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不大想面對讓她糟心的江以湛, 她在文初雪這裡待了挺久, 才遲遲地回了藍軒。但她回到藍軒並沒有見到江以湛,便問凝蘭:“王爺呢?”
凝蘭道:“王爺入宮了。”
“哦!”虞秋心道, 別又是一段時間不回來。
她並不想過這種只有矛盾與冷淡的夫妻生活。
她進屋從奶孃懷裡接過女兒, 看到女兒軟軟粉粉的模樣, 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便不由低頭蹭了蹭其臉, 喜歡得緊。
好在後來江以湛回來了,雖然仍舊冷落着她。
日子便暫且就這麼過着。
多日後,虞欽與風月由從北冀回來, 得知消息的她有了種終於要見到親人的感覺, 便快步跑出藍軒。
待在書房的江以湛透過窗戶看到她的背影,仍面無表情。
虞秋往王府的東面跑,知道從那裡可以攔到哥哥姐姐,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拐了彎就見到他們,便過去拉住他們一人一隻手,眼睛微紅:“你們可回來了。”
虞欽問道:“最近如何?”
虞秋道:“還可以, 你們去北冀的情況怎麼樣?”
提到送葬, 虞欽的臉色暗了暗:“這又能怎麼樣,一路平平順順的, 娘終於能與爹在一起了。”做兒女的, 自然知道爹孃的感情極好。
虞秋注意到兩人臉上的倦色, 便道:“你們累到了, 回去歇息吧!”
虞欽應了聲:“嗯!”
虞秋陪着他們往北去,到醉夕院後,虞欽摸了下虞秋的腦袋,便離去。
姐妹倆看着他走遠,才進入醉夕院。
風月將院中掃了一圈,沒見到江成兮,就收回目光進入房間。
風月拉着虞秋從牀邊坐下,看着其臉色柔聲問道:“秋秋是有心事?”她看得出來虞秋有話與她傾訴。
虞秋垂下眼簾:“我感覺江以湛似乎不喜歡我了。”
風月聞言詫異:“怎麼可能?”
被姐姐關心着的虞秋不由委屈起來:“沒什麼不可能的,男人都是壞人,得到了就不珍惜,自從我生過孩子,他就處處冷落我。之前是顧及我的月子,表現沒那麼明顯,如今才更過分了,都不與我同房。”
風月問她:“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搖頭:“能有什麼誤會到這種地步?之前我無論做什麼,他都會粘着我,如今看看,有着天差之別。”
孩子早產,又不是她有意而爲。
風月扶着她的肩頭,安慰道:“他究竟有多喜歡你,我們都有目共睹,有矛盾就慢慢調解,嗯?”
虞秋點頭,但她不由想起喬氏,便趴到懷裡又流了淚。
她道:“我想娘了。”
風月撫摸着她的背部,也紅了眼,誰不想娘呢!
可是娘沒了,他們必須接受。
另一頭的虞欽在踏入院中後,他本以爲會像往常一樣,那磨人的蘇和會迎上纏着他。但今日很意外,院中冷冷清清,她竟是不在。
他看向她的房門口,知道里面沒有人。
他心覺奇怪,但也懶得多想,只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關門歇着。
喬氏的死給兄妹三人帶來的悲傷難過,隨着時間的一日日過去,倒也漸漸消散,至少表面上已看不出什麼,他們都將娘埋在內心。
有別的東西又在平靜中醞釀開來。
住在藍軒,日日獨守空房的虞秋越發受夠了江以湛的冷落。
她坐在亭裡,單手抵着腦袋百無聊賴地看着院口處,等着他回來,心裡琢磨着究竟該如何修復與他的關係。
既已是夫妻,她真不喜歡這樣。
好不容易盼到他踏進院中,她深吸了口氣,便起身快步迎過去,喚了聲:“夫君,你終於回來了。”
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越過她就去接奶孃懷裡的女兒。
她看着這樣子的他,心裡越發覺得,自從她生了女兒後,他都是在和女兒過日子,完全不需要她。
因爲天色不早,外面頗涼,一家人都進了屋。
虞秋看了他們父女倆一會,便拋開臉皮,由他身後靠近摟住他的腰,她的聲音嬌嬌軟軟的:“今日你不要睡書房好不好?”
他無動於衷。
她伸過腦袋看了看他懷裡的女兒,便放開他,奪過女兒擱在牀上。
她轉身看着劍眉微擰的他,過去鑽入他懷裡蹭了蹭,語中透了些刻意的誘.惑:“你就不想我麼?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過了。”話語間,她擡手在他的胸膛遊走着,一雙眼睛細細注意着他的反應。
江以湛閉了閉眼,直接推開她去到牀邊重新抱起女兒轉身離去。
被推開的她愣住。
她知道他又是要去書房,所以現在他對她沒半點興趣了?
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門口,她因貼上去卻被推開而覺得羞臊不已,臉蛋漸漸紅起,想找個地洞鑽。
以前他哪次有脾氣,她不是哄哄鬧鬧就好了?
