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財硬着頭皮將兩大杯茶喝完,生怕這倆奇葩還出什麼幺蛾子,趕緊擺手道:“好了好了,我是一個很隨性的人,以後咱們之間就不要有什麼客套禮節的,忒麻煩。”
徐白二人連連點頭稱是。
看着眼前這兩個唯唯諾諾的新學生,牛進財心中一動,既然又多了兩個工具人,不如就將那事兒交給他們去做?
這兩個新學生和紀賢是同道之人,都是格物學的擁躉,雖然情商差了點,但智商肯定是不差的,只要他們認真研究,說不得還真能折騰出來。
牛進財再三斟酌了一下,貌似除了眼前這三人,自己也很難找到更合適的人選了,於是說道:“去拿炭筆和白紙來。”
白殊極有眼色,也沒問牛進財要做什麼,迅速轉身去書房拿紙筆了。
徐文景的反應就遲鈍了一點,見白殊已經搶先一步,他也只能放棄這個討好先生的機會,只能問道:“不知道先生要做什麼?”
“打個樣,你們三負責給我做出來。”
紀賢馬上接口道:“定不負先生所託。”徐文景也是連連點頭稱是。
不過片刻,白殊就拿來了紙筆。牛進財將白紙鋪在桌上,寥寥幾筆就畫出了摩天輪的草圖,嘴裡解釋道:“咱們村裡的孩子越來越多,是時候給他們打造一個遊樂園了。”
牛進財素描功底本就不錯,摩天輪的結構也很簡單,紀賢三人又都是智商在線的,幾句簡單的解釋後就理解了這個摩天輪是個啥玩意。
牛進財隨後又將旋轉木馬的樣式畫了出來,將兩張圖紙放在桌上,說道:“其實就是兩個大圓盤,一個是倒在地上平轉,一個是豎起來轉,爲了省事,這兩個圓盤做一樣的大小吧。”
想了想又說道:“直徑尺寸就做二十米吧,先練練手,以後還可以做更大的。我只給你們一個大致尺寸,其他細節構造尺寸你們自己研究,簡單來說就兩個要求,安全,舒適。”
二十米這個數字看上去不打眼,其實已經不小了,豎起來後的高度相當於前世六層樓了。
以桃源村現有的材料技術以及手藝,要做五六十米的摩天輪也是可以的,但真要做那麼大,耗費的時間就有點長了,而且摩天輪一旦過大,那需要的驅動力就不是一個層級了。
紀賢第一時間問出了這個問題:“先生是準備用水力來驅動它們旋轉麼?”
牛進財正要回答,白殊反駁道:“怎麼可能用水力驅動呢,如果僅僅只是摩天輪的話倒是可以安放在河邊,但如果還有旋轉木馬,那河邊顯然是不合適的。”
徐文景手指點着圖紙點頭附和道:“這個旋轉木馬太佔地面了,如果放在河邊的話就限制場地了,而且先生說了是要建一個遊樂場的,既然是一個遊樂場,那肯定不止這兩個東西,不可都擠在河邊吧。”
紀賢皺眉道:“如果不放在河邊,那就只能開渠引水進來驅動旋轉了。”
“你爲什麼儘想着用水呢,除了水力還有馬兒啊。”白殊反駁道:“不用水力也一樣可以轉起來的,比如用馬用驢,甚至安排幾個壯漢也是……。”
“你懂個屁!”徐文景打斷道:“你好歹也在村裡呆半個月了,難道你還不知道先生的習慣麼,這水啊風啊啥的都被先生用到極致了,以先生的小氣性子,又豈會去浪費人力畜力?”
雖然徐文景口氣不善,但白殊對這話還是深以爲然的,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哈。”
一旁的牛進財有點氣苦,你們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紀賢說道:“以先生平日的作爲,肯定不會用人力畜力來驅動這麼兩個大傢伙,村裡雖然有幾座大風車,但咱們村風力有限,想要帶動摩天輪也是力有未逮,所以必然是用水力來驅動。”
“看來還只能用開渠引水的法子才行。”徐文景沉吟道:“開一條大渠引水經過摩天輪和旋轉木馬……。”
他話還沒說完,白殊便反駁道:“如果要挖開一條大渠引水進來,那與建在河邊又有什麼區別了?”
徐文景有點語塞,是啊,要是再挖一條大渠出來那不就是又多一條小河了,何必這麼折騰呢,那還不如直接建在河邊來得省事。
紀賢想了想說道:“其實開渠引水是可以的,我們不需要挖一條小河那麼寬的渠嘛,確切的說我們可以做成暗渠,這樣的話就不影響地面結構了。”
“暗渠不錯!”白殊擊掌讚賞道:“果然是大師兄,這個想法好。”
要做成暗渠有那麼簡單嗎?上面鋪設什麼?如果要保證水流量,這個渠道就小不了,不說挖渠了,光是上面鋪設的材料就是一個大工程。徐文景皺眉說道。
三人頓時安靜下來,開始苦思冥想。
牛進財在旁邊看着這三個學生完全無視了他的熱鬧討論有點哭笑不得,也只有這時候才找到了說話的機會,他輕咳一聲說道:“這也是我爲什麼要將這件事交給你們的原因,確切的說,建造摩天輪和旋轉木馬只是附帶的,最主要的是教你們一個新的動力知識。”
新的動力知識?
三個學生頓時虎視眈眈的看着牛進財,難不成除了水力風力人力畜力,這世上還有其他的動力?
