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注意,不要破壞包裹在外層的幻象,通訊組抓緊時間完成新的電磁屏蔽,完成後再行動!”
在碰觸到於琪留在這裡的幻象的時候,江上已經意識到這名擁有特殊能力、卻只能在peace maker當中討生活的弱者隊員的覺悟了。
看到那片血跡的時候,江上就清楚於琪已經受了重傷,而她一定是不願意拖累團隊,所以才自作主張留下了幻象去拖延敵人。
“這幻象的規模足以抵擋敵人的電磁偵查足足二十分鐘……”方悅也察覺到發生了什麼,在整個peace maker隊伍當中,除了江上之外就數他最瞭解於琪的能力了,“怪不得到現在敵人還沒有攻擊,她這是在玩兒命。隊長,這……”
“那個笨蛋!居然敢在我的命令之前擅自行動!”江上怒道,“安琪?!”
“正在弄。”安琪面對憤怒的江上,只有抓緊作業,不浪費於琪給她和她的組員們爭取的時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因爲之前的秘密通道畢竟是建築組的成果,物理條件極好,搞電磁屏蔽很容易,而現在則需要單純的能力才能辦得到。
“好了!”她大喊一聲,“可以行動了!”
“所有人立刻撤離這裡!動作要快!在脫離敵人領域之後立刻和總部取得聯繫!”江上下令道,“我去把那個笨蛋救回來,其他人盡全力保護褚老師安全,活着給我回基地見我!”
命令傳達之後,江上開始飛奔。
他清楚地知道這名在建築組當中位數不多的女性成員的一切,知道她是那種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在關鍵時刻會發揮極大價值的人,她也有這種覺悟。
在覺醒能力之後,於琪立刻就被判定爲弱能力者,而她和大部分被聯盟機關發掘出來的能力者不同,她並沒有成爲一個英雄的志向,因爲她更願意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她不想離開養育她成長的戰後遺孤社區。
然而,她很快就在那個社區當中被同齡人排擠。
原因很簡單,因爲她是個能力者,而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大部分和她一樣是世俗戰爭中被判定爲戰爭犯的軍人的後代,這些人是有理由痛恨能力者的,哪怕他們同樣痛恨着世俗戰爭這個幾乎毀掉世界的存在。
理論上說,一個人被判定爲能力者之後,應該是不會把身份泄密出去的,可是,當時上不懂世事的於琪卻遭遇了這一切。這一方面是因爲當年的制度還不完善,另一方面則是那個社區的掌管者心存惡意,原本作爲監護人最應該保守秘密的他,居然泄露了於琪是能力者的消息。
後來調查之後才知道,那名掌管者是一名戰犯,只不過改名換姓並且整容,居然逃過了戰後審判。這人同樣憎恨能力者,而他竟然把這種憎恨發泄在了於琪的身上,讓那些生活在社區裡的孩子們去傷害她,排擠她。雖然這件事被聯盟機關及時發現並加以阻止,甚至不惜用上了心靈手術,但因爲憎恨這種強烈的感情難以被簡單的暗示所消除,這羣人雖然忘記了於琪身爲能力者的事實,卻依然保持着莫名的仇恨。
於琪的“幾平米的假象”的能力,正是在那個時候覺醒的,屬於相當罕見的二次覺醒。因爲她需要傷害自己來維持一種假象,否則她就難以生存。
這幾乎可以稱之爲是“自殘”式的能力覺醒。
因爲是弱能力者,所以在聯盟機關當中很難找到自己的存在價值,而過去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又不需要她……就在這種情況之下,江上當時開始組建自己的隊伍,他把一直做無聊工作、如同打雜人員一樣的於琪,召集到了他的小隊當中。
當年,習慣於隨波逐流的於琪並沒有反對,可同樣對工作也沒有激情,對她來說,活着只是單純的活着而已,既找不到什麼價值,也沒有什麼歸宿。
她只是在內心深處想要報復那個傷害過她的人而已。
直到江上改變了這一點,如同他改變大部分成員價值觀一樣。
在她成爲peace maker成員之後的某天,一支能力者激進團伙的人打着“處罰戰犯、替天行道”的旗號,襲擊了她小時候生活過的戰後遺孤社區,卻同時要求社會向他們支付贖金。聯盟機關前去處理這件事,而新生的peace maker小隊同樣參與了救援行動,於琪也在其中。
她想和往常一樣,只是單純抱着“執行任務、完成工作”的心態去現場,可面對那個曾經傷害過她的地方,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平常心。
特別是發現她所負責的倒塌區域當中,那個故意泄露她能力者身份、給她製造出生活困境的社區掌管者,就被壓在了幾塊石頭之下動彈不得,還不斷向她哀嚎求助。
在那一瞬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這份工作的矛盾。
只要放任不管,那個人一定會死,而這最多隻不過是報告上的一句話而已,任何任務當中都有可能出現人員傷亡,而她只要說一句“當時情況混亂沒發現傷者”之類的話,八成可以矇混過關。
殺了這個人,於琪甚至都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和道德風險。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啊……對吧。”
原本以爲自己的行動根本沒人注意到的於琪,突然發現隊長一直在她附近。
“你都知道了?”
和平時總是勉強笑着說話、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不同,於琪在那個時候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和江上說話。
“知道。”
“你要救他?”
“是的。”
“爲什麼?你不是說‘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嗎?爲什麼你要救他?你知道他的罪,他是戰犯,而且他……”
“他不值得救,但是你值得我去救。”江上在那個時候告訴於琪,“而拯救你的方法就是不讓你犯這種錯。你是我的小隊的成員,也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救你誰救你呢?”
此時的江上正在用他最快的速度衝刺,能力還沒有完全恢復的他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極限,但他就像過去一樣忍受着痛楚,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速度,把於琪從危險的地方帶走,完成過去的承諾,再一次拯救他的家人。
而在他的正前方,他沒有看到敵人,只是看到了於琪一個人站在那裡,似乎並沒有受傷,只是滿臉笑容地看着他。
“隊長果然回來找我了。”她笑着說道,“看來我的想法沒錯。”
她扭頭看着身後,那面秘密通道的牆壁上,寫着一句“隊長好帥”。
彷彿在向江上做着無聲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