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在乾清殿的偏房裡呆得怡然自得,她原本性子冷清,現在宣承燁把她安置在這裡,又好象遺忘了她,這樣的安排正合她的心意。
每天蘇小小便努力地嘗試着想要解開自己身上的陰陽易蠱,她想起在《蘇氏醫經》中曾經有一段文字,專門記述各種蠱蟲的處理方法。
蘇忠修說蠱蟲有多種,但凡是蠱蟲必然有剋制其的方式。
比如說屍蠱,因爲是從死人身上捉住的屍蟲所煉製成的蠱蟲,所以用在人身上後,如果想要除去,需得要用屍油做引才能把屍蠱誘出。
又比如說鐵線蟲蠱,原本是用活的鐵線蟲做蠱,這種蟲的特點是原本寄生在螳螂的腹中,見水後便會穿破宿主的腹部而出,與異性交配後死去。所以種下鐵線蟲蠱的人最怕的便是水,一見到水,這蠱蟲便會自動發作,導致死亡。
蘇小小在腦海中把《蘇氏醫經》中所記載的各種蠱蟲都過了一遍,她沒有找到陰陽易蠱的名字,甚至連一個類似的蠱蟲名字也沒有。
這個發現讓蘇小小喪氣不已,看來一味地依賴《蘇氏醫經》,想從《蘇氏醫經》裡面找到解藥的路子行不通。
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蘇小小在乾清殿偏房裡呆了快有十五天了,離服陰陽易解藥的日子越來越近,蘇小小每日心痛的時間由原來的一柱香功夫,變成了一頓飯功夫,而且還是不斷地延長。
蘇小小每日裡呆在乾清殿裡,足不出戶,有時她又想若是毛宇找不到自己,那這個月的解藥不就落了空?若是沒有解藥,這蠱毒當真發作起來,蘇小小覺得就這樣死了,倒也是一種解脫。
可就怕死不利索,到時候被宣承燁識破了,反而會害了宣承燁。
蘇小小的小屋子並不大,放了兩張小木牀後,當中只能放下一隻小小的方桌。
宛兒是個圓臉的姑娘,看年紀只怕比蘇小小還要大上一兩歲,一問之下,原來她才年方十四,比蘇小小年輕一歲有餘。
只是她生得老相,加之做事沉穩,在宮裡怎麼算也輪不到她出頭,所以才死心塌地地投靠了雲姑姑,現在又被雲珊指派給了蘇小小。
這原本也是雲珊的一片好意,間接地給她一個出頭的機會。
宛兒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入宮的時間卻也不短,她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長處,唯一有的便是一片忠心,現在跟了蘇小小,便把這顆忠心完全地交給小小,只盼望自己的主子能有出頭的一天,也好讓自己能有出頭的一天。
所以,宛兒雖然跟了蘇小小的日子不久,但是服侍她卻算得上是盡心盡力,沒有半分懈怠。
蘇小小卻因爲自己身上所揹負的秘密的緣故,對宛兒談不上多好,當然也談不上多壞,只能說是平淡的交往着。
這天夜裡,蘇小小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她只覺得胸膛處傳來一陣劇痛,彷彿有人在用利刃掏她的心臟一般。
最近這段時間,這樣的疼痛變得越來越頻繁,蘇小小已經習以爲常,她從牀上支撐着坐起身來,沒有喚宛兒,伸手去拿頭天晚上放在牀邊的一碗水。
突然窗外巡夜的人
走過,一道燈籠的流光閃過,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坐在蘇小小牀前。
“啪!”一聲脆響,蘇小小手裡的碗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誰?宛兒嗎?是不是你?”蘇小小顫抖着聲音問道。
“宛兒?是你那個蠢笨呆傻的小宮女?”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來,聲音低沉暗啞,象一把舊刀劃過堅韌的絲綢表面。
蘇小小心中一凜,把手收了回來:“毛宇毛大人,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太子妃殿下!”毛宇嘎嘎低笑起來,他站起身來:“明天就是你蠱毒大發作的日子,太子妃殿下這幾天貴體可有什麼感覺?”
“咳!咳!”蘇小小說:“沒有什麼感覺,毛大人難道希望小小心痛如裂,蠱毒發作而亡嗎?如果真能蠱毒發作而亡,那對小小而言,倒也是種解脫,只怕毛大人不肯讓小小如此輕易地就解脫吧!”
“那是當然!”毛宇的眼睛在黑夜裡閃着餓狼一般的光芒:“你這步妙棋,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怎麼可能讓你就這樣自毀棋路?真想不到,一直所傳的那名被金屋藏嬌的大宮女就是你?毛珠那個蠢貨,還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下落,要不然我早就找過來,把你的解藥給你了,那裡會讓你一直受這麼些天的苦楚?”
蘇小小冷笑一聲:“無妨,些許皮肉之苦,也能忍受得住!”
