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遙兒又登車了,車子沒有繼續前行,而是慢騰騰地拐上了一條岔道,沈人醉依舊遠遠地輟着,把自己掩藏在街上來往不斷的行人商旅之中,走了小半個時辰,他發現那輛牛車在一處僻靜的宅院前停下了。
沈人醉轉悠着走開,在附近的小商販那兒隨便買了幾樣東西。順口打聽了一下那戶人家的情形,小販告訴他,那是本城大巫維伊的家。
維伊家裡,呼義和高魚兒等人都在,一見遙兒到了,紛紛圍上前來。呼義翹起大拇指道:除了我三哥,呼義沒服過人,這一回對你真是心服口服了,哈哈哈,不動聲色之間,整個狄人都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
遙兒打了個哈哈,道:這事兒還沒算完,眼下才是咱們最關鍵的時刻,必須得格外小心,不能功虧一簣!
遙兒一面說,一面把脖子上纏的繃帶一圈圈解下來,對呼義道:明天你要負責把咱們的人安全帶離,返回孤竹!
呼義頷首道:沒問題!只要離開這裡,我就有把握回去。
遙兒又道:熟悉此間道路的人是誰?
呼義拉過扮大神的何小荷道:喏,他就行,狄人這邊的路他熟的很!
遙兒道:好,那你留下,跟我和高魚兒、沐絲娜我們幾個人一起走,一會兒你們就把馬匹和路上需要的飲水、食物都準備好,咱們今晚住在這裡,等到他們的大軍出發,確保無誤後,咱們便立即上路,搶先趕到向晚亭示警!
何小荷與高魚兒、沐絲娜點了點頭。當下衆人紛紛散去。沈人醉隱在暗處,始終不見遙兒出來,乾脆就守在了附近。
他相信遙兒不管在圖謀什麼,水落石出的時候都快到了,因爲狄人人即將發兵的消息她也已經聽說了。
翌日天明,各個部落紛紛行動起來。
城裡面,葉赫宇香也集合了還能作戰的全部將士。在穆也派來接應的一個千人隊的保護下離開幽若城。向穆也的營地趕去。
太陽高升,原本中立部落所在地連綿不斷的氈帳已經不見了,雪原上一片狼籍。大部分部落已經離開,幾名騎士策馬趕來,只見草原上還有零落的兩三個部落正在拆卸着氈帳。趕來催促的騎兵氣勢洶洶地道:喂!你們是哪個部落的,怎麼這麼慢!
呼義手下一個狄人兵迎上去。笑容可掬地道:我們是斯溫部落的,就快好啦。就快好啦!他說的是一個剛剛拔營離開不久的部落名稱。
哼!你們快一點,還要趕着牛羊過去,這得折騰到什麼時候,等着點兵呢!
那騎兵訓斥幾句。又向另一個拔營緩慢的部落趕去。
呼義的人慢條斯理地裝着車,觀望着其他部落的動靜,等到除他們之外。最後一個部落也準備妥當,匆匆離開的時候。他們陡然也加快了速度,迅速整理行裝。
他們也出發了,他們向着相反的方向迅速離去了……
城裡面,遙兒一行人也早已開始準備起來。
他們準備了一輛勒勒車,高大的車輪幾乎及至人的肩膀,這種草原工具速度很快,堅固耐用。遙兒之所以要在馬匹之外準備一輛勒勒車,是因爲他們將要趕在狄人大軍前面,率先到達向晚亭示警。
遙兒要想走到他們前面,必須走捷徑,但這條捷徑要經過漫長的無人區,那一帶人跡罕無,水源地也極少,要想通過必須事先準備充足的食物和水。
沐絲娜一早就離城去察探動靜了,等到狄人大軍會師完畢,浩浩蕩蕩出發以後,沐絲娜立即撥馬回城報信,遙兒一行人便立即出發了。
按照他們的計劃,他們將快馬兜到狄人大軍前面,然後快速行進,搶在他們前面趕到向晚亭,把狄人大軍將至的消息通報守軍。
他們輕車簡從,一共不過六七個人,速度要比大隊人馬快上許多。只消能提前四到五天趕到向晚亭,守軍就能及時做好防範。
遙兒他們騎着馬,趕着那輛勒勒車到達城門口的時候,正好幽若部大衛拓跋帶人出城。
拓跋已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滿頭白髮,精神卻瞿爍的很,一張黑裡透紅的臉龐,一雙奕奕有神的眼睛,骨骼粗大,十分健壯。
早晨的風很冷,拓跋端坐在馬背上,腰桿兒卻挺得筆直。當他走進城門時,遙兒等人便自覺地退到了路旁,想等着他們過去之後再出城,不想輟在拓跋衛隊最後面的一個騎士左顧右盼的,忽然就把目光定在了沐絲娜身上。
這個衛士叫古扎哈,曾經不止一次見過沐絲娜。沐絲娜陪同遙兒前往拜見穆也時,遙兒每次都喬裝打扮,不叫人看見他的容貌,扮成他侍女的沐絲娜並不需要如此,見過她的人着實不少。
但那些人大多是穆也身邊的侍衛,已經隨穆也一起開拔了。古扎哈是拓跋的親兵,剛好就是負責拓跋與穆也之間聯繫的一名侍衛,恰恰是見過沐絲娜的人之一。
此次出城,遙兒依舊低頭含頜,十分小心,萬萬沒有想到,她沒有出事,卻被人認出了沐絲娜。
噯!你不是……宇香小姐的侍女嗎?
