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站在廚房，看着她們兩口子說笑的樣子，由衷的笑了，世事難烊，哪有一開始就相愛的兩個人，總得彼此瞭解纔會相愛，誰又能肯定當初不愛的兩個人，這輩子都不愛呢！
而誰又能肯定，當初相愛的兩個人，就一定能走到最後？
從前的人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照樣生活幾十年嗎？”
她擦擦手上的水珠，將最後一道湯端過去，“二少爺，少夫人慢用。”
念卿招呼着道：“張嬸，你也過來吃罷？”
張嬸笑着道：“不了，我還是回廚房去吃。”
念卿沒再強留她，霍家自有霍家的規矩，即便到了外宅也還是沒能改掉。
餐桌上，霍天擎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跟她說了幾件剛剛發生的新聞趣事，一連吃了兩碗飯，念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怎麼了？是公司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霍天擎搖搖頭，“總之是有件喜事。”
念卿訥訥的哦了一聲，想起來道：“對了，今天謝子琪來找我了。”
“哦。”他臉上笑容沉寂下來，“是不是謝羽琪又闖什麼禍了？”
他向來知道那小子，風流成性，但凡出事必栽在一個色字上頭。
念卿點點頭，“是啊，上次跟你說過的女孩病逝了。”
聞言，霍天擎沉默了，臉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惡，念卿深怪自己多言，可能他們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之間是不參與對方的感情事的。
吃完飯，她幫着張嬸在廚房裡收拾，霍天擎回到房間，屈身在沙發上坐下，思來想去，還是給他打了個電話。
手機接通，那頭傳來嘈雜的音樂聲。
謝羽琪在那頭很不耐煩的道：“喂。”
霍天擎道：“你還有心思出去喝酒？”
謝羽琪哈哈一笑道：“那你讓我怎麼辦？老爺子不讓我回家，周家的人滿世界找我，揚言不拿出個幾百萬給她們全家安置一下就拿刀來殺我。”
霍天擎道：“羽琪，彆嘴硬了，去醫院見她最後一面罷，念卿說，明天她的遺體就要被送火葬場了。”
他長時間沉默着，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霍天擎等了一會，輕輕的按了掛斷鍵。
他想，他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
……
念卿難得有假期可以回楓喬，心情大好，她沒讓霍天擎陪她，自己開車回來。
“外公外婆，我回來了。”她進門喊道。
慕高驥從內出來，高興的道：“老太婆，你快看誰回來了，哈哈哈，小卿，想死外公了。”
“外公，我也想死你了。”念卿衝過去抱住他。
慕夫人扶着傭人從屋子裡出來，笑着道：“小卿。”
念卿上去抱了抱她，“外婆，我好想你。”
慕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道：“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罷？多住幾天？”
念卿道：“恩，可以住三天。”
她伸出手，比了個三的手勢。
慕夫人朝後看看，“怎麼只你一人回來，天擎呢？”
“他工作忙，我就沒讓他陪我。”
慕夫人點點頭，“這樣也好，你在家裡多住幾天，陪陪你外公，你不在家他成天老想着去看看你，只是腿腳不便，再說，也捨不得這個家裡沒人。”
聽她一說，念卿這才覺得家裡好像比從前改變了些。
只是一時看不出是哪裡。
一個傭人從廚房走出來，端着茶水點心，“小姐請用茶。”
念卿，“謝謝。”
傭人擡起頭，念卿發現那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可是家裡從前的傭人都至少上四十歲的，她驚訝的看着慕高驥，“外公，怎麼換傢俱了？連傭人都多了。”
慕高驥道：“是啊，這些都是天擎幫着弄的，他說家裡的傭人年紀太大，幹活不方便，只留了一個年長的做管家，其他都讓他們退休了，又請了兩個小丫頭照顧我跟你外婆的起居，還有這些傢俱也是他換的，從前那些老古董，他讓人幫我們裝好，收在後樓了。”
念卿臉上笑容漸消，他做了那麼多事，她竟一點都不知道？
慕夫人拉着孫女的手道：“小卿啊，天擎是個不錯的男人。”
念卿低頭不語。
他是什麼樣的人，她很清楚。
“外婆，我給你們帶了禮物呢。”念卿轉移了話題，將她拉到沙發上坐下，把帶來的禮物一一拿出來。
難得回到家，念卿整天陪在外公外婆身邊，不捨得離開，她親自下廚做飯孝敬二老，照料起居。
傍晚日落，她與他們一起坐在院子裡的涼椅上吹風。
念卿倚在外婆腿上，像只慵懶的小貓，微微眯着眼。
慕夫人寵溺的撫着她的發，表情安詳。
