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綠茶婊,鄭琬一直很想懷孕,可惜不管張德怎麼在她身上折騰,在洛陽、在滄州、在徐州、在長安、在懷遠……全都沒懷上!
而白潔雖然心裡也想,可沒有那麼執着。她好歹也是洛陽白氏女,雖然家世衰敗,可父兄尚在。
前幾年可能還會以她爲恥,畢竟白三娘子的身份,較之別宅婦也強不了多少。如今卻是大不相同,樑豐縣男玩她,那是她的福分。洛陽白氏也藉此干係,不僅參股凱申物流,還跟着在河南進行農業改革,不聲不響,卻一年收益翻幾番。
“唉……真是羨煞了我。”
看着白潔低頭淺笑,手掌輕撫小腹,鄭琬頓時感慨萬千。
鄭大娘子也是女中豪傑,想當初差點就被送進宮裡伺候皇帝。可百轉千回,失了機緣不說,自家又被滎陽拋棄,好在還有個鄭穗本在做刺史,可也是藉着和薛大鼎的干係,從張德這裡混了政績。
機關算盡,奈何肚子不爭氣,再想將來的依靠,只怕也是爲難。
眼下唐人女子雖然爽直,敢上府衙叫囂和離的女漢子也偶有出現,可終究還是有所倚靠。即便是豪門世家,妾侍也只能指望自己肚子爭氣,不一定要生個兒子,哪怕是女兒,也是心頭有了底。
“唉,奈何……”
一臉羨慕的鄭琬,手握團扇,輕輕地將冰壺中的涼氣扇出來,好解解這煩悶的天氣還有心情。
“姐姐豈不聞時不待我?”
白潔低聲說了一句,想到了什麼,面色微紅,“如今阿郎在漢水並未有中意女郎,府中暖牀疊被者,不過你我二人。如今我懷有身孕,正當姐姐時機,合該盡力,不說讓阿郎日日留宿,亦要讓他勤勉耕耘。今年若是留種,算算春末就能出生了……”
聽白潔這麼一說,鄭琬頓時眼睛一亮,將團扇一扔,喜道:“正如妹妹所言,我這便去沐室燒水,待他回來,也好知道我的厲害!”
撲哧笑出了聲,兩個女子都是臉紅起來。
而此時的張德,雖然對自己又要新添一個後代很高興,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在工地上勘察。
“新制茅房修建的如何了?”
“臨漳山都照着保利號的樣板做了,約莫一百五十座茅廁,那邊竹篾廠一天能有一千兩百斤糞水。整個臨漳,比照竹篾廠,一天能有十幾萬斤。”
“制硝廠現在一天堆土多少?”
“制硝池做了批次,按月輪替。均攤下來,一天十個池子,約一萬斤。一天用尿能有一千多斤,慮紗用的快,蘇絲價格又貴,眼下都省着用。”
“不用省。”
張德擺擺手,聽完張鬆白的彙報,他眉頭微皺,“等武湖兩條溝渠打通,中間排澇之後,可以種桑。讓人從江陰運三年種過來,直接種。”
“那今年是趕不上出繭。”
張鬆白有些擔憂地說道。
“無妨,種在那裡給冉仁纔看的,到時候蜀地生絲價格不會高。”
這些事情,就不是張鬆白可以解決的,眼下大頭是武湖東西兩渠。朝廷可能還不知道這邊的情況,當然就算知道,也不怕,名義上是由黃陂縣令作保的。
要想發動民夫大幹特幹,一定需要有一個組織來串聯,一般來說,這是官府的差事。尋常商會,頂多就是出錢讓鄉黨們幫忙。
然而華潤號卻不一樣,從宣傳項目,到講解業務量,再到談妥佣金,都有專門的人員跟進。
隨後又按照華潤號的紅白雙契,一村一落結爲一隊,一般都是五十戶上下。而且不計男女,都按人頭算。因此民風淳樸之地,往往成年女子同樣裹着長衫前來挖土提筐,包乾區作業人員往往穩定在五十到一百人左右。
而根據進度,又各有獎懲。爲了絕對算不上低的一筆“完工獎”,西渠工地說是熱火朝天絕不爲過。
同時爲了防止大規模羣體事件發生,防止水盜或者地方豪強騷擾,除開鏢局負責尋常治安之外,“忠義社”骨幹各抽調精幹親隨合爲一處,分兩班維持秩序。
