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華宮。
常貴妃摔了手中的花剪,砸了屋中的盆栽,氣得直抖。
地上跪了一名太監,匍匐不起,嘴裡唸叨着:“娘娘息怒,彆氣壞了身子!”
“不中用!讓你們辦這麼小的事情都辦不好,養你們有什麼用?”
常貴妃緩緩坐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肩膀,有太監趕緊上前,給她捏肩捶腿,常貴妃靠在軟塌之上,身體漸漸放鬆,情緒逐漸平復。
她聲音也恢復了往日的淡定與輕慢,“那兩個人的身份處理乾淨,別讓人查到這裡。”
地上那名太監磕頭應下。
“怎麼會死了呢?到底是誰殺的?秦霜華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殺了那兩個人?”
常貴妃喃喃自語,身旁伺候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眼觀鼻鼻觀心,都跟木頭人一般,當做聽不見。
常貴妃捏着盤中的一塊糕點,指甲嵌進去,愣是把一塊糖酥用手指捏成粉末。
她咬牙切齒說道:“秦霜華,給你出宮的機會,你不抓住,非要死在宮裡。那就別怪本宮無情了!”
第二日,常貴妃提出,要去查看已死秀女和宮女的屍體。
但是據說太后的懿旨,不讓人進去查看。
常貴妃眼珠一轉,便到紫宸殿,向皇帝稟明此事。
皇帝皺着眉頭,有些不解,“母后此舉,爲了什麼?”
常貴妃說道:“陛下,臣妾懷疑,那個秀女並非自戕,而是被人謀害致死的!”
皇帝冷了臉,“貴妃,話不能隨便說,你可有證據?”
常貴妃把疑點告訴皇帝。
皇帝聽了,仔細回憶,好像的確沒有見到什麼翻到在地的板凳之類。
他瞬間冷了臉。
“皇上,那日臣妾在那間屋子裡,撿到了這個。”
“什麼?”皇帝看到常貴妃手中拿着一個珍珠耳墜,他忍不住蹙眉,不就是一個女人的耳墜子麼?
安德海瞄了一眼,看着那個珍珠耳墜有些耳熟,他忍不住說道:“這不是南海上供的珍珠麼?皇上您讓內務府趕製出了一套首飾,說是要送給皇后娘娘。”
常貴妃愣住,這難道不是淑太妃的?
皇帝也愣住,“朕賞給皇后了麼?”
安德海想了一下,臉色驟變,有些後悔地說道:“這個,奴才記得,您好像是轉送給了淑太妃。”
“什麼?”皇帝怒氣突起。
常貴妃脣角泛起一抹冷笑。
“皇上,那日碧歌臺秀女出事,消息雖然封鎖,但是闔宮卻有傳言,說是淑太妃害死了這個秀女。”常貴妃說得言之鑿鑿。
“怎麼會有如此流言?”
“且不說這個珍珠耳墜是臣妾撿到的物證,就說當日,皇上封鎖了碧歌臺,淑太妃是如何離開的?想來是提前離開,想要洗脫嫌疑。
再者,據說這個秀女在儲秀宮的時候,就和淑太妃的妹妹秦家二小姐秦玉露,關係不和。淑太妃爲了妹妹,爲了秦家,這麼做,是極其有可能的。”
皇帝想了一下,擺了擺手,斷然否定,“不會是她!”
常貴妃有些生氣,“皇上爲何這般信任淑太妃?這事情不徹查,如何還死去之人一個公道?
秀女們都是官家小姐,如何不知,在宮中自戕,罪及全家!
誰會那麼傻,自己死了,還累及家人?這事要是不查清楚,恐怕不只是對後宮,就是對朝堂之上,也不好交代!”
皇帝聽了,眉頭緊蹙。
常貴妃見皇帝神色變了,知道皇帝已經有幾分起了疑心。
她便趁熱打鐵,接着說道:“皇上難道忘了,淑太妃是秦家人?如果此事和淑太妃無關,和秦家無關,太后爲何不讓人查看已經死去的秀女屍體?
皇上,您讓臣妾幫着協理六宮,臣妾查明此事,理所應當,但是太后卻層層阻撓,這又是爲何?”
皇帝臉色沉得嚇人,他點了點頭,說道:“朕知道了。”
常貴妃還要說什麼,皇帝便揮手讓她離開。
秦霜華正在泰康宮中忙碌她的醫藥大業。
紫宸殿的小太監過來,說皇帝請她過去敘話。
秦霜華覺得應該是宮裡死人了,所以現在皇帝找她問話。
但是看張順和小杏那一副冷掉渣的表情,她好像看到了蕭成野不快的臉。
昨天晚上蕭成野還過來一趟,說了一堆沒用的屁話。
說什麼放心,有人看着泰康宮,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都死人了!還監視她有個屁用!
到最後,蕭成野又說了,少去找皇帝,少作妖,安分守己,等着他安排,等着一個時機。
秦霜華壓根聽不懂蕭成野說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安排,什麼時機?
