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九皇弟
莫小藝老老實實地跪着,一動不敢動。
亦吉昨天已經訓斥她了,在太后面前,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謹慎,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她也後悔得不行,都說伴君如伴虎,她能不怕嗎?
默默情緒明顯不高,武潤也沒做什麼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睡着了她才召見了莫小藝。
武潤輕啓朱脣:“亦吉,你們都退下。”
亦吉行禮:“娘娘,萬萬不可爲下人氣壞了身子。奴婢退下了。”
臨走之前,亦吉給了莫小藝一個眼色,示意她機靈點。
莫小藝看得似懂非懂的,從她進了仁心殿,亦吉就對她挺好,她心裡也有感激,畢竟來到這裡,亦吉可以說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低了頭髮誓,將來姐發達了,一定把亦吉接出宮,給她美好的人生。
武潤換了淺薄的衣衫,卸了精緻的宮妝,此刻的她,少了幾分嚴謹大氣,多了幾分驚豔美麗:“你叫春芝?”
莫小藝老實認命地接受這個名字暫時代表她:“回太后娘娘,奴婢就是春芝。”
武潤仔細看了她幾眼,她趴在地上,也不知道長什麼樣,看身材,嬌小圓潤的,挺惹人可愛:“家鄉何處?家裡還有何人?幾時入宮?因何入宮?入宮之後伺候過幾個主子?”
莫小藝冷汗開始從額頭上冒,糟糕,從來到這裡一門心思混吃混喝了,她還真不知道這春芝是什麼地方人:“回太后,奴婢前一段時間大病了一場,痊癒之後,就如同失憶了一般,忘了以前的事。太后所問,奴婢實在想不起來,望太后恕罪。”
武潤後來想了想,既然可能是從同一個時代穿過來的,爲何不能爲己所用呢?這纔想着招了莫小藝來看看:“是嗎?那可還記得江太妃?”
莫小藝吃不準武潤到底什麼意思,但她不傻,知道後宮之內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那是花樣百出的,皇上身邊的女人,永遠不可能是朋友:“回太后娘娘,奴婢記得。”
“哀家把你從江太妃那裡要過來,你可有怨言?”
莫小藝連忙磕頭:“娘娘,奴婢不敢有絲毫怨言,能伺候娘娘,是奴婢前世修來的福分。”
武潤淺笑,不知道來了多久了,這宮裡的規矩,倒是學得有模有樣,口口聲聲的奴婢也叫得挺順口:“如此,哀家問你,江太妃對你如何?”
莫小藝剛剛的話倒是實話,畢竟在仁心殿的待遇比在江太妃那裡好太多了,至於江太妃讓她做臥底之類的,說真的,她一點也不感興趣。聽武潤這樣問,她就開始轉腦子,心想是不是和盤托出然後以後就跟着太后混?怎麼說太后也是後宮最大的官!可萬一她一怒之下殺了自己呢?莫小藝瞬間開始在腦海裡搜索自己該說點什麼才能讓這位太后老佛爺不殺自己:“娘娘,奴婢——能說實話嗎?”
武潤裝作有興趣的樣子:“怎麼?還有什麼事是見不得人的?但說無妨,你來了這仁心殿,就是哀家的人,有什麼事,說出來哀家替你做主。”
莫小藝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從江太妃發現她會編手鍊讓她去找來福套話,她沒做好嚇得躲進了御膳房的庫房裡,一直到江太妃的人找到了她並把她送到這裡來觀察仁心殿的一舉一動,從頭到尾,她也沒撒謊,都說了出來。末了,她說:“娘娘,奴婢從未想過要害誰,躲起來的時候也是真的不想讓人抓到。娘娘,奴婢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奴婢有罪,請娘娘責罰!”
武潤一時倒還真不確定她說了多少,又隱瞞了多少,不過這些她都會查清楚的:“你也是被逼無奈,責罰就算了,以後就在這仁心殿伺候,江太妃那裡,不必管她。”
莫小藝連忙謝恩,心裡卻依然忐忑着。
武潤又問:“哀家記得,那手鍊的樣式新奇,好似從未在宮裡見過,可是你家鄉的特產?”
莫小藝連連點頭:“對,對,是家鄉的特產。”
武潤的聲音不冷不熱:“你不是失憶了麼?”