這些類似張禮青兄弟四人的竟敢親隨,往往都有從軍經歷,雖說比不得往常那般令行禁止,但要維持民夫營地,卻也不難。
再者工地房舍都是板房,保利營造搭建起來極快,分成數片,各有地方人物管理。這些鄉賢士紳拿了張德的好處,自然是賣力。
營地又區分男女之所,但有前來騷擾女營之流,直接扣個通匪罪名,解送衙門了事。至於有人喊冤,那是縣令的事情。
只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加上一日用度,尋常搏戲,花費如何如何海量倒不是太大問題。
時至今日的華潤號,一天流水都是十萬貫起,進出賬目筆數不僅多,而且數目都不小。
“操之,這灄水入江的這一段舊河牀,要是靠人來肩挑手提,不知要到何時啊。”
這是一段石頭極多的河牀,大大小小的圓形石頭隨處可見,灄水有時候不斷流,就會從這裡入江。
若是斷流,就在武湖打轉轉。
“師兄放心就是,我自有計較。”
他當然是有想法的,這種河牀靠人工來挖,眼下這萬把人是解決不了的。得先清掉舊河牀的一塊岩石帶,別的辦法沒有,眼下只能指望黑火藥給力點。
生產火藥的地方就在漢口碼頭,離張德住的園邸有兩裡多的路,中間隔了一條水道,是沙船停靠內倉的水路。
“處處巖壁,如何能有辦法?”
陸飛白急的嘴角起了水泡,上火啊。眼下這事情跟他前程有莫大關係,做好了當然沒問題,做不好一堆人準備落井下石。
地頭蛇們巴不得他這空降小白趕緊滾,要不是看在他爸爸面子上,只怕以往對付過江龍的手段,早就用上。
老張當然不會和陸飛白講解黑火藥的摩爾數配比“一硫二硝三木炭”,對這個小白師兄,他反正是當哄孩子一樣哄,在他看來:你一個二代小哥,能騎自行車就行了,還要懂怎麼修車?那你還要啥自行車?
開山修路,眼下如果大規模使用火藥,其實有點虧。雖說顆粒化並沒有難點,但制硝還是比較困難。反倒是因爲船隊擴張,硫磺暫時不成問題。王啓年在東瀛的策略還是比較合理並且有成效的。
不過對於眼下的漢口區域來說,動用火藥修渠,還有別的好處。其中之一就是優質的石材。
像長安修葺宮闕,需要用到大量條石做屋基或者鋪就平地道路。但條石打磨製造,糜費人工極爲恐怖。製作一條二百斤的條石,加工時間最少十天,這還是已經有了大小形制差不多的原石情況下。
加工工具的制約,又沒有足夠多的奴隸來驅使,石材加工是很考研家族財力和人力物力的一件事情。
此時漢口地區的豪族因爲隋末以來篩過三四遍,加上皇帝又讓李道宗改爲江夏王,短期內是不可能有豪門崛起,張德在此地放肆一把,也不用擔心皇帝急的跳腳。
當下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西征大軍身上,是要畢其功於一役,還是試探西域讓西突厥內亂,纔是文臣武將們要琢磨要撈的紅利。
張德在荊襄的這點謀劃,檯面上來看,也就是個外快。
整個朝中,有一個算一個,哪怕是房謀杜斷長孫尉遲,都沒有感覺到江陰土狗有什麼大動作。
不過工科狗也忙的腳不沾地,不斷地寫信讓手下來往長安洛陽,調動的石匠接近千人,這樣的規模,複製個羅馬式的太極宮都綽綽有餘。
市場是有反饋的,京中豪族修建別墅或者園邸,發現石匠少了不說,工錢還上揚了是個百分點,於是就打聽了一下:這特麼是幾個意思啊?
八月,工部有人跟皇帝打了小報告,說江陰土狗在南方搞事啊。
李董一愣,就問:“張德以職協理水部,有何問題?”
“自八月以來,京中條石多以漢口石爲主,數目龐大不說,形制甚是合理。陛下欲修太極宮,若用漢口石,可省關洛民力。”
沉寂了一下李董思忖了一個問題:“那麼,也就是說,工部員外郎有新制之技藝,可得石材?”