她只記得昨天蕭成野又強調過,少跟皇帝來往。
她忍不住心裡發顫。
之前她去找皇帝,總是被蕭成野知道,然後闖進去,甚至有一次還逼着皇帝殺她!
這次會不會覺得昨晚剛敲打過,今天她就找皇帝,而親自動手吧!
可現在不是她找皇帝,是皇帝找她啊!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能不能不告訴蕭成野?”
張順蹙眉道:“主子指的是什麼?”
“算了算了。”秦霜華擺擺手。
怎麼可能,這兩個人就是蕭成野派來監視她的,她去一趟紫宸殿,蕭成野馬上就知道!
秦霜華覺得自己好心塞。
這邊兒剛哄好太后,現在又要去哄皇帝。
估計回頭還要哄蕭成野。
她這不是間諜的命,幹着跟間諜差不多的工作,簡直是操心操肺操胃!各種累!
秦霜華跟着小太監去紫宸殿,張順保架護航。
兩人到了紫宸殿,小太監進去通報,然後讓秦霜華進去。
秦霜華突然有點兒怯怯的。
她在慈寧宮中的那套說辭,如果有人報告給皇帝的話,皇帝肯定以爲她已經是太后陣營的人了,所以,算不算是跟皇帝敵對了?
按說皇帝對她是不錯的,給賞賜大方,說話也和顏悅色的,現在她算不算背叛皇帝啊!
秦霜華略一遲疑,張順在她身後低聲說道:“主子別怕,皇上不會把您怎麼樣,奴才在外面守着。再說了,還有王爺呢!”
秦霜華撇撇嘴,果然,這些奴才早就報告給蕭成野了!
她跟着小太監進去,小太監帶着她進屋,皇帝正坐在書案之後翻看着奏摺。
秦霜華沒敢坑聲,過了很久,皇帝才擡頭,“來了。”
秦霜華這才行禮。
皇帝伸手將桌上的一個東西往前推了推,“淑太妃,今日召你過來,不爲別的,就想問一下,這個珍珠耳墜,是你的麼?”
秦霜華訝異,竟然不是問她宮裡死人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那個耳墜,點了點頭。
這對耳墜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一個,現在宮裡就只剩下一隻了,也就不能帶了。
沒想到居然被皇帝撿到了。
“多謝皇上,這的確是本宮的耳墜。”
“是麼?你沒看錯?”
“呃,應該沒看錯。”
皇帝閉了閉眼,好像極力忍耐着什麼似的。
安德海亦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皇帝睜開眼睛,面帶不忍,但眸光狠厲,“來人,把淑太妃抓起來,押進天牢!”
秦霜華冷着臉,這是什麼節奏?
她幹什麼了,要被押進天牢?
皇帝不是挺好說話挺和氣的一個人麼,怎麼突然這麼暴力執政了?
眼看已經有人進來,拉着她的胳膊,要往外面拖。
秦霜華大聲問道:“皇上要押本宮進天牢,總要跟本宮一個罪名吧!本宮什麼都不知道,稀裡糊塗被關起來,本宮不服!”
皇帝閉上眼睛,一臉痛心,好像不忍心再看秦霜華一眼似的。
他一揮手,聲音冷淡:“帶下去!”
秦霜華見有人要上來拉她,便坐在地上,賴着不走:“求皇上給個明白!要不,要不本宮就撞死在這裡!”
秦霜華說着,歪頭便往旁邊的椅子上撞。
旁邊的太監趕緊攔住她。
秦霜華又開始號哭:“先帝啊!您爲什麼不帶臣妾一起去了啊,臣妾如今蒙受不白之冤,活不下去了,臣妾現在就來找您啊!”
辦法俗套,但是效果極好。
安德海低聲說道:“皇上要不問問淑太妃,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許有誤會呢?”
皇帝伸手,止住拉扯秦霜華的太監們。
衆人退下,秦霜華這才鬆開椅子腿,換了個姿勢坐在地上,也不起來,一臉悲憤。
“淑太妃,朕問你,你的耳墜子是在哪裡掉的?”
皇帝聲音沉沉。
秦霜華看着皇帝陰鷙的雙眼,便知道,這裡面一定有蹊蹺。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什麼時候拿過這個耳墜,心中有了計較。
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換了個說法,替自己辯解:“皇上,這對耳墜子本宮從來沒有戴過。”
皇帝蹙眉,有些不信,“沒有帶過?”
“是的!因爲本宮沒有耳洞。”
秦霜華說完,把頭髮撩起來,兩隻耳朵全露了出來。
皇帝起身,親自去查看了秦霜華的耳朵,的確沒有耳洞。
秦霜華的耳朵小巧圓潤,耳朵延伸向下的頸部曲線纖長細弱,皇帝好像受到蠱惑一般,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碰觸似的。
安德海嚇了一跳,趕緊喚了一聲:“皇上?”
皇帝收回了手,輕輕咳嗽一聲,掩飾面上的尷尬之色。
他問道:“那這是怎麼回事?”
秦霜華翻了翻眼皮,你拿着我的耳墜子,還問我怎麼回事?
她反問:“本宮倒是想問皇上,您是如何拿到的這枚珍珠耳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