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哭訴
後半截話，辭念久久沒有出口，她泣不成聲。
不用她說完，謝箏也知道結果。
宋玉瀾不堪忍受凌虐，帶着一身的傷，因起熱不退，最終病死，死後被扔進了水裡，順流而下。
許嬤嬤看着那些印子，偏過頭擦了擦眼淚。
她是過來人，懂的那些事情，雖說姑娘家細皮嫩肉，男人力氣大些就會留下痕跡，但弄成這幅樣子，可見是沒有半分憐惜，怎麼作弄人怎麼折騰。
聽說還有傷得更厲害的，她不由唸了聲佛號。
辭念哭了許久，再想開口時，聲音哽在嗓子裡，一時不知從哪兒說起。
她苦笑着看着謝箏和許嬤嬤，道：“你們問吧，問什麼，我答什麼，我太亂了。”
謝箏頷首，先問了最要緊的一個問題：“這一身是誰弄的？我是指這些傷，還有情疤。”
一聽“情疤”二字，辭念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仿若是被那鐵片烙印時的痛楚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叫她入墜冰窖。
怕辭念不敢放開了說，楊府尹和陸毓衍都沒在屋子外頭，這側廡廊下空無一人。
秦駿拿到鼻尖眯着眼睛聞了聞，似乎很是滿意，有人好奇，問秦駿那紅繩莫非還染了胭脂香，秦駿哈哈大笑，沒有回答。
“時至今日想來，她們也許跟玉瀾一樣，在山上莊子裡被折磨致死了吧。”辭念仰着頭，忍住淚水，道，“在衚衕裡時，秦駿沒有太過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根本就是禽獸！
衚衕裡出了事，大半夜的，我們就被護院管家送到了城裡的另一處院子裡，天亮後送到了山上。
說完，她低頭看了眼手臂，眼淚啪嗒砸在上頭的瘀傷上。
謝箏垂眸，想了想，道：“那位是潘姑娘，回去之後沒幾天就病故了。”
在那裡的時候，我們的生活沒有那麼糟糕。”
許嬤嬤又問了幾句，這才和謝箏一道出了屋子。
紅繩正是程芷珊帶來的。
“程芷珊是秦駿的親信？”謝箏問道，“被她砸破腦袋的是誰？”
出入衚衕的多是京城裡叫得上名號的公子們，不說段立鈞那種官家子，連駙馬爺十天半個月的也會露面。
辭念是懷念青石衚衕裡的光景的，她的瘦馬身份註定了她只能過那樣的生活，居在一處院子裡，給主人和客人彈琴唱曲、一醉方休、顛鸞倒鳳。
程芷珊略一猶豫，取出了一根紅繩。
“那些紅繩是用血染的吧？”謝箏又問，“是你們的血？”
林駙馬忙着向長安公主表忠心，他沒空去那莊子裡害宋玉瀾，那就只能是秦駿了。
在莊子裡，秦駿原形畢露，芊巧被擡回來時，我們都嚇壞了，她說了經過，後來我們回憶，七月裡有一天夜裡在衚衕裡突然聽見過慘叫聲，那天是教坊司一個彈琵琶的樂伶留下來的，很可能就是她……”
“直到我被割開皮肉，鮮血染紅繩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是什麼。”辭念說着說着，情緒又激動起來，緩了良久才緩過來。
她們起先都沒在意，瘦馬易手，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主子想換新鮮的，把舊的賣了送了，或是有人看中意了討要走，都是尋常的。
不是屈辱，被賣作瘦馬養大，這麼多年了，若還在乎什麼屈辱不屈辱的，早就一頭撞死了。
辭念深吸了一口氣，直直看着謝箏：“我說出來，你們能把他抓了嗎？他是皇親國戚啊。”
謝箏心裡悶得慌，幾個深呼吸都沒完全調整過來。
辭念道：“我會跟她們說的，畢竟，我們誰也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即便是瘦馬，我們想要的也就是活下去啊。”
辭唸的眸子一緊，只這個名字就讓她毛骨悚然，她重重點了點頭：“是他，就是他。”
雖然沒有標記，但秦駿似乎能分清楚那些紅線，他會在行事時替我們綁上，結束之後又摘下。
這手臂上的算是輕的了，她親眼見過宋玉瀾身上的傷痕，噩夢一般。
謝箏如是問道：“是秦駿？”
她在衚衕裡住了半年，跟過幾乎所有的客人，雖有粗魯的，但基本都能忍受，也沒有哪個有怪異的癖好，她們身上也都是白白嫩嫩的，最多留一兩個青色印子。
辭念怔了怔，復又苦笑，她並不意外，她們這幾個還活着的，纔是走運，但也是命懸一線，若還被秦駿關在那莊子裡，哪天挨不住了，就和宋玉瀾、潘姑娘是一樣的。
衚衕裡的瘦馬換過好幾個，每回都是下午被接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幾日又會有新人補上。
我最初見到那些紅繩，是在青石衚衕裡。
有這句話，謝箏便明白了。
程芷珊和玉瀾也跟我們一起，玉瀾一開始很信任程芷珊的，結果……
院子裡，除了她們這幾個瘦馬，還有教坊司的姑娘。
辭唸的手落在了腿上，顫着聲道：“是，我的那一根是他割了我的腿，拿白繩染的。
秦駿突然攤手，似是問程芷珊討要東西。
辭念點頭：“教坊司的姑娘似乎都是程芷珊哄來的，那位姐姐就是芊巧，她不想在莊子裡等死，買通了護院，被程芷珊查出來了。具體的我不知道，程芷珊一口咬定是芊巧買通的王護院，你們來之前，她倆正在屋裡爭吵。”
燒情疤帶給她的只是恐懼，真正感覺到了什麼叫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她就是那塊肉，被架在了火上，她聞得到肉燒焦的味道。
謝箏理了理思緒，道：“其他幾位姑娘，你能讓她們都說實話嗎？秦駿的身份擺在那兒，人證越多，衙門越好辦事。”
程芷珊經常來，與秦駿等人也十分熟悉，而她引來的其他姑娘，辭念見過的就有七八個。
辭念記得那夜秦駿宴客，酒興極濃，程芷珊靠在秦駿懷裡，說笑聲不斷。
許嬤嬤怕她介意辭念那一身傷，還沒出閣就留下陰影，低聲與她道：“姑娘莫要害怕，是秦駿那廝禽獸，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樣……”
聽出許嬤嬤的意有所指，謝箏眨巴眨巴眼睛，正巧從楊府尹書房那啓着的窗子裡看見陸毓衍的身影，那邊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擡眸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謝箏腦門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只含含糊糊“嗯”了一聲，算作對許嬤嬤的迴應。
--
感謝書友minimizing、燕七愛吃魚的香囊，感謝書友似水的人生的平安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