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長得好看,是極具東方俊美風格的男人,舞蹈同樣是極具觀賞性的運動,只是這兩兩相加,未必就會有好結果,看不出來,他的手腳協調性實在讓人驚訝。簡知春找了一段頗爲簡單的視頻讓他照着跳,攏共也就幾個動作,鍾離還跳得磕磕絆絆的。
簡知春看了一會兒,腦海中全是辣眼睛三個字,“這懲罰倒像是在懲罰我們。”
鍾離輸了第一局,還不服氣,便開始催促大家準備下一局,不能不玩。
節日總是讓人放鬆的,就算是剛纔還顯得生分奇怪的氛圍,在這樣的接觸下也逐漸有了轉變。玩遊戲的聲音大了一些,討論的話題也更爲豐富了起來,除了鍾離總是暗暗針對謝之臻之外,一切都還算順利。
第二局開始之後,鍾離就一直搶佔所有土地,再加上路微微明裡暗裡的幫忙,這一輪下來,他成爲了第一,謝之臻變成了最後一名。鍾離得意不已,雖說這局和自己設想的不同,但滅一下謝之臻的氣焰也不錯,他正準備說出懲罰,簡知春瞟了他一眼,他立刻把想說的話給嚥了下去。
簡知春安靜地說出懲罰,“那就真心話好了,你有沒有什麼比較遺憾的事?”
這算什麼懲罰啊!鍾離差點拍桌子,這不擺明了放水!剛纔也不見她這樣,現在倒好,心疼起了野男人。
謝之臻一愣,他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結果等來的是這個。他沉吟了幾秒後方纔開口,語氣有些悵然,更像是自嘲:“我小學的時候,沒有和同學去過網吧。”
其他人也愣住了,更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回答,他們甚至想過這個一直優秀的人開口,說他從未擁有過遺憾,然後鍾離再嘲諷一聲,諷刺他一句沒有遺憾的人生並不完整。可謝之臻的自嘲和坦率真實到讓人不知道如何說,也許這就是謝之臻的另一面?路微微認真無比地看着謝之臻,她面帶疑惑,緊接着,謝之臻微笑着說:“所以知春,我很羨慕你,你可以從始至終都去保持着對世界的探索和嘗試。”
這句話唯有簡知春明白其中的深意,這一瞬間她也聯想到了那天謝之臻想說卻沒有說的話。
遊戲繼續進行,這一局駱西西明顯會了套路,故意幫助謝之臻,而其他人在簡知春的不經意“打壓”下紛紛破產,這一次,最後一名是季長風。
路微微看得清楚,季長風一碰到駱西西就放水,要不然這一局怎麼也不會落到最後一名。
路微微脣角微勾,精準找到機會,她主動提出請求,“季老師這局運氣不好,我來幫季老師接受懲罰。”
“不行。”駱西西忽然開口。
衆人都看向她,駱西西也覺得自己奇怪無比,她勉強微笑,解釋說:“遊戲是遊戲,怎麼可以有幫忙接受懲罰的事,豈不是不尊重遊戲?”
路微微長長地“噢”了一聲,“要尊重遊戲。”她有些扼腕,無奈道:“季老師,看來沒辦法了,只能委屈你接受懲罰了。”
季長風輕聲道:“沒事,多謝你了。”嗓音中帶着一絲說不出的高興。
這是謝之臻是第一,謝之臻自從吐露心聲之後眉頭處常年縈繞着的陰雲好像都散了一些,他眼睛彎着,讓季長風說出自己最喜歡的存在。
“存在”這個詞有點兒討巧,彷彿在暗示什麼,又彷彿只是在一本正經地玩真心話。季長風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猶豫,他認真無比地說:“當然是科研了,人工智能這個領域還有許多困難沒有被攻克,這……”
接着他就開始了自己時常五分鐘,對祖國科研領域的暢想以及這個事究竟有什麼意義的演說。
在場衆人無不沉默無聲。
某大學生悄咪咪地在微信發了條消息給鍾離,“鍾哥,你確定以季老師的情商有資格做我們的盟友嗎?”
