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南郊五莊觀最近來踏青的人比較多,陸元朗去年過年說病危要死,結果要死要死還是沒死成。這讓陸元朗很遺憾,長吁短嘆:“吾何不早死?”
這讓小兒子陸飛白很是無語,不知道是該安慰自己的爹沒死成,還是說鼓勵自己的爹一定會死成的。
秦瓊的宅子最近修葺了一番,看上去更加雅緻,挖了池塘,壘了假山。迴廊穿插曲折,十分幽靜。窗棱窗花更是處處不同,讓一羣老頭兒很是驚歎:“不想長安竟有如此妙處,頗有蘇州風趣。”
這宅子是張德孝敬秦瓊的,他身體不好,秦懷道年紀有小,有個好地方住着,總歸是要好一些。
照着蘇州園林那調調來弄,慢說幾個江南老頭兒,就是孔穎達,也還特地跑過來沾沾光。
才幾個月,秦叔寶的院子名聲,就傳遍整個權貴圈子,連外朝的官僚們也是多有耳聞,不少西城胡商,還專門讓人來看看黑瓦白牆,學上一招半式。
保利營造的人,忙的腳不沾地,盡給權貴們折騰享樂的地方了。
“信,你們都看過了。說說看吧。”
陸老頭兒一副老夫馬上要死的樣子,然後半躺在那裡說話。
因爲蘇州市舶使是自己的兒子,虞世南內心還是很愉悅的。華潤號和江陰張氏採購了大量木料,囤了許多巨大的木頭,雖說不知道要做什麼,但幾年前就開始囤積木料,讓虞家也是大賺一筆。
光靠遼東發賣過來的木頭,來回賺頭就有四十萬貫以上,平均每年差不多十萬貫。虞家感覺很幸福的同時,也驚訝張操之那豐厚的家底。
富可敵國,真不是說說的。
不過這光景,就算皇帝陛下想要殺豬,也沒辦法輕易下刀子。跑遼東的商船,都是貼着海岸走,有孔家有兩家不能透露姓名的郡王,有好幾家皇帝的姊妹,還有好幾家國公,以及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尉遲天王。
就爲這破事,李皇帝沒少詛咒江南人就是壞。但他罵着江南人良心很黑的同時,又讓自己的兒子李恪也跟着撈了一點,沒辦法,誰叫封王的時候,李泰比李恪多了一堆封地呢?
不過也是歪打正着,明面上當然各家都沒摻和蘇州市舶使那邊的交易。李恪身爲親王,那當然也不會操持賤業,可皇帝作爲老子,該有的補償心理還是有的。再怎麼殺哥宰弟且爲樂,自己兒子總不能虧待。
豈料大宗貨物起先只有絲絹和白糖,結果到後來就冒出來麻繩和羊毛布,其實羊毛布一開始是黃河口的碼頭做的路線,但因爲那裡還沒有設市舶使,連哪個州縣管轄,都沒有妥當,這就沒辦法了。
商人可沒那能耐,只要從蘇州市舶使報備,再北上。
於是着羊毛布,就讓李恪沾了一點點光,可就是這一點點光,一季緊張也在兩千貫左右。
皇帝當然可以給自己最喜愛的兒子李泰天天,可真要做的這麼明顯,暖男李承乾就算不說話,東宮左右春坊的傻叉們也要跳腳。別說他們了,就是內外朝的官僚們會怎麼想?
太子又不是死了,你何必做的這麼噁心人?莫非想自己搞個玄武門修改版出來?
然而李董依然我行我素,居然搞了個鴻雁傳書……是真的鴻雁傳書。李泰有次去洛陽以文會友,反正就是交筆友什麼的,結果走半道上,李董想兒子了。
於是乎,李董就把書信綁在大雁腿上,鴻雁傳書給李泰。
這事兒被人知道後,大臣們出離地憤怒了。狂噴李董做老子不合格,會教壞兒子,會讓大唐的花朵們忘記尊老愛幼,忘記長幼秩序。
但李董嘴角一抽,胡扯了一個理由:朕之心意,乃諸王歷練,得以任事。
然後大臣們都驚呆了!
