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難怪幽蘭那丫頭不呆在錦繡江南,卻巴巴的跑到這萬里荒漠來了。”剛走出宇文通塞外狼都的勢力範圍,那真正的滿眼荒蕪在旦旦夕陽之下的美景讓唐吹夢忍不住想起了前世唐朝大詩人王維的那首《使至塞上》中的流傳千古的名句。
身側的夜來香笑道:“瞧你,又從哪裡胡諏來的詩句?剛進入匈奴國的邊界就興奮上了?算來我該興奮纔是,這可是我的故國呢!”冷諷中帶着一絲淒涼身世所隱蓋着的苦楚。
他們身後跟着冷香雪、詩蘭雲妃,這兩個清冷的絕色女子各自牽着唐小狐的手,落雨和豔陽兩兄弟墊後。這次爲的就是揭開夜來香的身世之迷,在向留在狼都衆人交代事情的時候,虛無、令狐笑以及宇文通都有一種預感,匈奴或許已是唐吹夢的囊中之物了。
先前因爲煉製回眸丹而傷到內府,甚至是連紫府內的邪丹、泥丸宮內的靈竅珠都受到了重創,唐吹夢雖然很心急眼下紫雲的局勢發展,也想盡快把夜來香的事搞定了,但也只好先呆在狼都內養傷了,這一耽擱就是多半個月。
此時正值初春,在江南應該是草長鶯飛、落櫻繽紛的時節了,而在這胡天塞外,卻只是“草色遙看近卻無”,與那種“風吹草低見牛羊”碧浪滾滾如濤的草原之壯觀相去甚遠。倒是長河迂迴似帶,彤雲片片,歸雁成羣構成了一幅粗獷而又不失柔美的絕美水墨畫。
“雲妃姐姐,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唐小狐仰起那張小臉看着詩蘭雲妃的清顏問道。自從那次甦醒來之後,唐吹夢就發現他這個寶貝女兒好象變成了兩個人,或許是性格分裂,像陽光照射在一泓春水之上,一半明媚一半憂傷。不過讓他高興的是,這個寶貝終於不再沉寂了。
詩蘭雲妃撫摸着她的小臉,臉上難得的浮現一抹溫柔的道:“寶貝兒,怎麼想起問這個來了?”
冷香雪稍微放慢了腳步,插口道:“狐兒,你十歲的生日快到了吧?打算怎麼過?”
詩蘭雲妃收起了臉上的那抹溫柔,轉過螓首望着天邊的落日怔怔出神。並沒有發覺氣氛微妙的唐小狐聞言後美眸中有抹黯然一閃而逝,不過嬌小的身軀接着就撲進了冷香雪的懷裡,雙臂環着她的脖子歡聲道:“嘻嘻香雪姐姐,這麼在意人家的生日啊?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也錯非是她可以讓冷香雪這麼溫和親切的對待,冷香雪捏着她的小鼻子淺笑盈盈的道:“小妮子,真是人小鬼大啊!對你好居然說我居心叵測,看來是大家把你慣壞了,回頭得對你嚴厲些。”
這時候後面的豔陽就着鹿皮酒囊仰頭猛喝了口烈酒,道:“我們的小公主啊,估計你的生日只能在匈奴國的皇宮裡過嘍!”
唐吹夢迴頭笑道:“你小子別給我亂說,快點走吧,這麼走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到匈奴的都城可汗之城?”說着隨手展開了一張牛皮紙地圖,“前面一百多裡沒有一點人煙,昨夜我們還有遊牧的牧民胡包(相當於蒙古包)可住,看來今晚我們要露宿荒野了。”
見詩蘭雲妃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便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道:“怎麼了?不高興?”說着以眼神示意夜來香過來接替她的位置,他則拉着她的手走向最前頭,跟衆人拉開了距離。
唐吹夢鬆開詩蘭雲妃的手,背對着她道:“雲妃,我知道你爲什麼執意要跟着我,但我也希望你知道你該如何跟着我,你會恨着我,也有人在愛着我。”
晚風吹起她額前的秀髮,詩蘭雲妃低垂着螓首,拔出了那柄冷紫幽然的劍,素手輕輕的撫拭着劍身,輕聲道:“對不起,這世上除了恨你,我不能再生出別的任何感情,你期望看到的友情在我身上永遠不會存在。”
唐吹夢冷鬱的道:“知道愛的對立面是什麼嗎?不是恨,而是淡漠,徹骨的淡漠。我不喜歡你這樣對待我心愛的人,如果你無法改變,隨時都可以離開。”說完當先走了。
詩蘭雲妃單手捂着嘴,芳心一陣窒息的刺痛,兩行清淚流落,吹散在了微涼的晚風中
在唐吹夢等人還走在路上的時候,遠在匈奴國的可汗之城皇宮巍峨的宮殿羣之中,有一個宮殿裡只有一個高腳金燭臺上燃着三根紅燭,跳躍的光線並不能夠驅散濃重的夜色,四下裡暗淡一片。燭臺後是一個高大的神龕,昏黃的光線搖曳中隱約可以看到神龕之上放置着一個看上去惑人心神的神像,那神像的眼睛裡似乎鑲嵌着幽紫色的水晶寶珠,在這暗夜宮殿中顯得尤爲詭異。
這宮殿正是那紫雲上神秘的巫神殿,這個地方就算是匈奴單于、可汗(單于是可汗之子,相當於太子、王儲)沒有巫主的同意,也是不可以隨便進出的,否則就示爲褻瀆神靈。或者可以說,匈奴國的權力真正掌握在巫神殿最高領導巫主的手裡,只不過很多公開的場合可汗凌駕於他之上,卻也多半被架空了。
“靜元,你也知道,可汗大王病入膏肓也撐不了幾天了,那件事你跟夜紫玉那丫頭說了嗎?”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的在這死寂的宮殿內響起。
“回巫主,按照你的要求都說了。”
“那她怎麼說?”那巫主蒼老的聲音忽然變的格外的森冷。
“回巫主,她”巫靜元的聲音顫抖了下,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說下去!”
