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開府的公主不多,實際上現在整個貞觀朝,只有兩個半公主開府。
之所以說兩個半,因爲其中瀚海公主府就是個冒牌貨,阿史德銀楚這個瀚海公主就只提供了鎮壓草原的名頭,其它的……都和她沒關係。
剩下的兩個公主府,都是有實權,而且威力不小的實權。一個掌兵,一個有錢。
前者是琅琊公主李蔻,後者是長樂公主李麗質。
因爲種種原因,琅琊公主府雖說還在北城,但隨着長孫皇后越來越勤政,召喚二姐琅琊公主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乃至最終忙不過來,也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維持宗室之間的緊密聯繫。
於是乎,琅琊公主府就搬到了南城有名的大墳地,伊水之畔的歸德坊。
說是大墳地,其實也不對,反正洛陽人民是很願意住這片墳頭的。因爲文化氣息濃厚,出了不知道多少才子。
人們說主要還是墳頭風水好,漢末大儒蔡邕的墳頭,就在這裡。
順着長夏大街一路南下,騎馬的李勣表情淡然,儀仗沒有擺開,但是前呼後擁的衛士依然讓行人紛紛避讓。
“阿耶,大父是要去哪裡?”
後頭馬車裡,有個小屁孩問李震。
春天窩洛陽休假的李震也是摸不着頭腦,“說是去琅琊殿下府上,這光景,是爲了甚麼,爲父也是不知啊。”
外邊熱鬧了一陣,只聽說是“溫二捉婿”,溫氏搞什麼鬼他是不知道的,反正也不來往。
本能地覺得能驚動自家老子的事情不會小,可還是尋不到頭緒。
而這光景,從欣喜若狂到暴躁抓狂,溫挺只用了五分鐘。
啪!
懷裡的銀製懷錶被砸在了牆壁上,零件稀里嘩啦散了一地。
暴躁老哥溫二公子抓狂地怒吼:“無恥之尤!無恥之尤啊!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溫氏族人都驚呆了,他們從來都以爲自家老爺是個體面斯文人。可現在發飆起來,簡直就是……一條瘋狗啊。
“阿耶,阿耶——”
“沒事……老夫……無妨。”
深吸一口氣,溫挺默唸祖傳養氣口訣“知我罪我,知我罪我,知我罪我,知我罪我……”,好一會兒,終於平復了心情。
露出了一個微笑:“老夫就不信了,到了洛陽,還能翻得天去!”
話音剛落,就聽外間傳來嚷嚷聲:“溫二,當真有張操之的兒子在京城?你倒是好眼力,這也能分辨的麼?人在哪裡?若是方便,可能勻了老夫,家中正好有合適女郎,正值豆……”
“滾——”
來者進門一看,從暴躁老哥變成暴躁老漢,溫挺只用了五秒鐘。
京中羽林軍極多,又有全國最頂尖的不良總帥,這光景京城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傳播起來,不多時就到了宮中。
洛陽宮內,長孫皇后正在批覆河北整飭鹽業的奏疏,就見李婉順過來稟報:“陛下,羽林衛在南市得了一個消息,還未求證,但事關重大,特來稟報。”
“噢?”
“是甚麼事?”
長孫皇后將紅色毛筆放下,雙手交疊在書桌上,看着李婉順。
“有留言稱,江漢觀察使樑豐縣子張德之子,出沒南城街頭。故中書令溫彥博次子正欲捉其爲婿……”
說話間,李婉順偷偷地瞄了一眼長孫皇后,見長孫皇后居然也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內心不由嘆道:這貞觀朝的風雲人物,當真了得。
很多皇家秘辛,李婉順是一清二楚的,比如說隆慶宮之主長樂公主李麗質,其實生了個兒子,取名李雍。皇族及各支宗室默許的一個原因,就是琢磨着將來還能吃掉隆慶宮的龐大財產。
只是這些事情,都不能擺放在明面上說,更何況,當朝公主非婚生子,本就是醜聞中的醜聞。
她本以爲當事人長樂公主自己會避嫌,卻沒想到她居然還讓侄兒李象經常過去陪兒子李雍讀書。
毫無疑問,長樂公主李麗質自己,是無所畏懼的。
所謂流言蜚語,在富可敵國面前,屁都不是。
只是這個富可敵國,暫時還只是長樂公主一人所有,沒有吃到的皇族、宗室,眼下還是隻能幹瞪眼。
“你怎麼看?”
