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覺得可惜,“這樣的人物,怎麼不出現在我們大遼?阿琤,聽說你和這位司兵夫人有些過節?”
跟在三皇子身邊的佩刀男子,正是昔日的祁連崢。
不過他已經不再是當初小小千戶,而是三皇子身邊的紅人,也是這次出使大齊的使者之一。
傅廷燁認出了他,自然十分警覺,這些日子不但在華輕雪身邊安插了不少暗衛,就連三皇子蕭翰和祁連崢,只怕也被人暗中盯着。
祁連崢的拇指按在刀柄上,不緊不慢的摩挲,臉上沒什麼表情。
“三殿下不知,當初這位司兵夫人曾流落到任丘城,我對她……算是有救命之恩。”他扯起嘴角,露流露出譏誚,“只是最後,卻被恩將仇報了。”
蕭翰饒有興趣的問他:“怎麼個恩將仇報?”
祁連崢便把那段往事告訴了蕭翰。
他憐惜華輕雪生活不易,將軍營裡漿洗的活計分給她做,她卻利用那些衣裳,勾結齊人一起,喬裝成遼兵偷跑出城,放走了原本如囊中之物的小太子!
事後祁連崢被革了職務,遭盡奚落。而他最無法忍受的是,種種屈辱,竟是一個女人帶來的!
三皇子蕭翰大笑,“想不到阿崢也有憐香惜玉的時候,看來這位司兵夫人確實魅力非凡,本王倒是越來越想會一會她了。”
說罷,他又有些頭疼,“只是傅廷燁這傢伙防範得嚴密,想要一睹芳容,怕是不容易。”
“這有何難。”祁連崢冷冷一笑,“殿下何等尊貴,若想見司兵夫人,登門拜訪就是,難不成她還敢拒不見客?”
蕭翰頓時瞭然,笑道:“妙啊!任那傅廷燁防得再嚴又如何?本王光明正大的去!他難道還能攔我不成?”
祁連崢微微垂眸,抿脣不語,握着刀柄的拇指仍慢慢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
翌日,華輕雪正在屋裡和盧正清等人校對教材,歡兒一臉驚色的跑來。
“夫人,不得了啦!”
華輕雪被歡兒的神情嚇到,站起身問:“怎麼了?……傅老夫人又來了?”
她真有些怕那位老夫人,不僅僅怕老夫人那張嘴,更怕老夫人在暴怒時犯病之類。
“不、不是!……”歡兒氣息很亂,急喘着搖頭,“是,是花……很多很多花!”
盧正清狐疑的道:“這大冬天的,哪來的花?”
“不知道,真的好多!”歡兒揚手大大的比劃,“全擺在門口了,特別漂亮!”
華輕雪覺得奇怪,披起一件狐狸毛斗篷往外走去,“我去看看。”
盧正清和樑文晟、蘇紹文也跟上前去。
一行人來到別院大門外,果真瞧見無數奼紫嫣紅的鮮花,擺在兩側道路,一眼望不到頭,壯觀極了。
因爲這景觀實在驚人,許多老百姓聞訊而來,在街頭巷尾張望不停。
華輕雪招來一個侍衛,詢問怎麼回事。
侍衛說剛纔來了幾輛滿載鮮花的馬車,馬車行駛到這裡就停下,車上的人把花留下,就離開了。
因爲鮮花是擺在道路上,沒有對別院造成影響,所以侍衛也不好干涉。
不過他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花……
在這樣的天氣,弄來這麼多花,絕對算得上大手筆,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歡兒捧着臉頰欣喜的說道:“一定是將軍大人送來的!”
……傅廷燁?
華輕雪默默搖頭。
她可不認爲傅廷燁這麼有情調……
從以前他送寶石就能看得出來。
別人送寶石,一定會精心包裝,放在昂貴的錦盒中,一旦打開便有幽香撲來,晶瑩閃爍的寶石擺在錦盒正中,散發着美麗的光芒。
換成傅廷燁呢?直接一箱子寶石哐當砸過來!箱子就是那種普通的木箱,甚至還掉了漆。多麼純粹實在!
“既然不知道是送誰的,就別管了,放在外頭吧。”
華輕雪內心雖然震撼,卻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轉身正準備回去,不遠處搖搖晃晃來了一頂轎子。
“夫人。”歡兒叫住她,擠眉弄眼的往轎子那邊指了指。
那轎子顯然是奔這兒來的。
華輕雪停下來,疑惑的望過去。會是誰來找她?李景楠?羅慕語?或是別的……什麼人?
然而,都不是。
轎子停在門口,從裡面走出來一位中年女子,陌生面孔,穿着很精緻講究。
華輕雪不認得,但圍觀的百姓裡卻有人認得,當下便竊竊私語的議論開來——
“是官媒覃夫人!”
“官媒來了,誰來給司兵夫人提親?”
“還能有誰!當然是傅大將軍啊!”
