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清醒
竹霧側身讓花翹進來，朝東間裡稟了聲。
謝箏聽聞是花翹來了，趕忙起身，撩了簾子往外間來。
花翹擡頭看她，上了妝容，五官與記憶裡的不一樣，但她知道，這個就是謝箏，是她家姑娘。
眼淚驟然間落了下來，花翹張了張嘴，聲音啞得厲害：“姑娘……”
謝箏一把將花翹抱在懷裡，眼睛酸酸的。
花翹大哭了一場，好不容易收拾乾淨的臉蛋又髒兮兮的了。
謝箏讓她擦了臉，道：“我有好些話想問你，先回我屋裡換身衣服，我們再坐下來說話。”
花翹垂眸看着自己的那一身衣服，赫然笑了。
從七夕之後，她就一直穿着這身衣服，幾個月下來，破了幾處，又染了不少油污，換作從前，她是絕對不願意再穿了的，可如今，她竟然真的堅持下來了。
花翹簡單梳洗了，換了新衣，跟着謝箏回到陸毓衍屋裡。
陸毓衍喚了竹霧，叫他去打聽打聽。
“哪家客棧？”陸毓衍問她。
花翹咬着下脣，點了點頭，道：“七夕那夜的事情，奴婢想不起來的，那些日子裡做了什麼，也記不得，奴婢的腦子清醒過來時，正巧是京中定下姑爺巡按鎮江的時候。”
李三道心虛，頓時就猜到謝箏身上去了。
回話的人說，那姑娘騎着黑色高頭大馬，騎術了得。
三人一道等着竹霧。
花翹嚼着燒餅，突然就懵了。
緣客來離府衙不算遠，是家老字號了。
直到那天夜裡，她偷聽了李三道夫妻兩人的對話。
他牽着一匹馬，在城門大開時離開了。
花翹的指尖勾着衣襬，目光在陸毓衍和謝箏身上來回轉了轉，最後往謝箏這兒靠近了些，低聲問道：“姑娘還要回舊都去嗎？”
謝箏愕然：“看見了？”
雖然曉得謝箏偷溜出城了，可所有人都一口咬定謝箏死了，不見蹤影的是豆蔻，她也不禁遲疑。
謝箏彎着眼睛，笑了：“你不跟着我，你還想去哪兒？”
陸毓衍讓謝箏拿了棋盤，一人一邊，隨意下着。
她一副瘋婆子模樣，半夜三更還在街上，也不突兀。
唐夫人與幾個官夫人說話，提及了陸毓衍將往鎮江來的事情。
從陸毓衍進到應天府，李三道就使人跟着他，兩個小廝不去說，身邊冒出來的姑娘讓李三道很是驚訝。
謝箏示意她坐下，柔聲問她：“他們都說，你瘋魔了，叫你爹孃趕出來……”
她當時不敢斷言謝箏還活着。
花翹沉沉點了點頭：“奴婢看見了。”
唐夫人好奇，問謝姑娘果真如案卷上所說，另有心上人？
官夫人們或笑或搖頭，說她們與謝箏不熟悉，還真說不上個所以然。
謝箏安撫一般拍着花翹的背，道：“李三道死了，別擔心了，昨夜李家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
“昨夜下雨，奴婢就縮在李家對門的屋檐下躲雨，雨勢太大了，周遭的聲音都聽不見，奴婢也不曉得李家裡頭是個什麼動靜，”花翹頓了頓，又道，“後來，一個黑衣人從李家出來，快步走了。”
那人個頭很高，虎背熊腰，腳步匆匆。
聞言，花翹喜笑顏開：“奴婢一定聽話，伺候好姑娘。”
李三道說，陳如師是隻笑面虎，不招惹他，萬事好說，一旦牽連了他，勢必魚死網破，需等到陸毓衍出了應天府再下手。
畢竟，兩位同知夫人誣賴了自家姑娘，而唐知府又是新官上任，她不知道對方性情品行。
天亮之後，花翹看到那人走出客棧。
現在府衙裡的這一個個，她都不敢信，也不能信。
謝箏極有可能活着，還與陸毓衍在一道，李三道夫人慌得不行，整日裡琢磨着要先下手爲強。
花翹聽了心急如焚，可又沒有旁的辦法，只要提心吊膽地等着。
有人嘴碎，說來者不善，定是爲了謝家的案子。
話到了嘴邊，她還是都嚥了下去。
許是雨勢太大了，那人沒有注意到屋檐下的花翹，也不知道花翹遠遠跟着他，看到他進了一家客棧。
花翹道：“緣客來。”
謝箏道：“打算先理一理鎮江府的事情，再回舊都，隨後往太平府去。”
白日裡，李三道一家畏罪自盡的消息傳開了，而陸毓衍也到了鎮江，花翹特特去收拾了一番，趁着夜色尋來了驛館。
“昨日在府衙外見到姑娘和姑爺，可真是嚇死奴婢了，”花翹看了陸毓衍一眼，“姑爺還是傷着了……”
花翹看着那縱橫黑白，眼前漸漸模糊了，垂着腦袋打瞌睡。
“我躲在李三道家的後窗下偷聽了幾回，曉得是他謀害了大人、夫人與姑娘。”花翹說着說着，眼淚又要落下來。
他的衣着打扮與昨日不同了，但看身量，正是那人。
花翹的聲音更低了：“奴婢能跟着姑娘嗎？爹孃把奴婢趕出來了，奴婢……”
尤其是唐夫人發了話，更加沒有人會爲難她，還好心好意地拿些吃食給她。
謝家的案子？姑娘的心上人？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面對陸毓衍，花翹有些侷促，亦步亦趨跟着謝箏，腦袋垂得低低的。
花翹依舊每日裝瘋賣傻，傻子的身份讓她的行動自由許多，哪怕每日裡瘋瘋癲癲往府衙後院裡轉悠，也沒有人來趕她。
所有的真相，她不能告訴這些人，她要熬住，熬到姑爺到鎮江，讓姑爺替姑娘做主。
那時，花翹坐在府衙後門，吃着唐硯夫人給她的燒餅。
花翹在客棧外頭守了一夜。
直到聽完了官夫人們的交談，她才知道幾個月間翻天覆地的變化，案卷上的白字黑字給謝箏定了多大的罪過！
花翹想站出來說那些都是騙人的，沒有什麼情郎，自家姑娘七夕那夜根本不在府衙裡，她偷溜出城了。
自打清醒到今日，她沒安心睡過一夜，往往是縮在哪個牆角就湊活了。
屋子裡暖和，點着好聞的香料，她身上也沒有了自個兒都嫌棄的油膩味道，姑娘和姑爺都在，她覺得踏實極了。
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花翹終是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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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