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大總管,後頭這三個字的官名讓兩世爲人的秦少游總有些心裡難以接受。
因爲如果前頭換一個詞兒,改作是李蓮英大總管,那麼秦少游豈不是成了太監。
不過總管二字,在唐朝卻非尋常的官兒。當然更不可能是太監,至少在這個時代,所謂的大總管,全名叫做行軍大總管。
所謂行軍,就是帶兵打仗的意思,所以每每朝廷用兵,都需要設大總管一員,節制諸路軍馬,這種職位,相當於大都督,是臨時官職,權利極大,因爲用兵的需要,所以幾乎是總攬軍政。
只是河南府並沒有用兵,卻是設了一個大總管,這裡頭想必不是李顯的主意。
李顯不是一個能有這樣縝密心思的人。
秦少游如是想着,拿這主意的人應當是韋后,或者是韋弘敏。
這個暫時的官名可進可退,一方面,授予了秦少游全權,讓秦少游名正言順的使用權利,可是另一方面,也給了秦少游一個壓力,頗有些警告的意思,今日可以給你的東西,明日也可以收回,你秦少游若是敢玩什麼花樣,那麼……
〖ding〖點〖小〖說,.◆.■o想到這裡,秦少游心裡笑了。
政治就是實力啊。
韋家人永遠不懂,當自己實力足夠的時候,這個暫時的官名,也絕不是他們想要一擼到底就一擼到底的。
這些……其實對秦少游來說,一丁點都不重要,只不過……唯一麻煩的卻是韋正德,這個人,當然是不起眼的人物,可是如今。卻掌握了洛陽宮的禁衛,而洛陽宮的禁衛至多也就留萬餘人馬,這個數字,其實並不算多,可是有了一個韋正德,韋家的人在這洛陽城裡。只怕還摻了不少的沙子,不知多少姓韋的人,還有多少韋家的門生故吏,在這個時期內,都會藉此封官許願,他們或許有人默默無聞,有人能力與現實並不匹配,可是架不住這漫天的撒網,這些人。都會是秦少游將來在河南府的障礙。
可是偏偏,秦少游卻不能將他們如何, 他們畢竟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犯了錯,也只是請朝廷裁處,去長安打官司罷了,真要把人家給動了,那便形同謀反了。
秦少游當然曉得韋家的小算盤。卻也沒心思去點破,笑吟吟的領了命。旋即告辭而去。
李顯顯得鬱鬱寡歡,目送秦少游離開,心裡卻不禁嘆息。
他回到了長樂宮,長樂宮的寢殿裡,韋氏卻和武三思二人盤膝坐在榻上搏戲,武三思見了李顯。忙是要下榻行禮,李顯擺擺手,笑了笑,武三思如今是長樂宮的常客,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李顯對他,沒有太多好感,不過韋氏卻是對武家人格外垂青,李顯也沒有辦法。
韋氏卻沒有下榻,而是目中看着放着玩具的小案,一面道:“陛下,可曾見過秦少游了?”
李顯點頭:“是,已經見過他了。他得知受封,很是高興。”
韋氏抿抿嘴,笑了。
韋氏不置可否,對此不予置評,至少她知道,李顯所看到的東西,往往都是流於表面,那秦少游當真很是高興嗎?只怕也未必吧。
她已經沒心思去理會秦少游了,卻是鳳眸一轉,向武三思道:“大郎,上皇那兒可去探視了?”
武三思笑呵呵的道:“娘娘,這幾日都去探視了,不敢懈怠。”
韋氏只是頜首點頭,旋即道:“病體如何?”
口裡說病體的時候,卻顯得別有深意。
似乎在她看來,這個所謂的病體,只怕是假的。
一切都太巧合了,就在遷都的節骨眼上就病了,雖然上皇已經垂垂老矣,這個時候,怕也撲哧不出什麼,況且即便她重新掌握了大權,這天下,最終還不是李家的?難道她還能玩出什麼花兒來?武家的人,都已經被自己馴服了,即便沒有被自己馴服,可是天下的心終究還是向着李家,任何人想要成爲她的繼承人,最後都可能遭致滅ding之災,這個道理,上皇會不清楚?
