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空間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寬廣,至少那條通往地下樓梯伸手就能觸及到牆壁,可是向下延伸的路卻似乎無窮無盡,每往下走幾步,道路上不自然的燈光就會出現,而再向前走,身後的光芒又會消失。
這讓江上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隻要走錯一步的話,就根本無法返回到地面上了,哪怕這條路到目前爲止都是直線延伸的。
空間的變化非常稀缺,導致時間的變化也變得毫無意義,這裡彷彿是被凝固住了一樣,與世隔絕,缺少層次感,外面剛剛發生的那場大戰似乎像另一個次元的事情一樣,哪怕外界是一片世界末日,這裡也十分安寧。
除了走下來的時候華辰光不小心發出一聲驚歎之外,一切聲音都被吞噬了,連下樓梯的聲音都被什麼東西吸收了,江上懷疑就算這裡發生一場大規模爆炸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似乎走了數個小時,又像是走了幾秒鐘而已,走在前面的藍電突然停了下來,不過光源的變化卻沒有停下來。他們身後所有的燈光都在一瞬間消失了,而正前方則燈火輝煌,一片弧形穹頂的地下室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一聲整齊的機械傳動的聲音在寧靜的空間裡顯得十分刺耳,與之前埋伏在土地之下的裝甲傀儡一樣,一大片守衛者存在於穹頂空間的各個角落,它們當然沒有任何表情,可還是給人一種冷靜殘酷的印象,似乎只要進來的人不是藍電,它們就會在一瞬間發起攻擊,把入侵者焚燒殆盡。
藍電一言不發,可肩膀在顫抖着。很少能見到這名至強之人會有這種時候,無論面對怎樣的危險他都是一笑而過,這樣的茫然和困惑,只有上一次他極端懷疑自己身份的時候對江上表現出來過。
也就是說,他對此處是有很多感觸的。
他緩緩伸出自己的右臂,穹頂正上方的一道淡藍色光芒同樣緩緩下降,照耀在他的右手之上,突然光芒消失了,彷彿再一次確認了他的身份一樣,一個操控平臺從地底升起。
藍電盯着這個平臺發呆,足足有十幾秒的時間。
江上突然之間產生一種憐憫的心態。就像大多數人一樣,他總是被這名最強的能力者所憐憫着,因爲面對巨大的風險之時,他們都需要強者的庇護。可這種時候,他見到這位強者的脆弱之時,難以避免地產生了“他很可憐”的想法。
“喂。”江上忍不住開口,“你怎麼了?”
“害怕。”藍電說道,“我不想看了。”
“你什麼意思?”
“如果……”
“如果什麼?”
“如果他們都是假的,都是黑風捏造出來的……”
“你不是都想好了嗎?”
“是啊。都想好了。”藍電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在平臺上操作,“告訴我,我的父母在哪裡,我要他們的所有資料,我要我身份的所有資料。”
好像在進行復雜的運算一樣,那個平臺半天都沒有反應。在沉默了將近半分鐘之後,之前引導他們進入地下的聲音才問道:“你確定?”
“……確定。”藍電說道。
“明白。”聲音回答之後,穹頂空間當中再次傳來機械運作的聲音,只不過這次並不是裝甲傀儡運作的聲音,而是更加深遠的地方發出了某種機械門開啓的響動。
迴盪在空間當中的聲音運作了很久,最終從更加深遠的地方運送出了一個巨大的裝置,陣陣寒氣隨着裝置的出現也充斥在了空間當中。
“棺材還是什麼這……”最快的華辰光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句話,但被江上制止了。那個裝置越來越近,最終操控平臺再一次沉入地下,裝置則靠近了藍電的所在位置。
“身份覈實。”
裝置冷冰冰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從中心部位射出了掃描光,在把藍電全身掃描之後,再次說道:“需要血液。”
藍電再次伸出右手,然後雙眼發紅。這是最近一段時間江上頭一次見到藍電再次使用他的熱射線,這也是江上在知道藍電這名英雄的存在之後頭一次見到他流血。看來,能讓他流血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隨着熱血注入到了裝置當中,機器再一次開始運作,裝置上的層層護甲逐漸打開,暴露出中心的東西。
兩具棺材。
冷凍的棺材。
陣陣寒氣正是它們發出來的。
棺材當中躺着一男一女,而藍電對着他們跪倒在地。
隨着寒氣逐漸消散,那二人睜開了眼睛。
“兒子?”“孩子你怎麼……”
這是他們睜眼之後說的第一句話,而藍電扭頭看着江上和華辰光:“你們……”
“我們走。”江上拉着一臉驚訝的華辰光離開,“不打擾你了。完事兒了以後出來找我們。”
重新回到地面上之後,辰光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回事?”
“家族聚會。”
“我知道可是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那就是藍電的父母。他們還活着,只不過被冰封在這下面。”
“爲什麼?”
“爲了絕對的安全。”江上解釋道,“最強的弱點就是他的家人,如果他的家人一旦出事了就會十分危險,有人用他們作爲要挾的話,藍電很有可能從自己人變成敵人,到時候我們根本應付不了,所以這樣處理是最安全的。把他們冰封在這種地方,除了藍電之外,任何人來這裡都會遭遇裝甲傀儡的襲擊。就算是能撐得過裝甲傀儡,到達地下之後不能確認是藍電本人到來的話,裝置也不會啓動。就算是強行啓動,那裡面的二人一定會被毀掉,徹底從冬眠狀態變成死人,甚至連屍體都不會留下,以免有人想用他們的身體制造下一個藍電。”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難道……”
“這個嘛……”江上不置可否,只是曖昧地哼哼了一聲,辰光也就沒有再問下去了。
他很早之前就覺得不對勁。
抹殺一個人的存在比虛構一個人的存在困難太多了,信息塔當中沒有信息,藍電的生活軌跡又被嚴密修改,一到了學校那裡立刻就受到襲擊……假如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存在,有必要花這麼大的功夫做抹殺工作嗎?
直到他以爲按照自己的作戰計劃搞到了黑風的戰鬥機的時候,才徹底確認到了這件事。
這都是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