莫小藝頓時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心裡卻開始腹誹武潤是個老妖婆,不知不覺就讓人入了她下好的套裡。她又開始冒冷汗,不知道這條命今天是不是就要掛到這裡了:“娘娘饒命!奴婢也不知爲什麼,那手鍊自然就編好了,奴婢實在想不起來……”
一番對話下來,莫小藝的苦命奴婢演得有聲有色的,一時之間,武潤還真不好確定這人到底有沒有心機。不過,武潤覺得既然想收了她當自己人,一朝一夕也不可能就讓她交心:“算了,退下吧。”
莫小藝出來的時候,一摸後背,都溼了。
她是學歷史的,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封建統治者的殘酷和喜怒無常,她比常人更加的瞭解和熟知。也正因爲這樣,她才更怕!
亦吉悄悄把她拉到一旁問她太后說了什麼。
莫小藝也不想隱瞞,都說了。
亦吉聽完笑了笑:“行了,以後就好好伺候太后吧。她老人家可沒你想的那麼冷酷可怕。看這一頭的汗,快去洗洗吧。”
武潤以前聽說過穿越,她的幾個學生裡面就有幾個穿越迷,上課的時候都捧着手機看,可至於穿越之後那些人做了什麼,她真的不清楚。
其實也就是莫小藝沒有野心,但凡她有一點壞心眼,說不定武潤就要拿出幾分真架勢和她鬥法。
武潤剛想閉上眼歇息一會兒,就聽到窗子那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異動。
她擡眸,一張俊美無比五官出色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底。
她愣了只有一秒的時間,然後指了指窗子:“傳聞不如親見,哀家這次信了,風流倜儻的九皇弟真的是非窗不入啊。”
商紫歌擡頭甩了甩額前的發,擺出一個帥氣的造型,朝着武潤拋了個媚眼:“許久不見,皇嫂最近可好?”
武潤脣角彎了彎,對於商紫歌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有了一絲疑問:“九皇弟最近在哪裡發財?”
商紫歌大喇喇地走過來不客氣地坐下,拿起武潤前面的茶壺自己倒茶喝,連着喝了三杯才停下動作,伸手過來用袖子擦了擦嘴,他這纔開口:“發財談不上,就是賺幾個小錢養家餬口,勉強過個小日子吧。”
武潤雖然能從身體的記憶裡找到所有有關這個九皇子的信息,但是真的看到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瀟灑狂妄的皇家子弟,還真是有一絲絲的詫異。
商紫歌,先皇極其寵愛的皇弟,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在世的商子郢的皇叔。
商紫歌兩歲的時候,先皇登基,他成了整個大商最年輕的有封地有爵位的王爺。十二歲,他才華初露,就驚詫了大商最有名的四大學院,被譽爲大商神童。十六歲,他毅然退地還封,不做王爺周遊天下去了!
今年,他二十六歲。
這十年裡,他回皇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每一次回來,都帶給宮裡的人一次驚喜。他在成長,在蛻變,一年比一年意氣風發,一年比一年風流倜儻。先皇極是寵愛這個唯一的弟弟,不止一次開口留他,都被他婉言拒絕。
而今天,他竟然來了仁心殿。
武潤只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先皇封她爲後的時候,一次是先皇駕崩商子郢登基的時候。怎麼說呢,這兩次見面,他給武潤的印象就是——行事怪異,放浪不羈!甚至先皇在世的時候,他也是口無遮攔,想起什麼說什麼!
“先皇臨走的時候,曾對哀家說過,如果你想回來,皇宮隨時都有你的位子。九皇弟,在江湖上如果漂泊累了,也該歇歇了。”
商紫歌突然湊過來:“皇嫂,我怎麼覺得你又美了幾分?”
武潤一時失神,竟眼睜睜地看着他越來越近!
商紫歌突然笑出聲,身子隨即收回來:“佩服自己!連皇嫂都迷倒了!”
武潤繃了臉,眉目間卻是想忍忍不住的笑意。她本就不是天性活潑之人,來到這裡,一身的冷傲竟奇蹟般地和太后的身份契合,身上的威嚴不是裝出來的,是武潤本身的貴氣和她性格的冷清所造就的產物。來了這麼久,她甚至習慣了周圍人的敬重和跪拜,商紫歌的動作,卻讓她瞬間找到了一個普通人應該站在的高度:“九皇弟還是喜歡開玩笑。亦吉。”
亦吉一下就進來了,她早就聽到裡面有人說話,聽聲音又不是默默,她想進來又怕衝撞太后,一進來她就朝那男子看過去,看清來人她大驚失色:“奴婢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奴婢見過王爺,王爺千歲。”
商紫歌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一年不見,亦吉越發水靈了。亦吉,什麼王爺不王爺的,你就叫我紫歌。你當值啊?哪天你輪休我請你吃飯!”
