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裡,掛斷電話的方若葉悶悶不樂地咬着嘴裡的太妃糖,想要用淡淡的香甜掩去逐漸蔓延整個內心的苦澀。包間外,憤然出門的顧凝眉抽着采薇居老闆送來的煙,感受着許久不曾感受過的嗆鼻味,藉此轉移心底的沉悶。
一扇古色古香的紅木門,隔離開兩個孤獨受傷的靈魂。
對於方若葉與顧凝眉之間發生的爭執毫不知情的藍靜怡和顧凝眉終於在半個小時後姍姍來遲,剛踏進采薇居,就被守在芙蕖廳門口、隨時等候顧凝眉差遣的老闆小跑到面前攔住。
“蘇少,您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顧少等您很久了,在芙蕖廳,您這邊請!”精明諂媚的老闆彎着腰將蘇傾城引向芙蕖廳的方位,餘光注意到蘇傾城身邊穿着一身灰色兔絨針織外套的異裝女子,雖然訝異蘇少帶來的這個奇怪的女人怎麼大熱天的穿這麼多衣服,但是深諳禍從口中的道理,便沒有問出聲,仍舊恭恭敬敬地向前帶路。
感受到老闆異樣的目光,藍靜怡只能把頭垂得越發低下,儘量不讓別人看到她這個神經病的長相。被迫成爲神經病,誰都不能想象出藍靜怡內心的絕望。從法拉利上下來前,蘇傾城就提前下了死命令——不準把外套脫下來,藍靜怡仍抱着一絲僥倖地反駁:“如果我熱暈過去怎麼辦?”卻沒想到蘇傾城的態度如此強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如果你暈過去,我就抱你去醫院,順便看凌宇東最後一眼。”
斷絕全部念想,藍靜怡將灰色兔絨針織敞着懷,慶幸采薇居的冷氣倒是開得很足,她應該不至於會因中暑而昏厥。那麼,凌宇東的命便再一次從危險中得到了拯救。現在唯一要擔心的是,進了芙蕖廳之後,該怎麼和方若葉與顧凝眉解釋?
門一打開,四人目光相對,面上都有些不自在。
蘇傾城敏銳地觀察到方若葉和顧凝眉幾乎站在了廳內面積的對角線上,隔得遠到不能再遠了,並不知道具體原因,蘇傾城只能歸結於二人都喜歡藍靜怡,自然而然成了情敵,所以有此隔閡。顧自猜想着,蘇傾城更加惱火,面色越發冷峻,擺明將面前的一對男女都當成了要爭奪自家小貓咪的對手。
藍靜怡只顧着爲自己的另類裝備而羞赧,擡眸瞟了一眼兩人之後,就不想再擡頭。唯一察覺到的不對,是一向大方端莊的方若葉今天笑得格外勉強,沒眉宇間還有幾分輕愁,不知在爲什麼煩惱。一根筋的藍靜怡也沒有聯想到站在牆角的顧凝眉,手指不好肆意地把玩着柔軟的衣角。
方若葉掩飾不住內心的失落,看到成雙成對的蘇氏夫婦,單身許久的心難免有些傷懷。又留意到藍靜怡身上裹着的厚針織開衫,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蘇傾城怕她着涼才特意給她穿上的。哪個女人不想擁有體貼暖心的伴侶呢?方若葉怔怔地想,她是女人,當然也不例外,要不是因爲那個混蛋,憑她的容貌家世
,她一定早就成家了。哎!
顧凝眉的心裡雖然也存留着因爲與方若葉發生矛盾而產生的憤懣,但是將視線移向蘇傾城身後的藍靜怡時,蠢蠢欲動的八卦因子立刻佔據整顆心臟。小藍藍雙眼紅腫,眼含委屈,還不時將責怪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蘇蘇,拉緊身上的針織衫,天這麼熱,若不是爲了掩蓋痕跡怎麼會傻到穿這麼多?很明顯——
他們絕對在家上演了“五十度藍”!
思及此處,顧凝眉不禁嗔怪地朝男女主角翻了一個最大程度的白眼,只因爲他們居然沒有提前通知他這個忠實觀衆,害得他錯過了一場這麼重要的好戲,真是太過分了!看來,顧凝眉心想,他完全有必要在西山別墅中安個微型攝像頭,以免再次無緣年度最佳大戲。
“蘇少,顧少,客人都到齊了吧,可以起菜嗎?”