長孫皇后語氣冷靜,看着李婉順。
“若是旁人,自是無稽之談。但事涉樑豐縣子……不拘如何玄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嗯。”
微微點頭,長孫皇后很滿意李婉順的判斷,“朕以爲,若是真的,便以其爲‘奇貨’,總有利好;若是假的,炮製一個真的出來,攪動一番,亦能一觀京城龍蛇。”
“陛下英明。”
要說真是張德的兒子出現在京城,長孫皇后也沒打算直接當做質子來玩,略作敲詐勒索,也就夠了。綁票這種事情,爲的是求財,要別人性命幹什麼?真成了質子,也就是死子一枚,自然質子成活子的,少之又少,還得遇上逆天英才輔佐,才能翻身。
貞觀二十五年的當口,長孫皇后執掌權柄攏共也不過二三年,她何必爭一個意氣?
如果說張德兒子出現京城這個事情就是個鬧劇,那也可以配合着玩一出,敲詐勒索不了武漢,那就敲詐勒索洛陽。京城重地,雜七雜八心思多的權貴稍微恐嚇一下,勒索個幾十萬貫不成問題。
一家一萬貫“忠心耿耿”費,一百家不就一百萬貫了?
“前去打探究竟,再來回復。”
“是,陛下。”
李婉順得了差事,立刻出宮組織人手調查事情始末。羽林衛的人到了旌善坊,溫宅上下都是驚詫莫名,溫挺在那裡跺着腳指天發誓:“那兩個遭瘟的野種,老夫溫氏一族豈能跟他們勾連?絕無此心,絕無此事啊!”
一聽羽林衛的人過來調查“溫二捉婿”一事,溫挺氣得臉都歪了,這他媽屎盆子照着臉來扣得啊。
他爹溫彥博明明就是被張德咒殺的,這個帝國“祥瑞”還想跟他做親家……他怕自己老爹從棺材裡爬出來啊!
羽林衛的人也是無語,心說這事兒有這麼刺激嗎?搞的溫二公子居然這副模樣?隨後表示我們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但溫挺被羽林衛這麼一問,頓時覺得此事大大地不好,連忙讓人在寶庫尋了一些東西,立刻就準備進獻給長孫皇后。
理由很充分啊,多謝陛下的關懷……
充滿着人文主義的氣息。
而目送溫挺帶着寶物去進獻的溫氏女郎們則是嘰嘰喳喳吵鬧起來。
“噯,你們說,此事不過尋常流言蜚語,怎麼阿耶這般緊張?”
“你不知道麼?那可是江漢觀察使的兒子,如今朝中相公跟宮人秘書無異,唯七部部堂方顯權柄,除朝中七部之外,外間官長之中,江漢觀察使乃是天下第一。這等人物,能不讓人緊張麼?”
“適才阿耶嚷嚷,咒罵的這般狠辣,莫不是張江漢和咱們家有甚嫌隙?”
“你不知道麼?那江漢觀察使還是少年時,便咒罵大父……咒罵溫氏全族。這仇,十幾二十年啦。”
“哎,你們說白日裡見着的兩個騎馬小郎,是甚麼模樣的?”
“七娘用千里鏡看了的,她會素描,讓她畫來就是。”
幾個女郎說話間,就看向窗口一個少女,此時,她正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發呆,沒由來地,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