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燁走到博古架旁,拿起一隻壺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金安從一旁走上前去,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個頭:“陛下,烈酒傷身,老奴冒死進言,請陛下不要再喝了!”
宣承燁一仰頭,手裡的酒杯再次幹完:“傷身?正合我意,如果能夠只傷身,不傷心,那這酒就沒白喝!”
他回過頭來,只見那名叫做毛蘇的大宮女靠在桌邊,頰生紅暈,神態之間說不出的嫵媚動人,看上去容顏之美,絕世罕有。
宣承燁揉揉眼睛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站在桌邊的大宮女漸漸和屏風上白衣的蘇小小融合在一起……
他重重地扔下酒杯,朝着蘇小小走了過來。
蘇小小喝完一滿杯梅玉漿,起初只覺得暖意融融渾身舒服。過了一會兒,腦袋就開始發暈,一陣酒氣上涌,心情一掃這些日子來的陰鬱,一時之間說不出的歡暢喜悅。
“嘿嘿!”蘇小小靠在桌邊,癡笑起來。
宣承燁朝她走過來,他走得筆直,臉色如常,身形挺拔,只一雙眼睛,比剛纔還要深黑。
走到蘇小小面前,宣承燁突然一伸臂將她攬進懷裡,用力按在胸前:“小小,是你嗎?你回來了?我好想你!你可知道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蘇小小雖然頭重腳輕,神志卻還清醒,她駭了一跳,以爲宣承燁認出了自己!
然而不等蘇小小拒絕,宣承燁的身體突然重重地滑下,倒在地上,發出均勻的鼾聲。
金安走上前來,搖頭嘆息說:“陛下醉了!”
蘇小小說:“醉了?怎麼可能!陛下海量,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醉?”
“傻姑娘,你還年輕,有所不知,有的人喝了酒上臉,比如你,有的人喝了酒卻不上臉,比如陛下,後一種人醉起來更加厲害!”
金安說:“陛下心苦啊,心苦的人最容易醉,喂!你過來,幫我把陛下扶進寢宮去!”
蘇小小原本想乘着人多溜回自己的小屋去,但是金安卻一聲令下,蘇小小不得不和金安一起把宣承燁扶上了牀,除去鞋襪,安置下來。
金安躡手躡腳地退出屋去,把左右的宮人們一併帶走,蘇小小跟在衆人身後也往殿外走去。
“毛蘇姑娘,您看今天晚上您就受累一下,在乾清殿侍候皇上一晚如何?”金安攔住蘇小小一張老臉上有幾分諂媚的表情。
蘇小小搖搖頭:“這樣不合禮制吧!毛蘇不過是御書房的宮女,怎麼能留在皇上的寢宮裡?”
金安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狠狠地盯了蘇小小几眼,心想:你這個姑娘莫非是呆子不成,這宮裡的女人們那一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往皇上的牀上擠?她怎麼這麼不上道呢?今天皇上正好喝了酒,俗話說得好,酒爲色媒人,如果今天能夠和皇上單獨相處,就憑毛蘇和蘇小小相似七八分的相貌,必然能夠色誘成功。
但是蘇小小這樣說,金安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她,畢竟雖然宣承燁看起來對她很有好感,但是也沒有下詔
要召毛蘇侍寢,所以金安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蘇小小離開乾清殿,回到她的小屋裡去。
蘇小小離開乾清殿,踏着月光朝自己的小屋走去,遠遠地望見小屋裡一片漆黑。
蘇小小晃晃腦袋,心裡有些詫異,平時這個時候,宛兒都在燈下做針線活。每次看到蘇小小進來,宛兒都會站起身:“毛蘇姐姐,您可回來了,今天當值得這麼晚麼?”
宛兒的針線活不錯,蘇小小在這些方面卻是極差,所以宛兒自動地便承擔了替蘇小小織補衣衫的活計。
兩人只是宮女而已,雖然有尚服司的人打理宮女的服飾,但是平素裡一些針頭線腦的小活計交給尚服司打理卻是不方便。所以宛兒便自動承擔了蘇小小的針線活。
“咦!宛兒,你怎麼睡得這麼早?”
蘇小小倚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只覺得頭暈眼花,梅玉漿的酒意涌上頭來,她跌跌撞撞地朝着牀走去。
門在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一個黑乎乎高大的身影突然從蘇小小身後竄出來,把她抵在牆上。
“噓!別出聲!”毛宇的聲音響起來:“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大宮女毛蘇,你終於回來了!”
“毛大人!你把宛兒怎麼了?”藉着淡淡的月光,蘇小小能夠看到宛兒的牀上躺着個黑乎乎的人影。
“只是打暈了而已,一個傻不拉嘰宮女難道還值得我動手去殺她?”毛宇從蘇小小身後走出來,他手裡拿着一個藥瓶,蘇小小想起來,原來今天已經是自己吃蠱蟲解藥的日子。
“聽說你在宮裡混得不錯啊!”毛宇把手裡的藥瓶衝着蘇小小晃了晃:“蘇妃失寵,被禁足於玉容宮裡,這一招就幹得漂亮!不愧是我娘調教出來的人才!”
