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唐文波將目光轉向柳玉霜。
柳玉霜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
西北五宗何等勢大,割據秦州、涼州、蜀州三州之地,自立一國,青陽教之所以能夠起事,也與西北五宗的暗中支持大有關係,唐文波身爲青陽教之人,自然不敢忤逆西北五宗,只是他仍舊有些心有不甘,望着柳玉霜,道:“此事是牝女宗的意思,還是西北五宗的意思?”
柳玉霜道:“此事是由地師吩咐下來,廣妙姬承命,又令我全權處理此事。這件事,可以看作是牝女宗的意思,也可以看作是地師的意思,地氣宗師到底代表了什麼,唐公子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當然知道。”唐文波的笑容有些牽強:“地師是咱們大周的國師,也就是帝師,他老人家的話,一字萬金,唐某自是不敢不從。”
蕭遲問道:“既然如此,不知唐公子是否願意當着柳姑娘的面,給蕭某一個承諾?”
唐文波頓時沉默了。
又過了片刻,唐文波這纔開口道:“既然蕭公子把我看得這麼重,願意要我一個承諾,那我就給蕭公子一個承諾,除了總督行轅,不會動琅琊府分毫。”
蕭遲從座椅上起身,對着唐文波作揖一禮,道:“謝唐公子體諒。”
唐文波沒有倨傲到不去還禮,同樣起身還了一禮,道:“也望蕭公子體諒唐某纔是。”
蕭遲直起身來:“既然討了唐公子這句話,那在下便不叨擾唐公子食冰散氣了,告辭。”
柳玉霜同樣起身道:“告辭。”
唐文波站在原地,抱拳道:“不送。”
三清殿外的李玄都也拉着白絹向後徐徐退去:“走吧。”
兩人順着來時之路向外行去,白絹皺着眉頭道:“青陽教、蕭家、西北五宗,叔父這次是遇上大麻煩了。”
李玄都道:“白絹,你說這三者之間,從誰身上入手見效最快。”
“蕭家。”白絹毫不猶豫道:“與青陽教打交道這麼多年,他們到底有幾斤幾兩,有什麼手段,都不難猜,而西北五宗只是來了一個柳玉霜,也不足爲慮。青陽教這次之所以敢對琅琊府動手,關鍵在於這個蕭家,若是從蕭家身上着手,見效最快。”
李玄都道:“我們現在入城,去蕭家。”
白絹也是乾脆之人,只有一個字作爲迴應:“好。”
兩人離開道觀之後,離開密林,先柳玉霜和蕭遲一步回到驛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們放驢子的地方,然後往府城的城門行去。
這座大城作爲總督駐地,軍民混淆,城門檢查十分嚴苛,只是聞香堂的手藝十分高明,不是尋常人可以窺破的,城門守衛當然也不行,見李玄都和白絹兩人沒什麼可疑之處,也沒有過多爲難,畢竟守衛琅琊府城的都是秦道方的親兵,秦道方理政治軍嚴明,這些親兵自然也與那些兵痞油子不同。
白絹坐在驢上,李玄都牽着毛驢,過了城門洞,走得緩慢。
蕭家的府邸不難找,就在此城的最繁華處,門前周圍人來人往,不過因爲此時正值亂世的緣故,百姓窮苦,身上衣着大都破爛,兩人混入其中也不顯得如何顯眼。
來到一處僻靜位置,白絹坐在驢上,望着蕭家大宅的高牆,問道:“我們要怎麼進去?直接翻牆進去?還是尋個其他什麼由頭。”
李玄都沉思道:“只是不知這蕭家之中是否有高人坐鎮,若是無有高人坐鎮,我們大可殺進去無妨,若是有高人坐鎮,如錢家的大長老錢青白那般,再有諸多供奉客卿,那我們可就是自陷絕境了。”
白絹嘆了口氣:“難說,畢竟蕭家出了一個玄女宗的宗主蕭時雨,據說如今的家主正是蕭時雨的族弟蕭雲,蕭時雨在江湖上交遊廣闊,若說蕭家沒有半點底蘊,那是讓人萬難相信的。”
李玄都也嘆了一口氣,道:“若是我身上沒有這‘太陰十三劍’的反噬,只要不是蕭時雨親自坐鎮於此,以我們兩人聯手之力,何人能擋?若是蕭家果真與參與了此事,便將蕭雲殺了,平了此事。”
白絹略微驚訝地望了李玄都一眼。
自從白絹與李玄都相識以來,李玄都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油嘴滑舌的樣子,甚少有紫府劍仙的崢嶸,偶爾有所展露,也是一閃而逝。直到這一刻,李玄都在平淡話語中透漏出來的殺意,才使得白絹見識到了當年李玄都是如何在帝京大開殺戒的。
李玄都察覺到白絹的詫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問道:“怎麼了?”
白絹笑道:“紫府劍仙就是紫府劍仙,堂堂蕭家的家主,也是說殺就殺,真是好大的氣魄。”
李玄都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半是自嘲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東西已經浸到了骨子裡,改不了了。凡事不想着解決問題,總想着解決有問題的人。不過不可否認,這往往是最爲簡單快捷的辦法。”
白絹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直接衝進去殺了蕭雲?”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我們兵分兩路,我留在這裡,想辦法潛入蕭府之中,探查虛實,你去城門處等着蕭遲和柳玉霜一行人,然後跟上他們,看看他們接下來會去哪裡。”
白絹問道:“若是他們直接返回蕭家大宅呢?”
李玄都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就去林中道觀看一看唐文波的動向。”
白絹點頭道:“好。”
說話間,白絹已經翻身了下了驢子。
李玄都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拉住她的手,道:“小心些,事情可以做不成,但你一定不能有半分閃失,事後我們去總督行轅會合。”
白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道:“你也是。”
說罷,兩人就此分開,李玄都繼續牽着驢子前行,而白絹則是孤身一人折返回城門方向。
來到一處僻靜小巷,巷子裡有一棵大樹,李玄都來到大樹前,將毛驢的繮繩拴在樹上,然後腳下輕點,踩踏着牆壁登上牆頭,然後翻身進了蕭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