以前他也向來是不碰她就難以忍受。
可現在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她擡手摸着自己的臉,難道是生過孩子變糟糠妻了不成?
真是沒法忍受被丈夫如此對待,她壓下淚意,擡腳踢了下桌腳,大步去到牀邊鑽入被窩,打算睡覺。
可是她睡不着,想了下,她又起了牀離開藍軒。
她現在最想見到親人,便往東走去,打算去找姐姐,今晚跟姐姐睡。半路她遇到了虞欽,便下意識滿懷依賴地喚了聲:“哥!”
虞欽見到她,問道:“這時辰,你去要做什麼?”
虞秋道:“我去找姐姐一塊睡覺。”
虞欽聞言挑眉:“你丈夫同意?”
虞秋故意裝模作樣地哼道:“他現在有了女兒,哪裡還要我。”
虞欽淡淡地勾了下嘴角:“隨你們。”他邁步離去。
虞秋看着哥哥的背影,面色又黯淡下來,雖然她有哥哥有姐姐,可被丈夫冷落的她,還是非常不高興。
她站了會,繼續往醉夕院去。
她不會想到,她哥哥這次出府,竟是爲了尋蘇和。
因爲蘇和已多日不見,起初虞欽還樂得清靜,但一日不見她,兩日不見她,一日日都不見她來找自己,他就越發覺得事情奇怪,便想去尋尋她。
虞欽轉身欲出王府,未想會迎面見到她,差點撞到一起。
蘇和看到他,面露異色。
虞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發現她從來都有些肉嘟嘟的臉上,此刻竟是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好,顯得尤其憔悴,便問:“你最近有事?”
若以往見他難得過問自己的事,蘇和定能歡喜地跳起來,但現在她已沒心情多想。
她看了看他,眼睛突然通紅。
在他面露不解時,她朝他遞出一個藥瓶,聲音中透着沙啞,隱隱在顫抖:“給你,這是可以徹底解了你身上毒的解藥,你自由了。”
虞欽聞言眉目微擡,覺得自己似乎聽錯了。
蘇和低下頭,又道:“是真的解藥。”
她的聲音中有了明顯的哭腔,言罷轉身就快步跑離。她腳下不穩,沒跑幾步還差點摔一跤,又匆忙離去。
虞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頭霧水。
他低頭倒出藥瓶裡的解藥拿在手裡瞧了會,便仰頭吃下,再看了看她離開的方向後,他轉身回去。
路過醉夕院時,他朝兩個妹妹所在的房間看了眼。
這一夜,虞秋真是在風月房間睡的,江以湛沒問她的事。
次日她起了牀,再與風月一道用過早膳,才遲遲迴到藍軒。卻未想回去後,她不僅沒有看到江以湛,竟是連孩子都沒有看到。
她下意識慌了神,立即問道:“我的孩子呢?”
凝蘭福身應道:“王爺抱了小姑娘出去玩。”
“出去玩?”他倒是有這閒情,她擰眉問道,“他們去了何處?”
凝蘭道:“奴婢不知,王爺沒說。”
虞秋也好些日子沒出過王府,她想了下,便決定去找他們父女倆。她先去了醉夕院,拉風月一起:“姐,陪我去找江以湛與酥酥吧?”
風月問她:“怎麼了?他們去了哪裡?”
虞秋垂眸道:“去玩了。”
她必須得問問他到底想怎麼樣,這日子還過不過。
風月看着一臉不高興的虞秋,握住其手,嘆道:“好,我陪你。”話罷,她便在想着些什麼。
虞秋將醉夕院看了一圈,問道:“大公子呢?”
風月道:“我不知道,在你走之前,他就已離開。”
“哦!”
姐妹倆便一道離開王府。
江成兮與江以湛父女倆在一起,他們去了雅坊,恰遇到也來玩的戚韓,三個男人便帶着一個女嬰進入大堂,上了二樓東面的那間專屬於他們的屋裡。
大堂裡的人見到這一幕,便都覺得極稀罕。
許多人都知道堇寧王喜得一女,卻是未想到他這般冷漠的人,疼起女兒來,一點都不含糊,這麼小就親自抱出來玩。
他們進到屋裡,戚韓便爭着道:“快讓我抱抱小侄女。”
但江以湛卻抱着女兒躲開,他對已坐下在給自己倒茶的江成兮道:“你似乎還沒抱過你的侄女?”聽起來,仿若有種江成兮若不疼他女兒,就有罪的意味。
江成兮呡了口茶,勾脣:“可我對她沒興趣。”
江以湛聞言不悅。
戚韓亦是不高興了:“大哥,這你就不對,這可是你的親侄女。”
江成兮也是無奈了,便放下茶杯:“好好好……我抱她,與你們一起好好疼她。”沒人理解他失去過一個孩子的痛。
可未想他才把小侄女接過去,就被江以湛奪回:“算了。”
他覺得無語,便笑道:“我怎麼了?”