牛進財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隨手撕下了圖紙的一角,將這一角碎紙揉成了小團,然後又將這個紙團塞進了炭爐上面的茶壺嘴裡。
他的這種迷之行爲讓紀徐白三人一頭霧水,但三人都知道先生不會做無用功,這其中必有原由,所以也都忍着沒發問。
牛進財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看着炭火上的茶壺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茶壺裡的水滾開了,熱氣沸騰四溢,因爲茶壺的嘴被堵住了,壺蓋便被滾水掀的不斷擺動,不少茶水濺了出來灑在炭火上,滋滋聲不絕於耳冒出一陣陣白煙。
白殊性子急,趕緊伸手想要將茶壺從炭爐上提下來,牛進財卻擺手阻止了他,並說道:“你們發現了沒?”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紀徐白三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是不明所以。
徐白兩人才剛剛入門,膽子有點小,不敢隨意發問,於是便用眼神示意大師兄紀賢出頭。
紀賢鼓起勇氣問道:“弟子愚鈍,請先生教誨。”
牛進財微微一笑,指着兀自沸騰的茶壺說道:“你們難道沒發現麼,這個蓋子已經蓋不住了。”
廢話,水都開了,出氣的嘴兒又被堵了,茶壺蓋還能穩住麼。三個學生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先生到底想說什麼。
“唉。”牛進財嘆了一口氣,說道:“所謂道在屎溺,既然都能在屎溺了,那爲什麼就不能在茶壺呢?”說完之後他便起身離桌,揹着手走出了院門。
紀徐白三人再次面面相覷,道在屎溺的意思他們當然懂,但這個小小的茶壺裡又會有什麼道呢?
先生說的話是不是太深奧了?
徐白二人有點委屈,不是我們蠢,是我們剛入門啊,還不習慣先生的說話風格啊。於是兩人齊刷刷的看向紀賢,現在先生好像被氣走了,你這個大師兄得負責!
紀賢起身正要鼓起勇氣出聲詢問,已經走出院門的牛進財頭也不回的說道:“不要問我,這事兒得由你們自己想,等你們想到了再來找我吧。”
紀賢頓時不敢再問,只能重新坐回桌旁。
於是院子裡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三個人端坐不動猶如泥塑木雕,盯着桌子中央一個燒開了的茶壺眼睛一眨不眨。
茶壺熱氣沸騰,再加上濺出去的水造成了更多的霧氣,不過一會兒,整個小院都是白煙瀰漫了。
“救火,救火,有院子起火啦!”
遠遠的有村民大呼小叫……。
紀徐白三人充耳不聞,只是死死盯着眼前這個壺蓋震顫不止的茶壺。
直到一大盆冷水從天而降,三人才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這時候已經有好幾個村民衝到院門口了,每個人手上都提着一個大水桶。
手腳最快的村民將水潑出去之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院子裡沒起火,只是一個茶壺燒開了而已。
但是茶壺都燒成那樣了,這三人還愣着幹嘛?村民心中疑惑,訕訕笑道:“幾位先生這是在幹嘛呢?”
紀賢摸了一把溼漉漉的臉,倒也沒有責怪對方的意思,微笑道:“我們在搞研究呢。”
“原來是在搞研究啊。”這個村民摸了摸腦袋,雖然不知道對方在研究什麼,卻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了笑便轉身招呼其他幾人返回。
幾個村民走遠之後還隱約傳來對話:
“你們說這幾個先生是不是有毛病……。”
“噓,別亂說哈,什麼叫有毛病呢,就是有點怪嘛。”
“嗯,這幾個先生都古古怪怪的。”
“那肯定的,富貴的學生嘛,不奇怪才真奇怪了。”
“嗯,富貴就是古古怪怪的……。”
紀徐白三人對望了一眼,露出無奈的微笑,先生所說的茶壺之道他們還是沒有半分頭緒。
桌上的炭爐已經熄火了,茶壺雖然還在炭爐上,但壺蓋卻被剛纔那一通水給衝到了桌上。
白殊隨手拿起壺蓋,正準備蓋上去的時候,徐文景卻突然伸手攔住,將白殊手中的壺蓋拿過來仔細端詳。
“破了麼?”白殊隨口問道。
徐文景皺眉不語,陷入了沉思。
白殊正要再問,徐文景突然眼睛一亮,說道:“我好像明白了先生的意思。”
紀賢頓時精神一震,湊過來盯着他手中的壺蓋,問道:“莫非這其中的道是落在這壺蓋之上?”
“差不多。”徐文景微微一笑說道:“你們發現了沒?”
白殊不耐煩的說道:“別學先生說話,快快招來!”
“剛纔這個壺蓋在動。”徐文景說道:“它爲什麼會動?”
白殊豁然起身道:“我明白了,壺蓋在動,這不就是先生所說的動力麼?”不過隨即他又喪氣搖頭道:“不對不對,壺蓋確實在動,但那也是被茶水掀動的,說到底還是水力嘛。”
“誰說是水力了?”紀賢也明白了過來,微笑道:“讓壺蓋動起來的不是茶水,是水氣。”
“水氣?”白殊疑惑道:“水氣不就是霧氣麼,霧氣這樣虛淡縹緲的東西能是先生說的新動力?”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先生所說的茶壺之道大概率就落在這個霧氣上了。”紀賢自信滿滿的說道。
“霧氣又有什麼道理在其中呢?”白殊兩眼迷茫,喃喃說道。
徐文景笑道:“以我們的才智,怕是再想幾年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也沒必要去空想,直接去找先生不就行了?”
“對對對,找先生去!”白殊恍然過來。
三人都是有點興奮,急急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