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心情
吹燈時,已經二更過半了。
今夜原本不是謝箏守夜,只是她不想一個人待着,又有一肚子的話要跟蕭嫺說,乾脆與淺朱換了換,宿在榻子上。
月末的夜色濃得似墨,謝箏眨了眨眼睛,才勉強適應了黑暗。
蕭嫺沒多少睡意,便認真聽謝箏說話。
謝箏說段立鈞的案子,說楚昱緲的癡心錯付,說她與陸毓衍坦言了鎮江之事。
一樁樁,一樣樣的。
姑娘家說話,說到哪兒就算哪兒。
謝箏東一句西一句的,蕭嫺也沒打斷她,直到謝箏說完了,她才支着腮幫子問她:“你在猶豫什麼?”
謝箏一怔,復又淺淺笑了笑。
蕭嫺太懂她了,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定親那年,謝箏不過九歲,只曉得要與蕭姐姐的表兄議親,那人眼睛好看,個頭沒比她高多少,旁的事情,她絲毫不懂。
“最初時,喜歡他長得好看?”謝箏問道。
峨眉月透過半啓着的窗子撒入,斑斑駁駁的,還不如天色亮些。
謝箏還記得那封信,蕭嫺洋洋灑灑寫了不少,那些喜歡和無奈從浣花箋上躍然而出,落在謝箏心頭,沉甸甸的。
再睜開眼睛時,天邊隱約吐了魚肚白。
謝箏啞然失笑。
兩人又絮絮說了許久,漸漸睏意襲來,也不知道說到了哪兒,也不知道是誰也睡着了。
蕭嫺彎着眼笑了。
謝箏垂眸,記得當時給蕭嫺回信時,她很是可惜。
拔步牀上,蕭嫺翻了個身,似是在說夢話,模模糊糊的,謝箏也沒聽明白。
她又閉着眼睛躺了會兒,直到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都起身了,這才趿了鞋子起來。
若心動真的有一瞬間,那麼她呢,她又是爲何對陸毓衍生出了心思?
是他溫暖的懷抱,是他細心地讓松煙替她準備鞋子足衣,是那個月夜坐在水邊的身影……
謝箏當時想,若非常知府正好有一位年紀合適的孫女,韓佑霖要娶的說不定就是現任知府蕭柏的女兒了。
五年之間,她漸漸明白何爲閨中心事,何爲傾慕神往,但那都是其他人的事情,是話本里的故事,她從未以此來思量過自己的婚事。
是那塊紅玉。
今日突然冒出的心思,謝箏知道那是“喜歡”,但依舊叫她迷茫。
我送了十娘一些母親捎來的茶葉,十娘說他愛茶,請了他來嘗,他親手煮茶,熱氣氤氳,眉眼溫潤極了……
市井百姓把這案子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御書房裡,聖上看完案卷,狠狠摔了茶盞。
蕭嫺對謝箏的這一說法哭笑不得,回信時寫了那句“相逢已晚,你又何必惦念”,也正是這一句,最後成了謝箏不滿婚約的“證據”。
這一夜,謝箏睡得並不踏實。
韓家十四郎,正是蕭嫺在信上提過的屬意之人。
案子結了,這一日謝箏不用出府,陪着蕭嫺打葉子牌。
謝箏叫蕭嫺說得啼笑皆非,蕭嫺就是刀子嘴,心裡恨不能快些替她解了麻煩,讓她出入方便些,能早些,哪怕只是早一些些,弄清鎮江之事。
阿碧去了趟廚房,聽採買的媽媽們說,外頭都在談論易主簿的兒子殺害同窗的事兒,她們曉得姑娘身邊的阿黛跟着衍二爺走了幾趟衙門,紛紛想打聽案情經過,你一言我一語的,嚇得阿碧轉頭就跑。
只是,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彷徨。
蕭嫺輕哼,嗔道:“他就一心跟我搶人了,我與你說,便是應了他,也該由他自個兒去琢磨個辦法,想不出來,就叫外頭說他往表妹院子裡伸手吧。不許心軟了,反正我想不出來,你也不許想了。”
蕭嫺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對呀,真真好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動了,然後纔是他的詩、他的笑、他的其他種種……
情緒大起大落,又奔波一整日,與蕭嫺說到了深夜,原以爲能一覺睡到大天亮,哪知道隔上幾刻鐘就醒一回,一夜下來,反倒是越發疲憊了。
韓家是明州世家,一門五進士,如今告老的當家老太爺金榜題名那年,正是傅老太太的長兄傅維任主考,他算起來也是傅維的門生了。
她的那份傾慕之心,在知道對方早已定親時就無疾而終了,她感慨過,也放下了,此時能給謝箏一些點撥,也算是不枉費了當時酸甜苦澀、五味俱全的心情了。
回到京城的那天,在傅老太太的院子外頭,他腰間的紅玉在她的心上刻下了第一筆。
謝箏舒了一口氣,“蕭姐姐,他讓我離開蕭家,可我是阿黛呀,我怎麼能出入陸家?”
直到他要回舊都去了,十一娘讓我幫着挑簪子,我才曉得,這是她要送給十四嫂的,那位姑娘出身舊都常家,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定親了……”
韓佑霖在明州住了三個多月,被韓十娘、十一娘央着一道遊船、赴詩會。
阿箏,喜歡哪有那麼多講究,就那麼一瞬,自個兒就明白了。”
都不是的。
“韓佑霖一直在舊都念書,特特爲了八娘出嫁回來。那日外頭鞭炮震天,喜娘催嫁,他揹着八娘上轎,一身緋衣,我當時就想啊,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我們以前笑那些擲果盈車的人,可直到見了他,我才曉得,若我手上有一顆果子,我也一定朝他擲過去。”
那位常姑娘的祖父正是前任明州知府,在告老前,與韓家定了婚事。
只是,文字與親口講述是不同的,她想知道,蕭嫺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蕭姐姐,”謝箏的下顎抵着引枕,鳳眼望着蕭嫺,歪着腦袋問,“與我說說明州城韓家十四郎吧。”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是韓家八娘出閣那天……”
--
蕭嫺:顏值就是正義!顏控,我爲自己代言!
只是當時的她不懂罷了。
蕭嫺說得很慢,她自問早看開了,但真的回憶起來,那些往事歷歷在目,那位如玉般溫潤,笑起來似清風霽月般的少年,依舊是深深印在她心上,雖然是感慨多餘遺憾。
“他寫詩時,我們就在不遠處的亭子裡,我一眼就瞧見了他,他的手指骨節不明顯,細長的,握筆的樣子很好看,明州山水如畫,他就像融在了那幅畫裡一樣……
因着這層關係,蕭柏在明州上任之後,蕭嫺與韓家的姑娘們常常往來。
謝箏:……
人生際遇,當真是一言難盡。
蕭嫺:你對錶兄的第一個印象,不也是眼睛好看嗎?
謝箏:好吧,我眼控。
——
這一章雖然寫得很卡,但是寫得很開心。
我們阿箏還是小姑娘,所以她需要一場臥談會。
感謝書友我是你的大包油的香囊,感謝書友鏡子上畫畫、傾墨~的平安符,謝謝大家的打賞和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