古扎哈勒住坐騎,笑嘻嘻地看着沐絲娜:你是宇香小姐極親近的人,怎麼沒隨一起出離開?
古扎哈說着,目光掃過他們一行人的遠行裝束,再看看那輛勒勒車。眸中疑色頓起,沉聲問道:車上裝的什麼?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
古扎哈此時並沒有疑心他們是齊人,卻懷疑他們是裹挾了財物打算溜走的逃兵。遙兒一手扶着帽子,湊到何小荷身邊,低聲問道:他說什麼?
何小荷低聲對她解說幾句,遙兒心中頓時一緊。
這時那古扎哈已經揚聲召喚起來:喂!兄弟們,回來一下!
嗆……
龍吟嫋嫋,餘聲未絕,半空中匹練般一道白光,血泉涌起,一顆人頭咕咚落地,古扎哈的一隻手還揚在空中。
走!
驟然發生的異變讓遙兒一怔,但瞬間反應過來,疾喝一聲,催馬便向外衝去。
他一聽何小荷所言,就知道大事不妙。
如果那羣侍衛趕回來把他們圍住,一檢查他們車上的東西,必會生起疑心。他們只要稍微仔細一些,喚來葉赫宇香留在此地的人,就能知道沐絲娜是個冒牌貨。
更何況,她眉眼五官並無變化,如果對方已經注意到他們,難保不會認出她的容貌,所以遙兒當機立斷,當即準備發難,但沒想到有人暗中相助,立即斬殺了這個發現異狀的幽若部戰士,雖然因此免不了一場惡戰,但是對方不知道他們因何殺人,也就不知道他們的身份,秘密纔不會暴露!
那些侍衛聽見夥伴呼喚,都勒馬回頭,剛剛轉過腦袋,就看見古扎哈人頭落地,無頭屍體還騎在馬上,一夥人護着一輛勒勒車向城外衝去。侍衛們又驚又怒,紛紛摘弓搭箭,瞄向那羣人。
這些草原上的漢子弓射本領幾已成爲本能,第一反應竟不是策馬追上去,而是以弓箭制敵,此時遙兒一撥人剛剛衝進城門洞,根本避無可避。
牽着駱駝一路尾隨而來的沈人醉大吃一驚,想也不想便騰身掠起,半空中抖開裹劍的布片,足尖在一匹匹馬上疾點而過,劍光颯颯,箭飄飛,弓弦斷,一地斷指。
沈人醉半空中身形一旋,踢飛一個捧手慘呼的侍衛,飄身落在他的馬上,雙腿一磕馬鐙,便向外疾衝過去。
他的使命是查清彌子暇在西域的全部情形,如實稟報姑姑,其他事情一概與他無關。但他並不是一臺只會執行命令的機器,他也有感情。當他看見那十數支戰弓瞄準了城門洞下,遙兒無從閃避,很可能中箭身亡的時候,他甚至來不及去想什麼,就立即拔劍了。
沈人醉斬弓奪馬,向外疾馳,他的人伏在馬背上,從後面望去,似乎只見一馬騰躍,如蛟龍一般。
沈人醉策馬飛奔,忽然瞥見路旁一頂簡陋的棚子,那是做買賣的商販搭起的棚子,木杆爲架,頂上蒙了皮篷,沈人醉一抖手,一串銀亮的鏈子便飛了出去,再一收腕,鏈端鐵爪便扣住了皮篷。
各部落已經離開,那小販正打算今天收攤離開。在棚下解着繩索,呼地一下整個皮篷便飛了起來,彷彿一朵烏雲,隨在沈人醉的身後向城門口捲去。
蓬蓬蓬蓬!
推開那些受傷的侍衛,氣勢洶洶搭弓再射的其他侍衛,箭都射到了飄飛如雲的牛皮帳棚上面。那皮棚是牛皮的,極爲沉重,也虧得沈人醉腕力強勁。又籍着馬力才能拖起。他連人帶馬衝進城門洞,便鬆了扣住牛皮棚子的飛抓,胯下駿馬只覺力道一輕。速度更快了,彷彿一枝離弦的箭,衝出了城門。
發生在身後的這一切已經被遙兒看到了,遙兒一扭頭,就看到了一個狄人男子突然躍身而起,劍斷弓弦,爲她斷後的情形。
他是誰?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