慕高驥在一旁看着報紙，聽聽四下安靜，他從報紙上頭露出眼睛，看看他們娘倆兒安靜的坐着，也便安心，繼續埋頭看報紙。
慕夫人看着晚霞，突然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慕高驥道：“嘆什麼？”
慕夫人不無感慨的道：“如果詩詩還活着就好了，我們一家四口人便可以幸福的生活。”
慕高驥看了一眼外孫女，壓低聲音道：“小心給孩子聽到了。”
慕夫人這纔想起來，趕忙閉口不提。
念卿沒有動，心內一片潮溼。
如果母親還活着，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氣死的罷？
她最終，還是沒能尊崇母親的遺願……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母親絕望的目光。
天空泛着灰白，凌晨下的這場雨讓一切都蒙上了菸灰色，空氣中彌溫着溼潮的雨氣，苦澀的藥味在牀頭散開，念卿伏在病牀前，看着母親蒼白似雪的臉，“媽，你覺得好點了嗎？醫生說你吃了這帖藥就能好了呢。”
媽媽全身插滿了管子，眼中泛着淚光，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被氧氣罩阻礙，難以說出來。
念卿將臉帖到她脣邊，“你說。”
只能聽見她急促的喘息聲。
她用力想要伸出手，卻只是能動動指頭而已。
念卿小心翼翼的將母親身上的氧氣罩拿開，才聽見她氣若游絲的語聲，“卿兒，永遠不要爲一個男人付出全部，永遠不要相信男人的話…
…你爸爸，他不是個東西。”
最後那一聲，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體力，母親躺在牀上，大口喘息着。
念卿才三歲，嚇得嗚嗚哭着。
母親憐惜的看着她，“卿兒，如非必要，永遠都不要付出感情，要保護自己。”
“可是媽，他是爸爸啊。”
母親聽着她的話，眸子裡露出絕望的神色，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雨點拍打着窗櫺，如同敲打在心上，陣陣作痛。
雨下得那麼大。
母親就是在那場雨中去世的，伴陪她而去的，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父親，因爲他要去另一個地方，將馮佳慧接到家門。
正室屍骨未寒，就迎來了情婦。
外公外婆一氣之下，斷絕了與蕭家所有的往來，若不是體諒念卿年紀小就失去了母親，她定不會讓她承認那個父親。
念卿動了動身子，再次安靜睡去。
回憶永遠都無法忘掉的原因是因爲……你還沒有填補得滿過去的傷痛。
傭人拿着電話走過來道：“小姐，您的電話。”
念卿裝作剛醒的樣子，擡起頭，“哦。”
她接過電話，對外公外婆點頭示意一下，起身到一旁接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孰悉的男聲，“是我，念卿。”
念卿有些意外，“家裡有什麼事嗎？”
霍天擎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剛剛下班回來，看到她不在，心裡有種漠明的失落感，少了她，似乎連房子都大了許多，讓人不適應，他壓低了聲音道：“沒什麼事，只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念卿道：“哦，大概後天罷。”
“這樣啊。”他略有些失落，那就是說還要兩天才能見到她。
念卿見他不語，頓了頓道：“天擎，我聽外公外婆說了，是你幫家裡換了傢俱跟傭人，謝謝你。”
霍天擎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了，笑着道：“哦，沒什麼，上次我去楓喬看工程，順道拐去看了外公外婆，她們還好罷？”
念卿，“他們挺好的。”
霍天擎，“那就行，那……你回來的時候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了。”
念卿掛了電話。
霍天擎心中一陣後悔，早知道就不這樣問了，他該說，“我去接你。”
這樣她就沒辦法反駁了。
他扔了電話在牀上翻滾着……
張嬸敲敲房門，“少爺，吃飯了。”
霍天擎擡頭大喊一聲，“不吃了。”然後繼續將頭埋進被子裡，內心在哀嚎呀……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要回G市的日子，念卿安頓好外公外婆，又將家裡的事給管家交待了一遍，才放心的離去，她是趁着外公他們午睡的時候走的，因爲實在不想經歷那些離別的畫面。
念卿駕車剛上高速公路，便接到了陸笙的電話，“喂，陸笙哥。”
陸笙的聲音有些急切“你在哪？”
念卿，“在高速上，快到市裡了。”
陸笙，“你來紅楓酒店，我在門口等你，對了，將車停在遠點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