毛宇從懷裡掏出一隻藥鼎,打開蓋子,一股辛辣凜冽的氣味沖鼻而來,蘇小小胸中一鬆,那條一直竄上竄下的蠱蟲彷彿看到了剋制自己的東西,竟然安靜下來。
“給你!服下吧”毛宇從藥罐中用兩指挾出一枚黑乎乎的藥丸,遞給蘇小小。
蘇小小原本想拒絕這枚藥丸,如果蠱毒發作,能夠痛痛快快地死去,倒也不失爲一樁美事。
可是拒絕的念頭才一浮現在腦海裡,胸口的刺痛就毫無徵兆發作起來,蘇小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接過毛宇手裡黑乎乎的藥丸,吞了下去。
毛宇滿意地點點頭:“你倒是很上路,也不妄母親大人的苦心安排,反正你現在也住進了乾清宮裡,搞定宣承燁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我看好你!我會定時過來看你的進展,憑你的姿色,宣承燁遲早是你的裙下之臣!”說完,毛宇便象來時一樣,消失在黑暗中。
蘇小小頹然地倒向牀上,心肺間的劇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惆悵,原來自己對這具身體的控制能力已經近似於無,就連吃藥與否這樣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
突然,蘇小小又象想起什麼似的,在黑暗裡摸黑點亮了蠟燭,她朝着隔壁牀摸過去:“宛兒,你沒事吧!”
“咦!毛蘇姐姐,你怎麼了!”宛兒從隔牀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她看着蘇小小,眼神疑惑:“姐姐可是口渴了嗎?宛兒這就去給姐姐倒茶!”
“不,不!”蘇小小看宛兒安然無恙,心中一塊大石頭呯然落地:“我不渴,只是做了個噩夢,所以點起燈來看看!”
“姐姐別怕!”宛兒從牀上站起來,走到蘇小小跟前:“別怕,姐姐做了什麼噩夢?我家鄉有個說法,若是做了噩夢,就把整個夢
說出來,再吐口唾沫就不會再怕了!”
蘇小小笑笑,胡亂編了個可怕的噩夢片段說給宛兒聽了,又吐了口唾沫,主僕倆相對一笑,便各自睡去,彼此倒覺得關係又再近了一步。
蘇小小在乾清殿怡然自得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
天氣變得熱了起來,乾清殿裡放上了冰。
蘇小小自從體內被種上陰陽易蠱後,體質就變得極爲寒涼,炎熱的夏日對她來說卻只是恰到好處的溫度,她絲毫不覺得炎熱,依然是冰雪爲肌一般清清冷冷。
這天下午,她正和往常一樣,呆在自己的小屋裡研究陰陽易蠱,突然從殿前傳來一陣喧譁聲。
一個熟悉的女聲大聲地叫嚷着:“你們這些奴才,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攔着我!我可是蘇妃,是後宮裡面地位最尊貴的女人!你們這些沒根的奴才,瞎了眼了!”
金安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響起來:“蘇妃娘娘,您請回吧,皇上現在不在乾清殿,您就算是闖進去,也見不到他!”
“誰說我這次來是要見皇上?”蘇艾艾的聲音高細而尖利,彷彿調絃失敗的鋼琴發出極其不和諧的顫音:“我是來見見乾清殿的女主子,你們的好主子!”
“乾清殿裡那有什麼女主?”金安的聲音也提高起來,略微帶了些不耐煩在裡面。做爲大內總管,金安也不是一點脾氣也沒有的人,況且眼前這麼多的宮女太監,金安也不得不顧及着自己的面子。
“攔住蘇妃娘娘,送出乾清殿去!”金安的聲音在大殿裡迴響。
“啪!”一記皮肉相及的聲音響起來,蘇艾艾的聲音越過所有人頭頂,朝着蘇小小的鼓膜飛了過來:“誰敢攔我!你們這些下賤的奴才!”
大殿裡突然安靜下來,就連金安在這記耳光後居然都失了聲。
蘇小小還來不及躲出去,面前的木門被人呯一聲踢開來,一個白衣女子俏生生地出現在蘇小小的面前。
蘇小小彷彿隔着一面奇怪的鏡子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個白衣女子真的很肖似從前的自己,一樣清逸出塵的一襲白衣,烏黑的長髮自然地披散在肩頭,只是在尾端用一條絲帶鬆鬆地繫了一下。
臉上畫着淡妝,這些妝容的目的是讓蘇艾艾的眼睛顯得更加有神,看上去宛若秋波,明眸善睞。
蘇小小有些眩暈,眼前的女人的外形看上去和從前的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唯一可能不相似的是那女人的那雙眼睛,透出一種深深的仇恨和貪婪。
“好一隻綠茶婊!”蘇小小在心裡點了個贊,同時也爲自己從前的妝扮而汗顏,這樣的白衣飄飄的白蓮花的典型造型,自己居然還一直套在身上自動帶入。而且居然還會被人模仿,雖然她一直被模仿,卻從來沒有被超越過!
蘇小小在心裡吐了自己一個大草,她發現自己自從被種上陰陽易蠱後,思維變得更加發散無邊,今天這個情形,怎麼看怎麼象是原配來捉小三的場景,可是蘇小小卻一直無法把自己帶入到小三的角色中去。
她還在遊離,對面的白衣麗人開口說話了:“你就是皇上最近盛寵的那名大宮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