那女子見華輕雪站在門口,還以爲是特意出來迎她的,笑着說道:“怎敢勞煩司兵夫人親自相迎,奴家覃氏,今天是爲威遠侯府走這一趟。”
威遠侯府四個字一說出來,人羣又是一陣喧騰。
“聽見沒?是威遠侯府的!”
“真的是傅將軍來提親了!”
“快來看啊!傅將軍向司兵夫人提親了!”
“傅將軍向司兵夫人提親了!……”
四周的議論聲太大,覃氏的神情顯出幾分窘迫,躬身又道:“夫人,可否進去再說?”
華輕雪卻注意到,她說的是威遠侯府,不是傅將軍。
雖說傅廷燁確實算是威遠侯府的主人,但華輕雪知道,如果是傅廷燁向她提親,絕對不會提及侯府,而是堂堂正正用他自己的身份。
華輕雪奇怪的打量她,聲音輕柔:“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她沒讓對方進去,實在是幾天前傅老夫人鬧的那一場,讓她有了陰影。
而且屋裡現在全是教材,對以後辦學而言,那些東西,都算是機密中的機密,華輕雪不得不謹慎小心的對待。
覃氏見華輕雪沒請她進去,忙道:“奴家是受威遠侯府傅老夫人之託來的。”
言下之意,我可不是什麼可疑的人啊。
可偏偏華輕雪最緊張的就是傅老夫人,一聽這個名諱,臉色都變了!
“傅老夫人?……她,她找我,有什麼事嗎?”因爲緊張,華輕雪都結巴了。
覃氏眉眼裡露出笑意,“司兵夫人,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從懷裡取出一個金邊紅底的硬革書冊,遞到華輕雪面前,說道:“司兵夫人才貌雙全,傅老夫人很是喜歡,下月便有好日子,想擡夫人進門,做傅大將軍的側室,爲侯府開枝散葉!”
她飛快的說了一大串,華輕雪還沒聽明白,身旁的歡兒卻陡然怒了。
“要我們夫人做妾?!”歡兒又驚又怒,“我們夫人是皇上親賜的司兵夫人!執掌天下兵器鍛造!你要她進侯府做妾?!”
覃氏被歡兒的反應嚇了一跳,白着臉急忙辯解道:“司兵夫人自然是身份尊貴,可是傅大將軍不是普通男子!傅將軍是封了王的,即便是做側室,也是妃位,並不委屈夫人啊!”
就好比給尋常人家做妾,和給皇帝做妾,能一樣嗎?
四周的百姓炸開了鍋。
“……這和連環畫裡不一樣啊!”
“傅將軍真讓司兵夫人做妾?不會吧!”
“傅將軍身份尊貴,這樣做也不奇怪……”
“可那是司兵夫人啊,是天狼星下凡……”
衆人議論紛紛,華輕雪站在別院大門口,臉色白了紅,紅了又白。
這是她心底的死穴!
當初她糾結猶豫到底要不要和傅廷燁在一起,就是因爲她接受不了這個時代的婚娶制度。
妾,是可以買賣的!
哪怕是將軍的妾,那也是妾啊!毫無人權可言的妾!
華輕雪相信傅廷燁不會如此折辱她。
但是她仍然心寒,原來在傅老夫人眼裡,她就那麼不堪,不堪到,只配做妾!
盧正清看不過眼,站出來朝覃氏拱手道:“譚夫人,這裡頭只怕有些誤會,此事傅將軍從未提起,譚夫人不如先回去,問問清楚。”
覃氏見華輕雪不言不語,歡兒滿面怒容,其他人也都臉色難看,便知道今天這一趟怕是白跑了,搞不好還得罪了人。
她心中埋怨傅老夫人沒說清緣由,面上堆起殷勤的笑,“既然如此……奴家先回去了……”
結果馬車還沒調頭,幾匹快馬突然疾奔而來!
“司兵夫人如此不凡,怎能委身做妾?!齊人太過暴殄天物了!不如隨我回大遼,做那人上人的王妃如何?——”
蕭翰勒住繮繩,語氣狂妄傲慢!
華輕雪怔了怔,看向馬上華服寶刀的男人,一時弄不清來者的身份。
這時,男人身邊又有人出聲道:“司兵夫人的待客之道,莫非就是讓客人在門外久等?”
這聲音耳熟,等她看清那人的臉,登時睜大了眼睛!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祁連崢!
“華輕雪,別來無恙。”男人張開嘴,無聲的用口型說出這句話,笑容詭異。
華輕雪僵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你……你們是……”她如何還不明白,眼前的人,就是近日到訪的大遼使臣!
蕭翰大笑:“司兵夫人爲何不請本王進去?我大遼與大齊已籤盟約,停戰交好,司兵夫人難道不應該對我們……以友相待嗎?”
請他們進去?
那和把狼請進羊圈有什麼區別?!
可是,華輕雪卻當真一個拒絕的理由也找不到!
正如蕭翰所言,大遼與大齊已經交好,而她若是表現出敵意,便是大齊理虧,失了簽訂盟約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