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怪的是,聶瑾兒並沒有因爲李恪言語當中出現了“孩兒”這兩個字而詫異,或者說不適應,她又習慣性地用略微有些嚴厲的言語教導,不,應該說是訓斥李恪。
一開始李恪還會如同自己以前那般應和着聶瑾兒,當李恪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猛然一驚!
不對!
不對不對!
現在這個聶瑾兒給李恪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聶瑾兒在進入缸裡面,喝藍采和釀造的仙酒之前,雖然李恪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當聶瑾兒的處事方法與身爲貴妃時候的她是不同的。
那個時候的聶瑾兒無論做什麼、說什麼,或多或少都會顯得有些稚嫩,現在不同,李恪就感覺自己的母親好像回來了!
現在,她的樣貌以及身形發生了一些改變,但是那一種源自血脈的親密感覺,反而愈加濃烈!
半低着頭的李恪,眼珠子微微一轉,他輕聲說了一句:“母妃,孩子知錯了。”
“有些事情並不是僅僅只限於言語上的明瞭,你應該切身實地去考量……”
對,沒錯,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親生母親,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強烈了!
這時候李恪猛然擡頭,直直的盯着申請的聶瑾兒,對着她喊:“母妃!”
“啊……什、什麼飛?”
聶瑾兒也自然是愛子心切,因此也下意識習慣性地對李恪進行了一番教導,這樣的行爲習慣已經養成了二十來年,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改變的。
因此,很輕易就被李恪認出來了。
“母妃,您的記憶恢復了?”
聶瑾兒也是個精明人,她很清楚,這個時候不可能再裝下去了,畢竟她現在所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眼下四周無人,聶瑾兒轉過身,揹着李恪朝前走了幾步,她先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與情緒,隨後緩緩轉身。
當聶瑾兒轉過身來的時候,她給人的那一份氣勢完全變了。
此時此刻,如果羅信在的話,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就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李世民的楊淑妃!
很多人不相信氣勢這個東西,其實所謂的氣勢是一個人在長期扮演這個角色,或者是經歷某些特定事情的時候,自然而然產生的儀態。
儘管現在聶瑾兒身上的衣服並沒有發生絲毫的改變,但她給李恪的感覺,的的確確變了,變得非常熟悉。
雖然身上沒有那華美精緻的宮裝,但她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落落大方,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的貴妃。
不過,李恪發現他的生母或多或少地產生了一些變化,這其中最讓李恪感到不解的是,眼前的聶瑾兒身姿曼妙,不單單是她的身材,聶瑾兒似乎由內而外、真的變成了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
聶瑾兒幽幽一嘆,笑着說:“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了,看樣子,母妃的僞裝能力還是有一個很大的進步空間啊。”
“母妃,您、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此番前後您給孩兒的感覺截然不同?”
聶瑾兒這時候淡然一笑:“其實,在今天睜開雙眼之前,本宮,不,我的確失去了記憶。不過並非如藍醫仙所說的抹除,僅僅只是暫時被擱置而已。在我的身體被完全改造之後,之前的記憶又逐漸恢復。”
聶瑾兒這麼一說,李恪一下子就變得更加迷糊了,在迷糊的同時,他更是感到了一份壓力與對未來的不確定性而略微有些慌亂。
畢竟無論如何,聶瑾兒是當今皇帝的貴妃,就算皇帝死了,她的身份也會從貴妃變成太妃。
她身上已經烙下了皇帝的印記。
而這時候,聶瑾兒只是說了一句,讓李恪,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話。
“現在我身上所呈現出來的這種狀態,恐怕也只有身邊最親近的人才能夠感應到了,不過這些親近的人當中,並不包括當今皇帝。”
聶瑾兒在說話的時候,已然刻意將自己與皇帝李世民區分開來,彷彿他們兩個人之間沒有絲毫的牽扯與關係。
在李恪的記憶當中,他的母親是一個看是溫柔賢淑的賢妻良母,但其實,她母親有着一般女子所沒有的勇氣,這一點在他小時候落水時,母親隻身跳入池中救他就已經體現了出來。
“母妃,孩兒不明白。”
“不,你懂的。” 聶瑾兒這句話,雖然語氣不重,但卻是說得斬釘截鐵,“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皇宮所經受的那些,也應該知道,我內心真正所想、所願、所盼。”
這一刻,李恪沉默了。
“其實在離開長安之前,我曾央求你姨娘帶着我離開長安,離開那個囚禁了我二十多年的牢籠。我也曾對着她說,自己想要重新活一回,但其實我心裡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皇帝留在我身上的烙印,根本無法通過尋常手段消除。但也許是老天爺可憐我吧,現在我真的變了,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說到這裡,聶瑾兒慢慢的打開自己的雙手,由於隔着一層面紗,儘管李恪看不到她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但李恪知道,現在站在他眼前的人,已經不再是皇帝的楊淑妃了。
“藍醫仙的仙酒與藥水,已經完全改變了我的身體,使我獲得了真正的重生。眼下我還是你的母親,但我再也不是李世民的妃子了,我也與李世民永無任何瓜葛。”
聶瑾兒這句話已經將她的內心所想透露得清楚明白,李恪知道,一旦她母親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不過,念頭一轉,他又馬上開口說:“但無論如何,您不能跟羅信那種人扯上關係啊。且不說羅信現在的處境十分微妙,他的正妻,可是姨娘。你們……哎呀,總之這件事情我不答應!”
對於李恪來說,如果聶瑾兒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他還真拿她沒有辦法。
但是現在不同,聶瑾兒已經恢復了神智,也很清楚她自己與羅信之間的複雜關係,別說她出生名門世家,哪怕換成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也斷然不會去搶自己親姐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