一直候在門外的老闆聽到廳內沒有動靜,便鼓足了勇氣,輕輕推開門,滿臉堆笑地問。
四人之間的沉默由此被打破,紛紛落座,任憑服務到位的老闆爲他們斟茶倒水,之後極有眼色地出去並帶上門。
尷尬仍未消除,強行將四人湊在一塊兒的藍靜怡義不容辭地挑了一個話題,甜笑着開口:“顧少,若葉,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尷尬的話題似的本就尷尬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身爲男人的顧凝眉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方若葉,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小口嘬着青瓷杯中的茶水,反倒是身爲女人的方若葉率先接過了話頭:“我和顧少是,老同學。”
“同學?”藍靜怡驚訝地重複着方若葉的話,先看了一眼外表俊酷、內在嬌弱的顧凝眉,又看向得體沉穩、端莊嫵媚的方若葉,本就不小的眼睛睜得更大,完全想象不出差距極大的兩個人坐在同一個班級裡學習的場景。
“哪個學段的同學呢?”不可置信的人除了藍靜怡,還有旁邊不動聲色卻一直觀察着的蘇傾城,他沉聲問道,想要以此獲取更多的信息。
顧凝眉張了張嘴,依舊沒有出聲迴應,連看都不看老同學方若葉。後者也不看顧凝眉,淺笑着回答:“我們是幼兒園同學。”
蘇傾城和藍靜怡點了點頭,剛想繼續追問兩人上學時的具體交集,可是,一言不發的顧凝眉忽然出了聲——
“說完了?你怎麼不說全呢?我們哪裡只僅僅是幼兒園同學,從幼兒園開始,小學、初中、高中,我們都是同學,而且還一直是同桌。”
顧凝眉話音剛落,“嘭”的一聲,方若葉手裡的青瓷勺輕輕掉落在盛滿白茶的青瓷杯裡,瞳孔微動,緊緊地盯住顧凝眉的臉,進行無聲的較量。
二人四目相對,受到驚嚇的蘇傾城和藍靜怡彷彿能看到亮閃閃的火星在中間不斷“噼裡啪啦”地迸發出來,一頭霧水地對視了一眼,不明白原因便沒辦法勸說,只能沉默着,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來消除兩人之間的隔閡。
顧凝眉親自點的菜很快就鋪滿整張圓桌,葷素俱全,還有各種海鮮,唯獨缺了一道飛禽類的名菜。
“老闆,你們這有沒有紅燜天鵝肉?清蒸也行。”蘇傾城從顧凝眉這邊下手。
“若葉,我剛想起來,你打電話說有急事跟我商量,是什麼事呢?”藍靜怡從方若葉這邊下手。
蘇氏夫婦如經典的史密斯夫婦般分頭行動,頗有些合作順利的默契,成功將顧凝眉和方若葉的眼神交戰切斷。
果然,聽到蘇傾城嘲諷自己的老梗,顧凝眉瞬間把正在進行的戰爭拋諸腦後,全身心地嗔怒於一臉調笑的罪魁禍首,說:“蘇蘇,你除了會欺負我,疼愛小藍藍之外,不能做點正經事嗎?你可是S市總裁之首,能不能有點總裁範兒,爲別的總裁,比如傅風雲,做好榜樣嗎?我都替你着急!”
受到批評的蘇傾城沒有半分生氣的模樣,只是淺笑着還口:“我也疼你啊,天鵝肉養人,尤其是顧少你這種體弱的人,我說了這麼多次,要點這道菜,還不都是爲了你好。至於其他同行,我會建議他們也多吃點天鵝肉,紅燜也好,清蒸也罷,只要能一解現實中無法得到美人的遺憾,就能填補心靈的缺漏,何樂而不爲呢?”
“你!”不知是第幾次,顧凝眉輸掉了與蘇傾城之間的口舌之爭,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吃點菜,補補悶在心裡的內傷。
而聽到藍靜怡發問的方若葉也終於得以輕合了一下爲了迎戰顧凝眉的視線,努力睜大到有些發痛的眼睛,眨巴幾次後,重新展露了溫和的笑容,輕聲回答道:“靜怡,我之所以打電話給你,是想就專訪的事情尋求一下你的同意。”
“專訪?”藍靜怡被媒體記者們圍觀過多次,甚至有些害怕聽到與訪問相關的詞,只想着自己可能是聽錯了,於是重新問了一次,“什麼專訪?”
瞥了眼正和顧凝眉聊得火熱的蘇傾城,方若葉猜想,蘇傾城一定還沒來得及轉告藍靜怡,便笑了笑,耐心解釋道:“是這樣,靜怡,我在《晨夢》的專欄上登過訪問名人妻子的文章,想必你也看過,比如顧家的夫人,也就是顧混、顧少的母親。這幾篇文章反響很好,得到了許多讀者的反饋,女讀者都說想要多瞭解一下各個領域頂尖人家的家庭生活,例如女人的心理感想,和站在女人角度的夫妻相處之道。”
藍靜怡認真地聽着,她也管理過雜誌社,自然曉得讀者的喜好傾向,理解地點了點頭。
“所以,”方若葉繼續說,“靜怡,我想把對你的專訪,作爲專欄的下一個主題。你是知道蘇少在S市舉足輕重的地位的,可能也知道S市對蘇少傾心的女人數不勝數,現在,身爲蘇太太的你更多的是作爲一個神話形象,存在於普通讀者們的想象之中,並不具備真實感。我想問一下,你願意接受我的想法和專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