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少女模樣對紫夙而言已不再是件耗費體力的事,然而玹玥似乎更愛親近她毛茸茸一團時的樣子。
清晨醒來,玹玥一見她便會與她談笑幾句,時不時還會伸手去摸摸她的尾巴和耳朵。可等她一旦化出人形來,那人便不會再來逗弄她了,說話時也會有微不可見的疏離感。
雖然紫夙不大希望被如此對待,可還是忍不住以狐身示人更多。
這樣一來,玹玥便對她極爲容忍,跳到他腿上去也不會被一巴掌拍飛,自己一巴掌拍到他臉上去,他也只是笑笑。
於是,白天裡,她一邊像小獸一樣在雲殿裡肆無忌憚地撒花,一邊在心裡暗暗哀嘆:她雖是走獸,可好歹也是神獸,哪有神獸那麼願意已原身示人的呢?這玹玥白白自上古活過一遭,竟然不懂這道理。
然而每次想起玹玥的心魔,紫夙又自責地不再抱怨了。
就這樣過了幾天,她竟老老實實的,沒有跑出雲殿一次。
再入後池山閉關,她便更加認真和努力。
玹玥雖說多久都等得,可她卻覺得五千年太久了,要想方設法再將這時間縮短一些纔好。
而後的兩年,五年,十年,五十年,百年……
妖魔仙力終得融合,乾坤之光分分合合,混沌之力漸漸盛起,自絲絲縷縷,到氤氤氳氳。
五百年後,後池山上,玹玥這經年間無意散出的神力已被紫夙十分張狂地逼退一方,九尾氣息如罡風橫掃,勢不可擋。
但玹玥退避,也並非神力不濟。這些年,他一直勤於自修,藉助了紫夙不知收斂的性情,竟暫時成功逼退了那道屏障,眼看,神力已要恢復到上古時的四成左右。
若真要對決,紫夙恐怕再修煉個上萬年也不是玹玥的對手。畢竟,她元神主掌生命,而玹玥主戰。
可當他們這兩股神力交錯時,紫夙也實在納悶,自己的氣息本應溫和些,卻總是控制不住地凌厲,而玹玥的氣息卻十分和緩,又輕又柔,從不與她衝撞,根本沒有一點點該有的殺伐之氣。
五百年後出關,玹玥便要紫夙多歇幾日,他自己則離開了雲殿,不知去向。
紫夙最先去了明玄谷探望青澤。見這位翩翩上仙,還是那副孤清的模樣,像是仙力剛有些進益,周身淡光還未消去。
依她的性子,頭一句話便想要問問他,是否去九陽山看過青玄。
但她坐了整整一日,絮叨了不少廢話,都沒敢輕易提起青玄來。
於是離開時,她便琢磨着,是否要去一趟九陽山,看看那隻小赤狐去。
“青玄離開玹紫境了。”將紫夙送出明玄谷時,青澤突然道。
紫夙愕然,“青玄走了?竟走了?!”
青澤淡淡一笑:“我也是聽我師兄說了才知道,並不是離開,是他聽聞魔族那邊生出了一些事端,說要前去看看。”
“魔族?魔族怎麼了?”紫夙怔了怔,“那白冥熠呢?他沒事吧?”
青澤:“這就不清楚了,據說魔族中有人慾推翻他的統治。不過我也只聽熾珏說了這些。”
“推翻白冥?可白冥纔是魔君正統!”紫夙急道:“他才重生多少年?根本還沒長大,哪裡禁得住魔族造反?”
說完,她便急着要走。
青澤拉住她道:“你去哪裡?”
紫夙:“我得去看看!魔族本就四分五裂,族中邪惡小徒甚多,若真的出現根基深厚,且靈力強勁的,想要取而代之也不是不無可能。那樣一來,白冥可就危險了!”
對此,青澤也無可反駁,他只能跟隨紫夙一路往玹紫之門而去,一路諸般勸阻,紫夙都聽不進去。
紫夙:“若是妖族出事,畢竟與玹紫之間還有結盟之情,玹紫便可依理相助。但魔族自上古便與仙族不共戴天,這一世能相安無事已實屬不易。而我神位特殊,魔族之事我有插手的權利,青澤師父,萬萬不要隨我前往。”
青澤:“可你正值修煉之際,突然離開玹紫,總要和尊上打個招呼。”
紫夙:“事發突然,我也不曉得玹玥到底去了哪裡。不等了,煩請青澤師父與玹玥說一聲,我速去速回。”
說罷,紫夙的身形已是白光化爲利劍,直衝境門而去。
紫夙走後,青澤怔忡半晌,無奈地輕嘆了一聲,轉身時又倏地一頓,“……尊上。”
玹玥的目光還停在玹紫之門,聽見青澤喚他,才向他看去。
青澤:“紫夙她……”
玹玥淡淡道:“我知道,隨她吧。”
青澤見玹玥周身隱現赤炎之光,疑道:“尊上時纔去了哪裡?”
玹玥低頭看了看,便也不再隱瞞,道:“去了一趟赤炎山。”
“去赤炎山?”青澤目光不自禁地顫了顫,而後勉強笑道:“隆君如今已不在赤炎山中,尊上去那裡做什麼。”
玹玥:“有些準備要做。”
青澤:“尊上……紫夙修煉得如此順利,怎麼尊上卻突然又悲觀起來了?”
玹玥笑道:“並非悲觀,什麼結果纔算好,什麼樣的纔算壞,誰又能說得清?只要最終,三界平安,我認爲那便是好的。”
青澤:“……尊上!我這就去將紫夙尋回來。”
玹玥擺擺手,道:“不必,那白冥在紫夙心中極其重要,可讓她捨命相救,你又如何能勸她回來。何況她如今去魔族吃不了什麼虧,擔心無用。哦,再說……紫夙說得沒錯,以白冥熠如今的實力,還不足以掌控魔族全局,但未來,他若能坐穩魔君之位,對三界都是好事。”
青澤啞口無言。
他現在哪裡擔心的是紫夙,他只是在憂心玹玥而已。
自兩年前,他便覺得玹玥態度有異,他本以爲大概是紫夙過了這麼多年仍舊想不起蘇澈的過往,讓他感到心灰意冷。可仔細看來,他似乎又早已不再執着於此了。
不陪紫夙時,玹玥便離開後池山,爭分奪秒完善着玹紫境的靈脈。而他自身的神力也在這些年裡不斷進益,且很是急切。
這本是好事,可態度來看,他的心思又彷彿都不在紫夙身上,而全部撲在了這輪境界中。
說不出更具體的理由,青澤卻相信,這絕非一個好的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