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我們?”刀鋒問道。
“應該說,是考察那些正在號稱執行正義的能力者們,一個羣體。”森見然強調了“羣體”這個詞語,“你們是在戰爭年代結成的組織,曾經有着純潔的精神,但越是有純粹精神的組織,最後越容易變質,成爲阻礙進步的最大障礙。或許你們每一個人都認爲自己是英雄,但當你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並不會變得更強,而是成爲了烏合之衆。”
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森見然繼續說道:“你們首先會分化。你們當中自以爲最有純潔正義之心的人會變得傲慢,覺得自己就代表着正義,把你們保護的普通人類當成簡單的統計數字。你們當中的只是因爲戰爭時代的特殊情況加入的人,會變得懶惰,因爲原本他們就是在隨波逐流。締造了這個組織的人是最初出現的能力者,比如你。而最早成爲超級罪犯的人也有一部分來自最初出現的能力者,比如火鉗子。本質上說,你們沒有任何區別。你們和我一樣,只不過是擁有了強大力量的普通人而已,普通人會犯的錯誤你們同樣會面對,而你們犯錯的時候,引起的問題會更大。”
刀鋒沒有說話。
同樣的擔心在數年前就出現過。
這就是爲什麼聯盟機關有着那麼多規矩的原因,也同樣也是爲什麼這個團體當中會有peace maker這樣的隊伍存在的原因。
但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事情之一肯定有“自律”這個選項。規矩是自律,peace maker對普通人的拯救也是自律。
從某種意義上說,超級罪犯和超級英雄之間只有一線之差,這個一線之差就是自律,這種不靠譜的東西。
當一個羣體沒有任何人能夠監督的時候,就會出現極爲麻煩的事情。
比如世俗戰爭……不,仔細想想看,別說是持續了數十年的世俗戰爭了,人類歷史上任何一次戰爭,不都是某種東西在自律失效的情況下無節制膨脹之後的產物嗎?
“如果你們腐壞了,或者因爲所謂純潔的正義精神而變質了,遭殃的不是我,不是我的家族,更不是我這樣擁有更多選項的無能力者,而是千千萬萬的無辜者們。”森見然的聲音渾濁而低沉,“所以我要測試你們,考察你們,成爲一股你們不能忽視的力量,一種能讓你們審視自我價值的鏡子。當你們知道其實世界上有人能比你們更加適合處理你們的工作時,我想知道你們會怎麼做,你們會不會自我進步,會不會加強你們所謂的自律,會不會有更好的應對方案。”
“你破壞了規矩,挑動了戰爭。”刀鋒反駁道,“如果沒有你的話,現在的局勢不會這麼混亂。”
“不。不是我挑動了戰爭。”森見然笑了,“能力者與能力者的戰爭本身就一定會發生。當年何昂將軍被刺殺的事件,被現在的歷史書當成了世俗戰爭的導火索,但假如那個試圖用軍事力量控制世界的人沒被刺殺,世俗戰爭就不會發生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只不過看你有沒有準備好而已……很顯然,你們沒有準備好,我也是。但是,已經早就有人準備好了。他們和你們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那麼有了強大的力量爲什麼不讓無能者們臣服呢?這本來就是個很簡單的道理,人類的歷史就是這樣。能力者和握着武器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大家的心智都是一樣的。”
“你是說有人利用了你的計劃。”
“不是有人。”森見然搖頭否定,“而是有個……組織。只不過這個組織還不完全,或者說,對方並不想現在成爲組織罷了。”
刀鋒皺眉。
這是他一直以來同樣非常擔心的事情。
如果英雄是有組織的話,那麼罪犯也很有可能成立組織。只是他們缺乏規則,沒有制約,組織的結構非常鬆散,一般不成氣候。
但如果有個強有力的人來統領一切,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不是你?”刀鋒問道。
“當然不是。”
“那個黑衣人?”
“他只是個模仿犯,那個組織派出來的人。他模仿的對象是我,挑起更多的爭端的是他。”
森見然說完,從腰帶上的某個暗格當中取出一塊芯片。
“這是我的調查內容,記錄着這八個月以來哪些事情是我做的,哪些事情是他做的。你們有優秀的人才……叫江海吧,他一定能搞得清楚。”森見然解釋道,“那個組織利用了我對你們進行的測試計劃,弄了一個模仿我的……義警。他的行爲更加過激,然後那個組織就可以栽贓說這是聯盟機關的定點清除行動,進一步刺激超級罪犯反抗。很明顯,他們也想通過模仿犯來進一步惡化普通人和聯盟機關的矛盾。”
“我憑什麼相信你?”刀鋒反問道,“我完全可以認爲這是你的自導自演,包括那個你所謂的超級罪犯組織,也包括那個模仿犯,他的行爲和你的行爲實在是太像了,你可以找個替身來做和你一樣的事情。正常情況下,察覺到這些的你不應該終止計劃,對我們坦白一切,以求阻止現在這種大規模衝突發生嗎?”
“我不能這麼做。”森見然搖搖頭,“在那個模仿犯被我揪出來之前,我不能和你們坦白。”
“爲什麼?”
“很簡單,因爲你們有內鬼。”
這句爆炸性的發言,讓在場的聯盟機關成員們差一點兒失控,只有刀鋒一人保持了冷靜。
“這是個自洽的解釋。”刀鋒說道,“目擊到你的超級罪犯大部分都被抓了,只有少部分帶着一身傷和深深的恐懼離開,不可能對你有很充分的瞭解。而我們的人和你‘相處’了八個月,對你的武裝情況以及所用武器有了解。我們內部有間諜的話,是可以把這些信息提供給你所說的組織,讓他們創造一個模仿犯出來。”
“這也就是爲什麼我和他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們的人用空間能力將他救走、同時想要再次綁架我的原因。”森見然聳聳肩,這雖然和他緊密相關,但他好像只是在陳述其他的人事情一樣平靜,“正如你們懷疑我是黑衣義警一樣,他們的人也在懷疑這件事。而你們內部的間諜的情報,讓他們更加確認這個信息了。”
“把你的芯片拿來。”刀鋒點點頭,“在我們徹底查明這件事之前,還請你委屈一下在這裡住幾天。”
“好啊。”
森見然剛剛答應完,一支機械手臂就將他手中的芯片拿走了。
“你有什麼要求嗎?”刀鋒問道。
“我要求兩件事。”
“請說。”
“戰爭在所難免,如果你們查明瞭我所說的是真相,那麼請讓我參加你們的戰爭。雖然是別人利用了我對你們的測試計劃才挑起了更嚴重的衝突,但我也有相當的責任。我的習慣是不會逃避這種事。”
“你要加入我們?”
“我相信你們不應該拒絕。”
“第二件呢?”
“我投的錢……”森見然終於露出了他那招牌一樣的聖人微笑,“我知道你們在做一個計劃,一個能夠應對最困難的事情的計劃,但你們缺少關鍵性的技術。我希望你們的抓緊時間製造那個東西,如果遇到了困難,我會提供幫助。”
刀鋒沒有回答他,只是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