這時戚韓去到裡間拿了個枕頭過來:“大哥,小侄女還小,腦袋擡不起來,不是能隨便抱的,來,我教你。”他把枕頭擱在江成兮懷裡。
江成兮立馬將枕頭扔了:“一邊去,名堂真多。”
又不是他巴着要抱。
他起身悠悠然地走到窗邊看樓下的熱鬧,卻看到風月與虞秋踏進,便揚了揚眉,道:“阿湛,你媳婦來了。”
正對着女兒笑的江以湛聞言,轉頭朝樓下看去,果然見到虞秋,他便冷了臉,吩咐下去:“別讓她上來。”如今的他,似乎很排斥自己妻子。
姜風搞不懂王爺所想,不得不真下去站在樓梯口。
風月見到姜風,拉住要去後面的虞秋,示意其看過去。
虞秋看到姜風,便擡頭看向樓上,見到江以湛,她立即想要上樓,卻被姜風攔住。她便問:“你幹什麼?”
姜風也是爲難極了,便只委婉地說道:“王爺說,任何人都不得上去。”
虞秋不悅:“我也不能上去?”
姜風搖頭。
虞秋再看向樓上,因江以湛已經抱着女兒坐下,她已看不到他的人,她便大聲道:“江以湛,你是不是越來越過分了?就算我做錯什麼事情,好好說不行?你非得這樣子?”
從她生孩子起,他就不讓她好過。
周圍的人本看不透什麼,但聽她現在的話,以及樓上江以湛的反應,便都猜測,是不是愛妻如命的堇寧王,終於已膩了這妻子。
這些人都不覺得她可憐,只興致勃勃地看戲。
接收到周遭異樣的目光,虞秋便紅了眼。
她不是個沒虛榮心的人,雖然她曾經不喜歡江以湛,但後來嫁給他,感情慢慢加深後,她的心裡是驕傲的。
驕傲這麼優秀的男人只寵着她,讓人人都羨慕她。
但現在……
樓上的江以湛聽到她的話,卻是無動於衷,只用手指在撥弄着女兒粉粉的小嘴兒。戚韓見了,便問道:“二哥?你究竟想幹什麼?”
江以湛未應。
江成兮笑了笑,道:“你這麼鬧,就不怕真把她給鬧沒了。”
江以湛冷哼:“隨她去。”
江成兮拿起一粒果乾遞入嘴裡,樂得看戲:“有出息。”
虞秋仍仰頭看着樓上的窗子處,見久久得不到他的迴應,他就這樣置她不顧,她的眼裡漸漸要溢淚,被她忍住。
她真是火大了,便再大聲道:“你若是不想好好的,那也罷,我數十下,你若不跟我把話說清楚,我們就和離吧!不對,我沒有資格與你和離,是你休我。一、二、三……”
他仍舊的不爲所動,已讓周遭起了嘲笑聲。
“四、五、六……”
風月看了看不像開玩笑的虞秋,便跳上了樓,她問江以湛:“你是不是因秋秋企圖拉墜崖的楚惜引起早產,才氣成這樣的?”
江成兮聞言驚訝:“原來還有這一出?”
戚韓愣住,也是意外得很。
但江成兮唯恐天下不亂,又道:“阿湛,你的媳婦爲了舊情人,連你們的孩子都不顧,嘖嘖……”
江以湛被戳到痛處,臉色更冷。
江成兮眸中露出笑意:“她確實太過分,穩住,別管她,休了也罷。”
“十!”虞秋的聲音拉得更大。
戚韓坐不住起身過去看着樓下,見虞秋再望了他們這裡一會兒,轉身就跑了,便回頭道:“二哥,咦?二哥呢?”
江成兮看了眼被塞到自己懷裡的小侄女,嗤道:“沒出息。”
戚韓眼巴巴瞅着已經大步下樓的江以湛。
江以湛去到外頭,左右看了看,卻是不見虞秋的身影,他便氣憤她的乾脆果斷,竟是不留被他追上的餘地。
所以他在她心裡仍是可有可無,說和離就要和離。
他氣得握了握拳頭,甩袖又進入雅坊。
見他又回來,戚韓便問:“人呢?”
江以湛的臉色沉得可以滴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他這裡,和離是做夢。
江成兮看着他這臉色笑了笑。
此時的虞秋已離雅坊很遠,她被人用輕功帶着飛速離去,此人是楚惜,滿頭白髮的楚惜。她看着他這模樣,嚇得不輕:“你不是死了嗎?”
“死?”楚惜貼近她的耳朵,笑道,“確實差點死,但我從地獄爬出來了。”
虞秋縮了縮脖子,莫名一陣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能活着回來,還弄成現在這副樣子,她只知道她現在很危險,便試圖掙扎:“你放開我。”
楚惜反而更是摟緊了她,讓她沒法動彈半分。
他低頭蹭着她的臉,癡癡地說道:“秋兒,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尋到我們的地方,我現在帶你過去。”
虞秋打了寒顫,她感覺他現在不正常。
她道:“我不去,你放開我。”
她欲呼救,卻被他又捂住嘴:“乖,別鬧,江以湛不疼你,我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