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拆了袋零食,看着謝之臻和路微微一前一後的離開,他還挺開心的,那個討厭鬼離開了也好,免得自己總是想要狠揍對方一通。也因爲謝之臻離開,駱西西明顯有了回去的意思。
她和簡知春的關係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不太好,這次要不是因爲謝之臻,她是肯定不會來的,現在既然目標都走了,她再呆在這裡對着簡知春也不開心。她剛想好個理由,季長風已經察覺到了,臉上生出的一點兒喜色又瞬間消融了。
他剛纔後知後覺,才發現路微微是在幫忙製造機會,還以爲對方是真得因爲自己的學識而崇拜自己,現在路微微離開,駱西西也要走了,他只能找鍾離求救。
鍾離一直想當沒看見,架不住季長風緊盯着他,他終究心軟了一下,發了條消息給簡知春,告訴她現在出門走走,給季長風一個私人空間。
聖誕樹的樹尖被禮物盒給壓彎了腰,樹上的小鈴鐺正在唱着聖誕快樂的歌,簡知春和鍾離假託出門買些東西,讓他們在家坐會兒。出了門口,在簡知春的注視之下,鍾離默默地把門反鎖,給季長風創造了極爲安全的空間。
“走吧,下去走走。”鍾離鬆了口氣,又無奈道。
他出門時少穿了一件衣服,這會兒到了室外,方纔發現氣溫之低,簡直讓人難以想象。他雙手抱胸,可憐兮兮地看着簡知春。
“你想讓我把外套脫下來給你?”
鍾離側眸,看向簡知春,詫異道:“你怎麼這樣想我,我還要臉。”
簡知春緩緩點了點頭,“你也就只有臉了。”
鍾離頗爲受用,心裡挺開心的,這不就是說他顏值比較高嗎,“的確,很多人都喜歡我這張臉。”
他帶着笑,步伐也輕快了些,兩步並做一步,展現自己修長的大長腿。
今天是聖誕節,很多人在看電影,在放小煙花,在品嚐美味的晚餐,在和喜歡的人一起漫步在街頭。聖誕樹上的光亮照花了人眼,這些對謝之臻來說都是全新的體驗,他看着路過的小情侶頭上戴着小燈髮卡,嫌棄道:“好醜啊。”
小情侶停了下來,生氣地看着鍾離,簡知春只得指着腦袋,解釋道:“他腦子有問題,別生氣。”
這條街上經過了好幾對戴着閃光髮卡的情侶,鍾離也對每一對發表了嫌棄的感想。簡知春並無半點不耐,旁觀了他這令人奇怪的動作。
在長街的盡頭,是一個正在販賣閃光髮卡的小販,他手上拿着許多髮卡,正在吆喝。
鍾離腳步突然放慢了些,甚至慢到有點兒可怕,艱難無比地邁着步子,經過了那個小販。鍾離突然停了下來,擡起頭,“那些人可真沒品味。”
簡知春沒有在他身旁附和,他轉過身,就看見簡知春手上拿着兩個閃光髮卡,對着他,投來了一個無比嫌棄的眼神。
“你買這個做什麼?”鍾離雙眼發亮。
簡知春扔給了他一個,鍾離快速接過,“還是這麼醜的顏色,不過算了,我也不嫌棄,就當你送我的聖誕禮物好了。”
他剛纔那一路故意而做作的表現不就是爲了要這個嗎,簡知春煩都要煩死了,不過聖誕禮物嘛,她反駁道:“這不算聖誕禮物。”
鍾離臉色一僵,他連掩耳盜鈴的機會都不能擁有嗎,還要生生地被剝奪。
“好過分!”