賓果,就是這麼個意思。
工部的走狗們紛紛表示:老闆,你要是用了張氏牌大理石花崗岩,你省不老少錢吶,還節約了關中民力,百姓一看你修自己家大宅子都沒怎麼折騰,你這得多受百姓愛戴啊。
然後李董說了:我得給我爸爸先修一個。
畢竟,這陣子看老董事長的架勢,像是要死了,雖說去年就說要死,但老董事長搓麻將玩的很高興,於是就不死了。
砰!砰!砰!
顆粒黑火藥用來炸河牀還是可以的,雖然威力在老張眼裡不咋樣,不過對陸飛白來說,自己的師弟特麼的比袁天罡牛逼多了!
“操之,我們發了啊……”
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小白師兄,感慨萬千地說了這麼一句。
“黃陂有山地二十萬畝,今年師兄還要壘梯田,木料正好可以順灄水入武湖。我已經命人買下武湖臨江的地,這裡會建一個木料廠,到時候,這些巨木可以走漢水北上,從南山東入京。”
小白師兄頓時有些羞澀,低聲問道:“操之,莫非要效仿太谷縣故事?”
“師兄,你又不是王中的,何必做這種遭人罵的事情?若想從木料中獲利,自去和地頭蛇坐地戶商量就是。不過也需計較,似那等破落寒門,一概打壓。若是木蘭山花家,倒是可以扶持。”
寒門寒門,雖然聽上去寒磣,但到底也是“門”,不是泥腿子。寒門往上找祖宗,五六七八代肯定有顯赫之輩,搞不好還有三公之列。泥腿子就不一樣了,他們最牛逼的,一定是他們那個姓,追溯上去,搞不好最輝煌的時刻,是黃帝毆打蚩尤那會兒。
簡單點說,老張給陸飛白出的餿主意是扶持地方小土豪或者老兵之家,但凡是舊式家族,一概打壓,不給機會。
“老兵”眼下是罵人的話,拉仇恨的程度,差不多跟“孫賊”一個性質。不過伴隨着吐谷渾覆滅,張德相信,未來的二三十年內,一定還是外戰擴張爲主,哪怕李世民突然嗝屁,不管誰是繼任者,短期內爲了穩定政局,都需要對外開打。
只有軍功,才能封爵,這一點不管是誰做皇帝還是誰做宰輔,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所以,只要高舉“參軍光榮”的旗幟,那些寒門根本沒辦法對抗朝廷的現行政策。加上類似木蘭山花家還能有光榮傳統來追憶,民間地位不低,很容易用來拉攏底層百姓的支持。
而張德,以及張德背後的華潤系,恰好能夠吸收大量的底層百姓到其體系內。
放一千多年後,老張對地方政府而言,那也是解決了大量就業的明星企業家。至於規模嘛,那肯定是大到不能倒啦。
眼下的華潤系的情況,其實也差不多,對滄州薛大鼎而言,華潤號就是大到不能倒。華潤號哪天崩解,引爆的不是大家蜂擁而上吃屍體續命,而是怎麼解決那些暴走的失地農民和失業工人。
在貞觀九年,除非是天縱之才,那麼沒有做到一州刺史的官僚,是完全看不到這個層面的。
能“民以食爲天”,並且能夠勸課農桑,就已經是非常優質的縣令。王中的這種趕着鴨子上架的幸運兒,僅此一例,暫時沒有分號。
小白師兄的爸爸雖然是天才,並且也能夠看到這裡面的貓膩,可陸圓朗會說穿嗎?不會!
陸德明很清楚,江陰土狗往後就是他陸氏的鐵板靠山,李皇帝眼睛看不見的那些泥腿子被江陰土狗吃下肚子,關他屁事?
至於哪天李皇帝反應過來了,陸老頭也可以百分之一萬地堅信,面對駁雜繁複又讓朝中英傑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華潤系,李皇帝完全不敢動手。
陸德明和虞世南估算過,張德手裡在貞觀八年攥着的失地農民、奴工、契約工,保守估計在十五萬以上。這還是去掉張公謹在定襄都督府時掠奪契丹人的混亂數據之後的估計。
十五萬沒活幹又沒田地又具備組織度的勞力,且其中還不管是打造盔甲還是武器的工匠都不缺少,哪天皇帝腦子一抽要直接華潤系,就算張德答應,“忠義社”那些小夥伴們的爸爸,可是有不少參與了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建立。
真到了那個田地,公司的老臣子建議董事會換個董事長,又有什麼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