所以韋氏雖然對武則天有一種本能的懼怕,可是另一方面,卻也頗爲心安。
只是那老妖婦,向來難以猜測,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至於武三思,他早已對武則天徹底絕望了,既然武則天不可能讓他做皇太子, 即便真有朝一日,她重新做了天子,這皇太子只怕也再無可能是武三思,武三思便知道,武家一門,靠的只能是李顯,是韋氏,所以他對韋氏可謂是極力巴結,不敢有絲毫的異心。
見韋氏問了話,武三思曉得事關重大,忙是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道:“確實是重病,整個人已經消瘦了,她這個年紀,這病只怕是裝不出來的,臣這幾日,都在暗中觀察,應當不像是作僞。”
韋氏頜首點頭,似乎頗爲滿意,現在來看,似乎一切的障礙都已經掃清了。
她笑吟吟的道:“陛下,可要看臣妾與大郎搏戲嗎?”
“啊……”李顯愣了一下,卻是猶豫踟躕道:“罷了,朕去歇一歇吧。”
他說罷,旋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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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只獨獨留下了武三思和韋后以及幾個心腹的宮娥。
紅燭冉冉,將這裡照的通亮。
武三思和韋后依舊坐回了原先的榻上,對岸齊眉,中間隔着一方紅漆小案。
武三思見李顯走了,左右看顧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娘娘,秦少游此人,我是素來知道的,此人一個小小廚子,卻能有今日,絕非這樣的簡單,臣聽說,娘娘打算將韋正德這些人留在洛陽,不過以臣的愚見,怕也未必有什麼用。”
武三思輸出着自己的誠意,處處開始爲韋氏着想。
韋氏卻只是抿抿嘴,笑了:“本宮纔不指望韋正德這些人有用,不過是……讓他們給秦少游製造一些麻煩而已,本宮需要時間,那秦少游也需要時間,無非大家不過都需要時間站穩腳跟罷了,秦少游……倒是個又才幹的人,只不過,他屢屢與我們韋家爲敵,實是可笑,大郎,你留在這裡陪着上皇吧,本後會賜你一個官職,不過卻可能會委屈了你,你可願意嗎?”
武三思正色道:“娘娘但有所命,臣敢不盡心嗎?”
韋氏淡淡道:“那崔詧算是徹底的做了縮頭烏龜,他辭了官職,乖乖和族人都去了清河的老家,而如今,朝廷正在收拾他的黨羽,恰好,河南府府尹的職缺卻是空了下來,你本是禮部尚書,遠在河南府府尹之上,不過本後卻希望讓你來擔任這個重要的位置,你知道……本後的意思了吧?”
武三思哪裡能不明白,這是韋氏做最後的佈局了。
秦少游是大總管,當然沒有什麼說的,可是河南府尹,卻還是朝廷任命,只是若是委派一般的府尹,多半用不了多久,就要成爲秦少游的磕頭蟲,畢竟秦少游這個大總管,是以郡王的名義,又背靠神策府,實力和地位,都遠遠在小小府尹之上,一般人莫說制約,怕是連出氣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武三思不同。
武三思是親王,絕非尋常人可比,他又曾任禮部尚書,當然不可能隨秦少游擺佈,這就恰好給了秦少游埋了一枚釘子。
除此之外,還有宮中的那位上皇,上皇身邊,有個韋正德唱紅臉,可也得有個唱白臉的親侄子不是,武三思作爲侄子,完全有名義隨時前去探視,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可立即稟告。
武三思對這府尹,實在不太熱衷,其實他更想入三省,畢竟這個禮部尚書,如今又得了韋氏的垂青,入三省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現在卻讓自己以尚書之尊,去屈就一個府尹,心裡不免有些不樂。
可是他也明白,這是自己納上投名狀最好的時機,只是稍稍的猶豫之後,武三思咬了咬牙,道:“臣定不負娘娘所託。”
韋后露出慈和之色,道:“很好,你果然是忠臣。”說罷,伸出手,搭在了武三思的肩上。
武三思擡眸,看着笑吟吟的韋后,心裡一喜,道:“娘娘謬讚……”
二人的目光只是交錯的剎那,似乎雙方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韋后打了個哈哈,道:“你今日且先退下,下次養足精神,再入宮陪本後吧,記着,盡心用命!”
武三思喜滋滋的點點頭,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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