蘇小小看到毛宇的那一刻,酒意醒了一大半,她勉強笑笑說:“毛大人真是過獎了!”
“而且我聽說,皇上對你的寵幸日盛,今天還賜你喝了梅玉漿?”
“那有啊!那些不過是一些人瞎傳的謠言!”蘇小小心裡咯噔一聲響,不由得想起毛宇一直催促自己快些把宣承燁搞定,若是搞不定便要斷了自己的解藥。
如果他知道今天晚上原本自己可以留宿在宣承燁的寢宮裡,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被自己生生推掉,只怕毛宇馬上就會雷霆大怒。
“梅玉漿可是好東西!”毛宇圍着蘇小小緩緩走一圈,一邊走,一邊深深地吸着氣:“從前元方帝在的時候,曾經賜過一杯梅玉漿給我喝過,其味芬芳如梅,其性溫潤如玉,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
“宣承燁連這麼寶貴的酒漿都賜給你喝了,你都沒有能和他更進一步?”
“請恕小小無能,宣承燁心思完全在國家社稷之上,心裡沒有半分兒女私情!”
“怎麼可能?”毛宇突然從黑暗裡跳到蘇小小的面前,“啪!”一掌重重地恇地蘇小小的臉上,聲音變得尖利刺耳:“我早就聽說了,今天晚上本來你可以宿在乾清殿,是你自己執意要回這裡來!你這個小賤人,莫非在這宮裡呆得太愉快,讓你忘記了蠱蟲發
作時的痛苦?”
蘇小小捂着臉,站在黑暗裡,凝視着毛宇的影子,半天沒有說話,嘴脣被毛宇打傷,好象流血了,嘴裡一股鐵鏽味。
“做爲對你的懲戒!”毛宇接着說:“這個月的解藥,你別想拿到!”說完,他打開手裡的藥瓶,從裡面拿出一粒黑乎乎的藥丸,握在掌心片刻,待他再次攤開手掌時,只見掌心裡是一撮黑色的粉末。
毛宇把手伸到蘇小小的面前。
黑色的藥粉散發也濃郁的香氣,蘇小小隻覺得腹中的蠱蟲騷動起來,彷彿被這藥味所吸引蘇小小不由自主地向着藥物俯身過去。
“想吃?”毛宇在蘇小小即將捱到藥粉的時候突然合攏手掌:“做夢!”他的聲音在黑暗裡聽起來,咬牙切齒充滿仇恨!
蘇小小盡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將頭轉過一旁,不去看毛宇攤開在掌心裡的那些黑色藥粉。
毛宇將手舉起來,輕輕一吹,藥粉象塵埃一樣飛到空中,四散而去。
藥末香氣四溢,蘇小小隻覺得腹中一陣悸動,她忍不住扶住牀檻乾嘔起來。
只聽見窗戶一響,蘇小小再擡起頭來,毛宇已經不見蹤跡。
蘇小小苦笑起來,看來這個月要忍受蠱蟲的噬心之痛了,毛宇這個傢伙,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也沒有。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自己的牀前,倒在牀上,自己安慰自己說:“快點睡着吧,睡着了就不會感覺到痛了!”
噬心之痛並未如期而至,反倒是酒意涌上頭來,蘇小小沉沉睡去。
“毛蘇姐姐!毛蘇姐姐!已是辰時,您該起牀了!”
蘇小小被一陣清脆的聲音喚醒,她睜開眼睛,面前是宛兒圓圓的面孔,略顯嬌憨的神情。
蘇小小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拉着宛兒驚喜地問:“宛兒,你,你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好啊!”宛兒笑笑:“我那天晚上睡得不好?倒是毛蘇你,昨天晚上回來得好晚,不過我聽金總管說,你喝了皇上御賜的梅玉漿!你可真是有福氣。人家都說那梅玉漿喝了能夠美容養顏,延年益壽!還有人說毛蘇姐姐你只怕就要升爲美人了呢!到時候,姐姐你發達了,可不要忘記妹妹我呀!”
“別聽人家胡說,我一個不入流的粗使宮女,能夠有份清閒的差事已是滿足,那裡還能奢忘別的什麼!”
“對了,毛蘇姐姐,你昨天醉了酒,今天要不要喝點醒酒湯什麼的?”宛兒看着毛蘇,有些擔憂地說:“你在御書房當差,可不能誤事!若是惹皇上生氣,會掉腦袋的。醒酒湯什麼的,我可以讓小安子拿點過來!”
小安子是宛兒的同鄉,是個在御膳房當差的小太監。
蘇小小搖搖頭:“不必了!謝謝你!”
說來奇怪,蘇小小宿醉一夜,卻沒有半點宿醉後的不舒服感覺,甚至昨天夜裡沒有吃解藥,原本會腹痛不已,但是這腹痛也並未如期而至。
這一切讓蘇小小迷惑不已,但是她並沒有時間來解開這迷團,便匆匆地趕往御書房當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