你特麼逗我?!就你這寵兒子跟寵妃子的架勢,分明是內心有點小九九,想要試探大臣們的底線。結果你特麼居然厚顏無恥說出這是要歷練兒子?媽的,有你這麼歷練的嗎?你直說不喜歡太子喜歡李泰會死?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李董依然我行我素,並且表示全天下的總裁,老子最霸道,不服你特麼造反啊?
結果還真有人造反了。
某年某月某日,有個山東小漢叫馬周,他代表了東宮的先進生產力,代表了東宮的先進文化方向,代表了東宮的最廣大利益。於是他站了出來,從容不迫地盯着李董噴道:“陛下寵愛諸王,誠乃天下楷模。然諸王幹練任事,須有琢磨,方得天下人所贊。太子仁心愛人,不忍百姓耕種勞苦,思謀八牛犁,乃得農耕利器,此等功業,千秋彪炳。然太子邀寵乎?”
李董頓時大怒:“汝是何人,焉敢非議天家!”
“臣乃大唐一小民爾。”
幹得漂亮!
陸元朗等老傢伙偷偷地給馬周點了三十二個贊,並且紛紛表示這樣的晚輩,比魏徵不知道高到哪裡去,可以找個機會一起談笑風生。
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於是就不能讓馬賓王隨隨便便就死在朝會上。於是據說自己身體不適隨時會死的陸老頭兒就一臉誠懇:“陛下,周非以東宮屬官進言,而是以大唐百姓進言。陛下欲禁言路乎?”
“朕非煬帝,豈會自絕於天下?”
李董黑着臉,忍着怒氣說道。
“陛下聖明。”
然後陸老頭道,“老臣亦有聽聞,蜀王封地農桑繁盛,織機數萬。山中獠人,亦知賢名。獠人得漢民之利,不過兩年,已與漢民互通有無,甚有通婚。敢問陛下,荊襄之地獠人叛亂,刀兵靡費幾何?比之蜀地獠人相安無事,又當如何?”
李董臉更黑了:“陸公竟與蜀王這般熟絡?”
李佑是蜀王,血統有問題,李董最討厭有人拿這事兒說話了。
然而陸老頭兒反正覺得自己怎麼死都一樣,於是就很淡定道:“老臣肺腑之言,絕無交結親王,非議皇族之心。”
於是李董心裡一想,媽的,老傢伙前年就說要病死,怎麼還沒死?
就琢磨着是不是讓甄氏兄弟不要給老東西做體檢,爭取今年就讓陸老頭兒死成。
不過照陸元朗的樣子,估計可能甄氏兄弟死了,他未必能死成。
“嗯,衆卿所言,朕已知矣。”
然後李董腦子一轉,靈機一動,“朕讓諸王歷練,實乃爲遼東思謀也。諸王年少,所思所想天馬行空,遼東文武兼併,諸王各有所長。將來就藩,治理封地,此乃先行歷練也。”
你屌,你牛逼,你是老闆你說了算。這麼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陛下你是跟誰學來的?
連陸老頭也適時咳嗽了一下,心說皇帝這麼厚顏無恥,爲了自己的兒子也是蠻拼的。
李承乾一看自己老爹在玩一本道,差點哭暈在茅廁,自己明明是太子,大家又都很認可,怎麼老爹就是喜歡李泰呢?
然後大朝會上就好些年沒出現這種一言不發的狀況了。
好半晌,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李董正色道:“今日朝會,當集思廣益,思謀遼水之危。”
危你老母……
張公謹在定襄操契丹和奚人那麼大力,搞的高句麗人都快嚇尿了,全特麼窩在遼河以東不敢放肆,你特麼爲了兒子,居然說是遼水之危?
於是乎,爲了保護李泰,李董強行把批鬥大會,改成了關於爲了培養我兒子業務水平所以要搞遼水攻略的大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