
因和熙媛多說了幾句，璃雪回到清寧宮有些晚了。宮苑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玉清笑道：
“這起子傢伙，不知全跑哪去過年了！竟連個守夜的也沒留下。”
璃雪不甚在意道：“也罷，既是我放他們假的，便叫他們樂個一晚上也是有的。”
主僕三人說着話進到蓮心堂，一時都怔住了——哪裡是沒人呢，原來蓮心堂所有的宮人都侍立在正堂裡呢。
而正堂的上首端坐着一尊大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璃雪。
璃雪驚了一下，倒是很快回過神來，忙上前行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聖安。”
玉清玉淳也忙跟着跪下，深深埋下頭去。
軒轅無色此時早換了一身雲白色的錦衣，烏髮用碧玉冠束了，一副尋常貴公子的打扮。他起身親扶了璃雪起來，溫和道：“你回來得有些晚，朕倒等了一會兒。”
璃雪疑惑道：“陛下……怎會來此？”
除夕之夜，按例皇帝當過皇后的長樂宮去，雖說如今中宮空懸，皇帝也不該來……
軒轅無色看上去興致頗高，對玉清玉淳二婢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服侍你家小姐更衣？”說着，下巴點了點桌上放着的衣服。
璃雪由着玉清玉淳爲她換上了衣服，乳白色的皮裙，外罩珍珠粉的小襖，亦是家常的打扮。
璃雪不由更是迷惑：“陛下，究竟何意……”
軒轅無色微微一笑：“今兒除夕，朕帶你出宮可好？”
這回，璃雪真的愣住了。待她終於回過神來，才發現內心裡的歡喜早已抑制不住：“好好好。”
以前在家做姑娘時，她便是個性子野的，如今在宮裡關了半年，說不悶那是假的。
軒轅無色被她的模樣逗笑了：“你快些梳妝好，咱們便出去。”
璃雪忙催着玉清玉淳加快速度，因爲兩人都換上家常的打扮，璃雪趁機恢復了做姑娘時的髮髻，挽了久違的雙環髻，戴上紅寶石玲瓏簪，打扮得嬌俏可人。
軒轅無色在一旁看着，聽到出宮，璃雪整個人似乎都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他看在眼裡，甚是滿意。
待璃雪收拾好了，軒轅無色便攜着她從清寧宮的角門出去，那裡早有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等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