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馬隊越來越近，籠罩了一整夜的黑暗終於被黎明的光亮所衝破。吳盛天也終於看清了最前的一騎，咧開嘴大笑：“娘娘！是蘇大統領來了！”
聞聽援兵已至，他身後原本疲累的兵士頓時重新振作起來，手中的長刀舞得越加虎虎生風，收割着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腦袋。
那羣敵人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眼見援兵已至，當即撥轉馬頭準備後撤，不料蘇珩的動作更快。禁衛軍人強馬健，不過一個瞬間，便從後方居上，將敵人團團圍住。
蘇珩寒着一張臉，眸中隱見血絲，狠狠地吐出一個字：“殺！”
禁衛軍齊聲虎吼，亮出兵刃，又是一場血肉橫飛的廝殺。
璃雪忙道：“哥哥！留下活口！”
蘇珩聽她的聲音裡還帶着哭腔，回頭安撫地一笑：“小妹放心，哥哥在呢。”
一句簡單的話，卻險些勾得璃雪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彷彿還是在幼時，她貪玩從樹上摔了下來，哇哇大哭地去找大哥抱，他便一手抱起自己舉高高，一邊溫柔道：“小妹不哭，哥哥在呢。”
戰鬥結束得很快，激戰了一夜的敵人顯然不是禁衛軍的對手。幾乎是單方面的屠戮下，只剩下了幾個動彈不得的重傷員。
蘇珩吩咐了隨行軍醫去救治，特地強調不能讓他們死了，畢竟這夥人的來歷全着落在他們身上了。
此時，天光業已放亮，璃雪這才發現他們距京城只有不到十里路了。即使蘇珩不來，他們再堅持一會兒，也能安全進京。
這樣想着，璃雪衝蘇珩一笑，高聲道：“哥哥你瞧，我幼時讀的幾本兵法，不是沒有用處的！”
蘇珩心中憐意大起，正欲跟着讚揚她幾句，忽見璃雪捂着肚子眉毛皺成一團，搖搖晃晃地從馬上一頭栽了下來。
蘇珩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搶上前接住她，才發現臂彎中的小妹已然雙目緊閉暈死過去。
璃雪是在一片熟悉的香氣中醒過來的，她抽抽鼻子，認出來這是昭陽殿中常燃的百合香。
身下的雲絲被柔軟舒適，
她這是……回來了？
小腹還有些墜墜的疼，她伸手摸了摸，還好還好，孩子還在。
“你醒了？”旁邊傳來一個低沉而疲倦的聲音。
她睜開眼，只見軒轅無色坐在牀邊，一雙眼中佈滿了紅紅的血絲。她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軒轅無色見她醒了，微微漾出一絲笑，隨即收斂住，皺眉斥道：“你是什麼人啊？你當吳盛天是吃乾飯的啊？要你拿着弓箭衝在最前面？你不要命了嗎！”
璃雪被他罵得一愣一愣，好半晌纔回過神來，心中卻涌起一股暖意：“陛下……”
軒轅無色默了默，低低道：“也幸好你不要命……”
若非璃雪與一般女子不同，若非她的當機立斷……軒轅無色閉了閉眼，不敢再想下去。
璃雪此時才發現已到掌燈時分，她竟昏迷了一天。軒轅無色見她掙扎着想起身，連忙按住，蹙眉道：“太醫說你動了胎氣，必須臥牀靜養。”
璃雪聞言，忙乖乖地躺好。軒轅無色攬着她，輕聲道：“朕得知你有孕，高興得不行，誰知才過一天，就變成了驚嚇……珞兒，別再離朕那麼遠了，好不好？”
璃雪心絃一顫，微微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軒轅無色微微一笑：“珞兒，你一去一個多月，氣可消了？”
璃雪淡淡道：“生氣又如何？氣消又如何？決定權本來就不在臣妾之手，而在陛下。”
寢殿中一時寂靜，燃得熊熊的燭火忽然“嗶剝”一聲爆了個燈花。只聽軒轅無色低聲道：“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
輕飄飄的四個字，卻宛如重錘一般在她心上狠狠一砸。
擡眸，只見軒轅無色一臉雲淡風輕的笑。璃雪突然嘆一口氣，緩緩道：“昨夜眼看着他們衝進來的時候，我其實是很怕的……我也不知我臨時做的幾道部署有沒有用。如果他們真的攻進來了該怎麼辦？”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都說在生死關頭，才能直面內心。那一刻，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陛下，我就知道其實早已不生氣了……”
軒轅無
色替她掖掖被角，揚聲喚了玉清進來。玉清雙眼紅紅的，捧過來一碗安胎藥。璃雪接過來，忽然想起一事：“玉淳她們怎麼樣了？我記得當時她們坐的馬車突然翻了。”
軒轅無色道：“其他人都還好。只有玉淳被賊人當成了你，胸口捱了一刀，幸而這丫頭命大，竟然挺過來了。朕命太醫給她瞧過了，跟你一樣，需要靜養。”
璃雪這才微微放心，她心裡掛着事，忍住苦澀一口將安胎藥喝完了，迫不及待地問軒轅無色：“那夥賊人……”
軒轅無色神色一冷：“幾個俘虜全都服毒自盡了。不過，只要有行動，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朕已經查清楚了，他們是啓雲人。”
“啓雲？”璃雪有些意外，“臣妾不過後宮一妃子，腹中皇嗣也男女不知，啓雲人怎麼會……”
軒轅無色低嗤一聲：“啓雲人與朕仇深似海，你是受了池魚之殃也未可知。襄王事後，茗心樓人去樓空，那個啓雲太子也不知所蹤。”
璃雪“嗯”了一聲，忽然道：“陛下，大隱隱於朝，那個啓雲太子說不定表面上有一層光鮮的身份也未可知。否則，他怎麼會對前朝後宮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
“你所言甚是。”軒轅無色微笑道，“之前朕仔細詢問了玉清，心中存了一個想法。”
璃雪亦是一笑，用手指在他掌心中寫了一個字：“不知陛下與臣妾想的可是一般？”
軒轅無色輕輕將她的手包在掌心：“好好休息，動腦子的事交給朕來。”
璃雪應了，她白日昏睡了一整天，此時卻沒有睏意。軒轅無色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不由笑道：“睡不着？朕念話本子給你聽可好？”
璃雪推他走：“不了，陛下眼睛下面的烏青都出來了，還是回宮歇息罷。讓玉清念給臣妾聽就好。”
“好罷。”軒轅無色又替她理了理被角，方起身而去。
璃雪擡眸望了望昭陽殿裡的金碧輝煌，與皇陵中的清淨樸素完全不同。她嘆一口氣，招手喚來玉清：“把你回京後發生的事，仔仔細細，一字不漏地說給我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