亦吉跪着不敢起來:“奴婢不敢。”
武潤看商紫歌還想說什麼,連忙搶在他前面開口:“好了,你別逗她了。亦吉,去請皇上。還有,派人去把少陽殿整理乾淨。”
亦吉應了,然後退下。
商紫歌一臉的笑意,帥氣的五官張揚着別樣的魅力:“皇嫂真是客氣,紫歌住不了幾天就要走了,住客棧是一樣的。”
武潤也不和他爭辯,只要無心皇位的人,她都想和對方做朋友,更何況,商紫歌這個人,不拘小節,挺合她胃口:“來了就多住幾日。一年多沒見子郢了,你就不想他?”
商紫歌眉眼之中有了幾分凝重:“想,這不是回來看他了嗎?”
亦吉出來就拍着胸口後怕,幸虧太后把她趕出來,否則她真不知道那紫歌王爺還能說出什麼話來!他風流,說的話能讓人面紅耳赤!他說話不留情面,什麼人讓他看不順眼他能損得你都想死了重新投胎一次!他回來一次,宮裡很多小宮女都怕被他盯上!
商紫歌擡眸打量內殿,眸子裡的光芒似流星閃爍:“一年不見,皇嫂這裡的擺設愈加罕見了。”
武潤對那些不怎麼在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她一向不強求,她這裡的東西,大多都是官員進貢的,商子郢一股腦地挑最好的給她:“九皇弟喜歡什麼,拿去便是。”
商紫歌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還真有一樣東西,就是不知道皇嫂舍不捨得。”
武潤看着他,柔和的目光下是深藏不露的戒備:“說來聽聽。”
商紫歌擡了擡下巴,回看着武潤瞬間就轉了話題:“皇嫂,我怎麼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武潤冷哼一聲,也沒覺得有什麼心虛的:“從一個不諳世事的不起眼的後宮小妃子,一躍成爲萬萬人之上的皇太后,明爭暗鬥,勾心鬥角,九皇弟以爲哀家還應該是從前那副無害的模樣嗎?如果是那樣,哀家相信,子郢登基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我們娘倆就會被人吃得不剩骨頭!九皇弟以爲呢?”
皇上駕到——
武潤沒動,商紫歌也沒動。
外殿傳來跪拜的聲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商子郢邁着大步有點急不可待地走進來,滿臉的笑意:“母后!皇叔來了——皇叔!”
武潤手指敲了敲桌面:“郢兒,注意禮儀!”
商子郢立即停住了本準備奔向商紫歌的腳步,小心地跪倒,聲音裡依然帶着喜悅:“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千歲!子郢給皇叔請安!”
武潤還未開口,商紫歌已經站起身走近商子郢,一把把他抱起來,高高舉過頭頂轉了個圈:“子郢又長高了!哇!好重!”
商子郢一邊高興一邊小心翼翼觀察母后的臉色,他喜歡皇叔,可他也知道皇叔的舉動確實不合禮儀。
武潤輕聲開口:“九皇弟旅途勞頓,該多多休息纔是。”
商紫歌聽出了武潤的言外之意,彎脣笑着把商子郢放下,抱了抱拳:“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商子郢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皇叔不必多禮。”
武潤當沒看見這極其差勁的行禮,不是她刁鑽,而是皇家威儀,大半靠的是帝王自身的堅持和擺譜!你自己都不覺得自己事兒大那憑什麼以爲別人就該拜你!生在帝王之家,多了高高在上的無比榮耀,可也同時失去了很多正常人該有的樂趣和期待!掌控天下,這就是代價!魚和熊掌,確實不能兼得。
武潤看着明顯比往日活潑了的商子郢,靜靜地在一旁看着叔侄二人長話家常。說真的,如果是自己親生兒子,武潤真捨不得讓他受這種罪。是的,對於武潤來說,這麼小的年紀就獨擋一面,稱王稱帝,看着就讓人心疼。再說,爲人君主,又有多少不爲人知的苦澀艱辛以及寂寞冷清?他還小,再過幾年,該選妃了。到時,又是一道坎。爲人帝王,不能專寵,不能用心,不能專情,武潤想想,就覺得是一種悲哀。
商子郢的笑第一次有了孩子的模樣,他睜着眸子很有興趣地聽商紫歌講一些宮外的傳聞趣事。
那些想法,武潤也只是想想而已。對於商子郢的成長道路,她並不想改變什麼。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責任和使命,商子郢從一出生就註定了他和別人不同。生在帝王家,是幸,抑或不幸?
在仁心殿呆的時間久了,商紫歌和默默碰面,似乎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