“是她說她永遠忘不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所以所以她說寧爲玉碎,不、不爲瓦全” wωω¸ttκǎ n¸c ○
“哼哼!你馬上去轉告她,問她王位難道真的不想要了?不想要也不要緊,難道連巫神殿的鎮殿絕學《巫神大衍咒》也不想學了嗎?這個小丫頭片子,哼,若非比那幾個廢物單于更容易掌控,我又怎麼會這麼遷就於她?等她的價值利用完了,我要把她獻給偉大的巫神,讓她罪惡的靈魂永世成爲巫神的奴隸!哈哈哈”
巫靜元心驚肉跳的退出了巫神殿,向夜紫玉也就是匈奴國唯一的公主紫玉公主所住的蘭馨殿趕去。
憑藉巫神殿首席大弟子的腰牌順利的通過了重重關卡崗哨,巫靜元一路斟酌着說詞來到了蘭馨殿前。這巫靜元年方二十七,正是年少得意的時候,在匈奴的貴族圈子裡可以說有很大的影響力,自然有人絡繹不絕的爲他提親,可都被他拒絕了,因爲他的心裡十年如一日的只有夜紫玉一人。
他一方面懾於巫主的威不得不將事情辦妥當,一方面卻要面對心愛的人冷傲的容顏和話語,滿心惶然之下只有嘆氣。
“誰在外面?半夜三更的在本公主寢殿外唉聲嘆氣?”緊閉着的雕花宮門內驀然傳來一個冷傲的女聲,桀驁不遜的味道彰顯無疑。
巫靜元一驚,心道:想不到紫玉公主修爲這麼高,難道以前她一直在隱藏實力?那我該不該告訴巫主?這樣想着,嘴上卻趕緊應道:“公主,是我,靜元。”
“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要還是日間提的那事,你就退下去吧!”
“不是公主,能不能讓我進去再說?”
“夜深了,紫玉雖然貴爲公主,卻也是女兒之身,與靜元須守男女之防,有什麼話你還是站在外面說吧!”
巫靜元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公主,你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紫玉了”
“說對了,巫靜元,你不也不再是當年的靜元了嗎?”
“紫玉,人總會變的,就像我們身邊的景物一樣,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是”
“行了!這話你都說了多少次了,但倒頭來你還不是一樣幫着你師傅巫主那老不死的欺負我?”夜紫玉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沒別的事你退下吧,本公主要安寢了,而且我警告你,下次,別以爲憑着巫神殿的腰牌就可以在我蘭馨殿來去自如!明月、採雲給本宮送客!”
“是!”兩個站在門前的宮女走下階梯,“巫公子,請!”
巫靜元邊退邊喊道:“紫玉!難道你不想學《巫神大衍咒》了嗎?”
“等等!”宮門開了,一個清瘦的女子穿着淺紫色的宮裝走了出來,“你剛纔說什麼?”
巫靜元暗中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恐慌起來,畢竟在巫主眼裡,夜紫玉只是一個目前有些利用價值的棋子,只要一旦鑽進這個圈套,那便是有去無回了。但話已出口,只得硬着頭皮道:“巫主說,只要你答應他的要求,巫神大衍咒你隨時都可以學。”
夜紫玉緊緊盯着他的雙眼,半晌才道:“好,我答應。”
回到冷冷清清的寢殿,夜紫玉坐在桌子旁,單手支着額頭,不多會兒竟是迷迷糊糊睡着了。思緒恍惚回到二十年前的那個冷雨悽風的春夜
巫神殿趁上代可汗駕崩之機,集體逆反作亂,雖然遭到皇宮禁衛軍的殘酷鎮壓,但奈何巫神殿內的人修爲各個高深,特別是讓人恐懼的種種巫神咒。最終有幾個巫神殿長老闖進了皇宮內,許多妃嬪都慘遭毒手,而那些皇子公主部分被搶去用以血祭巫神,極少部分才萬幸保留了小小的生命,但卻被下了極爲惡毒的詛咒。夜來香便是其中之一。
夜紫玉的母妃曾經侍侯過巫神殿的一位好色的長老,因此偷學了些巫術,才得以帶着幼小的夜紫玉藏匿暗處躲過了一劫,那一幕幕深深印在了她幼小的心靈中,二十年來,時常在午夜夢迴之時浮現腦海,讓她渾身冷汗如雨涔下。
“公主公主,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別嚇奴婢啊!~”蘭馨宮僅有的兩個宮女明月和採雲拼命的搖着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的夜紫玉,後者只是渾渾噩噩的呢喃着囈語:“天殺的巫術天殺的巫術”
好不容易醒過來,在明月、採雲的攙扶下美眸悽迷的道:“明月、採雲扶我去沐浴”
坐在浴桶裡,被熱水一泡,恢復了神志的夜紫玉暗咬銀牙道:“巫神殿,等我學了會《巫神大衍咒》再好好收拾你們,二十年前的仇,和這些年來受到的屈辱到時候一併清算!”
一般人不知道的是,這一代即將駕崩的可汗跟匈奴皇室其實沒有絲毫的關係,他只是巫神殿扶植出來的一個傀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