鍾離看着簡知春的眼睛,滿臉被氣得通紅一字一句道。說完他一個人向着某個方向漫無目的地走了過去,絲毫也沒有等待簡知春的意思,還不忘踢飛腳邊的石子,就像是正在鬧小脾氣的小學生,滿世界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滿。
簡知春嘴角輕輕上揚,並沒有去哄,只是牢牢跟在後邊,免得這人氣到頭腦不清醒,過馬路時看不清楚,又或是再因爲毒舌擠兌路邊小情侶被打,到時候滿身傷痕可就不得了了。
他們一前一後,走了大概得有兩公里,鍾離怕冷,脾氣也被寒風給迅速降溫,走了幾步就有些後悔了,想要拐進某家店裡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然而後面那人還沒有追上他,求他消氣,他現在中途停下反倒顯得自己毫無骨氣,他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他平時難得走這麼多路,更何況今天天氣還很冷,兩公里之後他就累得不行了,心想好男不和女鬥,自己不能太過小氣。
他站在一家精品店門前等了一會兒,店門口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帶上了一層柔和而靜謐的濾鏡。裡邊有幾個女生正在挑選東西,透過玻璃櫥窗看見了門口的鐘離,驚訝地多看了一眼。
簡知春終於趕到,她步子緩慢,氣息很穩,對這兩公里的路程顯得遊刃有餘。
“還在生氣?”簡知春問。
鍾離正打算踩着這個臺階下來,他的眼前,忽然飄落下了一點點晶瑩剔透的東西,那一點東西太過微笑,落在了他的鼻尖,在瞬間就融化了。
“雪?”
鍾離凝視着天空,烏黑一片的天空,飄落下了星星點點的雪子,而這一點雪子,也在幾分鐘之內漸漸變成肉眼可以分辨的雪花。他伸出手接住了幾片雪花,很快就變成了小水珠。
“下雪了!”
鍾離的語氣有些平淡,只是在這平淡語氣下的是眼眸中的一點一點的光亮。簡知春在江門好些年,也沒有見過下雪,這還是頭一次,且恰到好處地在聖誕節看到了雪。
南方人大多對於雪有執念,也因此,很快,精品店內的小女生們,還在路上行走的情侶和路人,都紛紛停下了腳步,看着那揚揚灑灑的雪片,從夜色之中生出,在燈光之中,不停地飄動,不停地起落。
“下雪了,下雪了!”
“你們快打電話給譚州,快喊他來一起看雪。”
“江門都下雪了,該不該許願啊?”
“什麼都許願許願,你是不是童話故事看多了啊?”
街上更爲熱鬧嘈雜了起來,還能聽見歡呼聲,鍾離對雪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只是也難免有些驚訝。簡知春時伸手在空中接了一會兒,然後她拍了拍鍾離的後腦勺,把那一點水珠順着衣領給丟了進去。
“嘶”,鍾離凍得快要喊出聲來了。
鍾離惱怒地看向簡知春,然而最先進入眼簾的卻是一條紅色的圍巾。
簡知春憋了好久了,這會兒終於可以說出來了,她笑着說:“你的聖誕禮物是這個。”
鍾離腦海中積蓄的不安和煩悶在這一句話的功夫就瞬間消融了,他想了好久的聖誕禮物,矯揉造作表演了許久,還以爲簡知春會忘記,或者壓根不會準備,可沒想到,原來她一直都記得!
圍巾上面還帶着溫度,怪不得剛纔開始簡知春就一直把一隻手放在口袋裡,原來是爲了掩蓋這個圍巾的存在。他想笑出來,又覺得要保持矜持,可誰知道這一刻,那些矜持只出現了幾個剎那就被撞得破碎無比。
“你什麼時候織的?我都沒有發現。”
簡知春隨口道:“要是被你發現,那我還怎麼混,不過我這個是手工圍巾,很貴,你得付錢。”
果然,這纔是簡知春的本性。
鍾離一顆心全都被軟化了,哪裡還能理智思考,他問道:“多少錢?”
簡知春漫天要價,“十萬好了。”
鍾離點頭,“我給你。”
簡知春心跳得快了些,她反倒覺得不自在了,告訴鍾離她就是開玩笑而已,她可不是趁人之危。
鍾離眼眶早就紅了,他沒有說話,就是拿着那紅色圍巾,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清風明月般的笑容,“我覺得值得。”
簡知春咳了咳,裝作沒聽見,搶過圍巾,聲音嚴肅了些,讓鍾離低頭。
鍾離順從地低下了頭,他這個角度恰好和簡知春的身高差不多,簡知春拿起圍巾,往鍾離脖子上綁了起來。
漫天的風雪還在落下,夜色寂靜而冰冷,然而一向,一向到了冬天就不開心的鐘離,此刻心頭正涌出潺潺暖意。
他任由簡知春施爲,感受着圍巾在他脖子上纏繞,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深冬夜色,忽覺春來。
他在心底無聲,又悵然地發出一句喟嘆,“這是我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