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隊員都在忙於統計各種損失情況，工作量是平時的十幾倍還要多，但整個peace maker的小辦公室裡寂靜無聲，每一個人都被不斷擴大的驚恐感所掌控，因爲戰死的英雄不僅僅是那兩個到死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的保安，元老級的同伴的意外身亡更加劇了這種恐懼感。
等這一切塵埃落定，是不是要換個辦公地點？這裡太狹窄了，總有一天我們的人會更多。
在這種情況下，江海的腦子裡卻在想着這種幾乎無關緊要、不合時宜的想法。這種平靜，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是因爲太過於習慣“同伴之死”這種事情了嗎？還是因爲單純想要逃避一下？
江海甚至在想，這僅僅是他的一念之差而已。
他盯着屏幕，又發呆一陣。
大概在十幾分鍾之前，他已經完成了對森見然提供的芯片的分析，甚至連分析報告都已經寫完了。
雖然他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但無論從邏輯還是證據鏈上來說，森見然提供的信息都無懈可擊，只能證明他沒有說謊。如果要採取更保險的做法，他應該叫人去挨個走訪覈實，進一步確認事情的來龍去脈，獲取更多的信息。但現在這種做法顯然是不可能的，一方面是因爲人力稀缺，大家要處理的工作實在是太多了，另一方面……
他覺得毫無必要。
並不是因爲他相信森見然，直到現在他都認爲自己無法掌控事件的全貌。
之所以會覺得毫無必要，單純是因爲他認爲就算去走訪調查也會一無所獲，那個年輕的男人一定已經準備好應對一切了，就如同他早就把公司的各種事項安排好之後纔出現在戰場上一樣，這人做事滴水不漏。
“江海。”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內線通訊在他耳邊悄悄響起，是刀鋒打來的。
“我沒發現問題。的確如他所說，他只是在利用自己的科技來給我們製造困難，同時又增加了對我們的投資，希望我們能在面對問題和潛在的戰爭時，有更好、更合理的做法。但同時有人利用了他的計劃，造成了矛盾衝突，讓我們和超級罪犯之間的戰爭提前發生了，同時，我們現在恐怕也得不到普通無能力者的支持，中立者也不會支持我們，這更像是我們能力者內部的一場戰爭。”
“乘浪者他們……”
“我也覈實完了，現在弄得滿城風雨。”江海打斷了刀鋒的話，他知道這位老夥計想問什麼，“乘浪者用水龍去消滅敵人，結果搞出了大洪水，這完全不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有人利用了他的能力，進一步增強了水流，導致悲劇看起來像是乘浪者引起的一樣。現在網上到處都是那段他發動水龍滅火結果鬧出大洪水的視頻，罵我們的人成千上萬……假如一開始你就同意我把我的隊伍進一步擴大，搞個完整的通訊阻攔應對方案，在大型活動配備相關人員的話，我想不至於會出現這種鬧劇。”
“我不是來聽你抱怨這個的。”
“你是來找我要方案的，我知道。”江海哼了一聲，“解決辦法很簡單，徹底承認了這是那兩個人的工作失誤就行了，他們的行爲玷污了英雄的名號，最終他們以戰死的方式去洗刷了自己的罪名。”
“好。”刀鋒很乾脆地答應了。
“你竟然不會有一絲猶豫了……”江海笑了笑。
“你不也一樣麼。”刀鋒冷靜地說道，“事實上他們倆的確有很多沒做對的地方，就算不出事也要受到懲罰……我們的任務之一就是犧牲，包括犧牲自己的名聲來換取更大的利益。世界需要我們，我們也需要世界。”
“大道理我們很久之前就已經講過了，你沒必要對我說這些。戰爭在所難免，你真的會用森見然的力量嗎？”
“是的。”
“我持保留意見。”
“可我們沒有更多的選擇。”刀鋒稍微加重了一些語氣，“我們從來就沒有沒有什麼盟友，現在又處於信任危機當中，如果缺了森見然的支持，情況會更難的。”
“你是說你們搞的那個‘製造品’不能用？不能應對這場戰爭？”
“不是‘你們搞的’，是我們搞的。”刀鋒嘆了一口氣，“很遺憾，就算是那東西也需要森見然的技術。我們攻克不了，無法掌控他，而森見然說他能做到。如果我們能掌控，就沒必要多花錢造出那個空中設施了。”
“我要說我們沒掉進坑裡，你信麼？”
“我要說我不信，你信麼？”刀鋒反脣相譏。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後，江海再次說道：“這樣討論沒有任何意義。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替我問候神燕。”
“我猜她會讓我替她問候你全家人的。”江海切斷了通訊，起身離開。
江海所說的情況當然沒有出現，神燕在自己的工作收尾之後纔去停屍間看了丈夫的遺體，她本人也在一場戰鬥當中負傷，還好不算嚴重。她沒有因爲丈夫的不幸身亡而掉眼淚，只是看着江海說“犧牲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我知道”。
“他最後像個英雄。”江海告訴神燕，“他多救了一個人。”
“他一直是個英雄。”神燕感嘆了一句，“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和兒子說清楚了，他一直在等着華雲回家，還說想讓老爸請他和他的小夥伴們吃飯。”
“他的工資可請不起……媽的，到死了還到處吹牛，他不知道現在物價有多高麼？”江海嘆了一口氣，“還是我去吧，該面對的總會面對。”
“我想用不着你出馬了……你兒子已經把他哄得睡着了，江上那孩子很有領導天賦……江海，你是準備以後也讓你兒子繼續禍害我們家孩子麼？就像你禍害了華雲一輩子一樣。”
“我不知道。”江海痛苦地擡起頭，他知道他並沒有眼淚，他不應該有這種東西，“可能的話最好不要，但有時候我們沒得選。”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好了。”神燕說道，“假如我們都不在了，年輕一代還是會成長下去。”
“能別說不吉利的嗎？”
“我也不想，但憋在心裡不好。”神燕說道，“麻煩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眼淚這東西憋着也不好。”
江海默默地離開，他也不想聽那個女人的哭泣。
而在停屍房門外，江上正在等他。
“爸。”江上說道，“你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