鍾離側過身,也不知道怎麼回覆,想了想,他只能回:“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擔待,多擔待。”
接着又玩了一局,路微微對這個遊戲實在不抱有什麼希望了,主動提出一起看會兒電影吧。其他人也有些累了欣然同意,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鍾離把投影牆面上的氣球拆了下來,調好投影,隨便點開一部評分不錯的電影放了起來。
這部電影說的是什麼並不重要,在場之人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簡知春坐在沙發上,靠在她腿旁邊的是鍾離,這個男人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簡知春心頭怦地一跳,輕聲問他又作什麼妖。
鍾離原本還想讓她解釋剛纔故意放水謝之臻是什麼意思,現在聽見她說自己作妖更加不開心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電影,自顧自地生氣。
路微微給鍾離面子,又多演了一會兒,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謝之臻看着路微微在面前如此,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他覺得腦海像是翻騰一樣,讓人難以集中注意力。
謝之臻突然站了起來,和大家說他有些事要先離開了,他道了聲歉,讓大家好好玩,下次他做東。他語焉不詳,這都十點多了,能有什麼工作非得現在找他。然而他看起來的確挺着急的,也沒有再等一會兒,很快就走出了鍾離家門。
路微微演不下去了,她心道自己對盟友已經不錯了,可惜駱西西有幾分功力,難以招架。她打了聲招呼,也急匆匆地跟在身後,然而前後就相差一會兒,她就跟不上對方了。
她想着去停車場堵住對方,又擔心錯過,所以徑直跑到小區門口去等謝之臻的車。只是她等啊等,等了七八分鐘,也沒有看見謝之臻的車。
難道已經走了?按理來說是不應該的呀。
她打了個電話給謝之臻,卻一直無人接聽。聯想到剛纔他離開時的臉色,路微微心一緊,當即想要去物業那兒調監控看看謝之臻是否離開了。她還沒來得及,在左手邊的道上,一個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那個人穿着駝色大衣,深色長褲,身材高挑,渾身上下懶洋洋的,說不出來的隨意和張揚。而最引人矚目的是,這個人的臉上戴着白色面具。
謝飛?
路微微走近之後,可以認出這人的確是謝飛,只是他今天的穿着和他平時的實在不太一樣。
謝飛對見到路微微也覺得巧,他好似隨意地說:“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微微上下掃了一眼,聲音有些不自然地顫音,“我喜歡的那個人今天來這裡過聖誕節,我就一起來了。”
“你喜歡的人?”謝飛下意識地說了重音,緊接着他毫不在意地說:“噢,今天原來是聖誕節,那你現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他身體不太舒服,提前離開了,我跟到了這兒。不過,謝飛,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也住在這嗎?你好像一直都沒有說過你家在哪兒?”
“你很想知道?”謝飛深深地看着她。
路微微還是第一次這樣一連好多個問題詢問謝飛,從他們認識之後,他們都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的距離,就算是後來路微微尋求幫助也只是微信聯繫,她對謝飛這人實際上一無所知。
然而今天她好像覺得自己應該知道什麼。
在聖誕節的晚上,她又一次問了句:“我能看看你長什麼樣嗎?”
上一次她是一時的好奇,而這一次,她是很想知道,知道謝飛面具之下是誰?
謝飛沉默了下來,片刻後,他玩笑道:“這是你想要的聖誕禮物?”
路微微沒有接話,謝飛卻不在意,他向前踏了兩步,站在她面前,彎腰,讓路微微能夠順利摘下他臉上的面具。
有一縷風吹了過來,路微微擡頭,將手放在了那白色面具上,她手有些顫抖,之後,她取下了那塊面具,看見了面具之下,那熟悉的臉龐,深邃的眼眸,以及更爲活力而燦爛的神采。
整個世界好像都沉默了下來。
路微微結巴道:“謝之臻?”
謝飛聽見這三個字之後,眼神一下子就變了,他像是在一瞬間想通了什麼關竅,聲音也冷了下來,看着路微微,眉頭皺得同青提山一樣。
“你喜歡的人是謝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