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兒夢兒,你醒醒,醒醒啊,我們馬上就要在白鷺州的白鷺灣港口靠岸了”
忽然感到有人在搖着他的身體,耳畔傳來熟悉的呼喚,唐吹夢幽然醒來,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小姑姑唐思菲的絕美容顏,門外的甲板上站着萱萱、龍晶兒、紫蟬、狐雪兒幾女。敞開的艙門從他睡的角度剛好看得見外面的事物,斜陽裡,淺浪拍打着沙灘,碼頭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一片繁華忙碌。
他摸了摸額頭,沉默了半晌,向唐思菲問道:“姑姑,我們在海上的時候是不是遇到過大霧?是不是去過一個孤島?”
唐思菲走過來,俏臉上掛着奇特的笑意,摸了下他的額頭道:“夢兒,你不會是發燒了吧?還是昨晚喝醉了到現在還沒清醒,怎麼滿嘴瘋言瘋語的?”
唐吹夢聞言後心裡閃過一瞬迷茫,難道真的是昨晚喝醉後做了一場怪異的夢?
拋開亂做一團的思緒,唐吹夢帶着衆女上了岸,白鷺州的水師衙門就在附近,他們過去將這艘造價不匪的船交給了水師衙門。
西湖是白鷺州最美的地方,走在深秋的西湖湖畔,殘柳夕陽,波光灩灩,偶爾有寒蟬幾聲嘶鳴,自然有種悽清的美,對於尚處於那個似夢非夢的幻覺的意境之中的唐吹夢來說,眼前之景尤爲的觸發心懷。不由得讓他想起前世古代柳永的千古名詞《雨霖鈴》,興致所至便脫口吟道:“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好詞,好詞!”身後傳來一個悅耳的年輕女子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吳儂軟語的味道。唐吹夢、唐思菲等六人聞言紛紛轉過身,只見一個盛裝打扮的清麗女子姍姍走過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懷裡各自抱着用絲綢錦布包裹起來的東西。
“公子在此多情清秋,攜着幾位紅顏知己暢遊西子湖,該是一樁人生樂事,爲何詞中如此的深沉傷懷?”那女子走近時望着唐吹夢說道,美眸中閃爍着一絲毫無遮掩的欣賞。
唐吹夢仔細打量了她一眼,只見她雖然雲鬢如霧,美眸有如點漆,明亮而清澈,清瘦的俏臉上點綴着小巧的瑤鼻和兩瓣櫻脣,嬌軀纖細玲瓏,帶有江南吳地女子的婉約清麗,不是人間絕色,卻勝在一股脫俗睿智的氣質,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這類氣質尤爲的顯目。
“姑娘也懂詞?”唐吹夢脫口問道,剛出口覺得話語裡有些歧義,又補充了一句,“恩,現在能夠懂詞的人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公子自當是達貴之人,爲何眉宇隱隱藏着一片鬱郁?”那女子顯然善於察言觀色,望了唐吹夢身旁的唐思菲、龍晶兒幾女一眼說道。身邊能夠跟隨這麼多絕色女人,唐吹夢的身份絕對值得深思。
“呵呵,想不到姑娘還有這方面的能力,不知姑娘是做什麼的?”唐吹夢暫時拋開心裡的重重思緒,對這個主動上前搭訕的女子產生了些許興趣。
“不敢,小女子只是流落風塵的一片柳葉,哪裡會什麼能力!”那女子灑脫大方的說道,不過那低首的一抹黯然還是被唐吹夢看在了眼裡。
“哦”唐吹夢這才瞭然,原來是個歌妓,難得此女如此灑脫,唐吹夢對其生出了些許好感,便道:“在下夢棠,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淡然一笑,道:“有名無名又有何妨?緣聚緣散豈不更好?如果我沒主動上前找公子攀談,我們說不定早已經擦肩而過了。”
唐吹夢也笑道:“如此倒是夢某落入俗套了,在下還有事在身,姑娘,能夠與你暢談一席在下十分的開心,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等唐吹夢走遠了,那女子還站在原地,直到那兩個丫鬟提醒道:“碧涵小姐,我們今晚還要去楊柳山莊爲柳莊主的神秘上賓表演呢,現在太陽都要落山了,我們趕快走吧?”
碧涵,也就是水碧涵,白鷺州第一名妓,聽到丫鬟的話才收回神思,淡淡的道:“那就走吧。”
西湖的北面還有一個小西湖,而楊柳山莊就建在那個小西湖的湖畔,山莊雖然說是山莊只是建在一個小丘之上而已,遠遠的望去,只見依依殘柳間白牆黑瓦,帶着顯着的江南建築風格。莊門前遍植楊柳,按照先天大陣排列,自然難不倒唐吹夢這個陣法行家,但陣法這邊一有動靜,身在莊內的柳震就感覺到了。
於是忙帶着莊內的一干人等出了莊門,見果真是唐吹夢一行人,柳真激動的就要跪下行君臣大禮,卻被唐吹夢笑着扶住了,道:“舅舅,現在這裡只有親情,沒有君臣,不必拘禮。”
在柳真的身後,站着三個美麗的女子,其中兩個自然是詩蘭無情和雲夢千帆,還有一個女子年紀還比較小,大概比風鈴兒還要小一些,此時正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美眸充滿好奇的望着唐吹夢。
唐吹夢見她那張神似孃親柳絮兒的容顏不問便知她就是他的那位素未謀面的表妹,柳小黛。
“夢兒,我們進去再說吧!詩蘭姑娘和雲夢姑娘可都是在我這裡等了你好幾天了。”
一行人剛剛在大廳裡坐定,侍女們還沒有來得及看茶,就有家丁進來稟報了。
“莊主,碧涵小姐已經在門外求見。”
“哦?這麼快?”柳真臉上現出喜色,“快快請進來!”
“是。”那家丁退下後,柳真對着唐吹夢笑道:“夢兒,我猜你應該是今天來到,所以就請了碧涵小姐來助興,她馬上就來了,讓你見識一番我們白鷺州第一大家(大家,即對名妓的尊稱)的風采。”
這時候四個侍女把茶端了上來,唐吹夢端起一盞茶小嘬了一口笑道:“是嗎?呵呵,看來我趕的巧了,倒真要好好見識一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唐吹夢確實沒有正式去過妓院這種在古代社會生活中佔有重大份量的煙花柳巷、秦樓楚館。心裡對這個碧涵大家產生了一絲期待。
兩人正說笑間,只見一個清麗而又不失嫵媚的女子在兩個丫鬟的擁簇下盈盈走了進來。
“是你?”那女子一進來便看見了唐吹夢在座,而且是在上座主位,不禁脫口道。
“很巧,不是嗎?”唐吹夢站了起來,笑容燦爛,“姑娘,沒想到你就是白鷺州“歌舞雙絕”水碧涵,碧涵大家。”
“確實很巧。”水碧涵接道,美眸卻望向了柳真。
柳真也起身道:“你們認識?”
水碧涵點頭道:“前不久才與夢公子在西湖畔相遇,相談甚歡。”
唐吹夢意味深長的道:“如果一次邂逅算是有緣,第二次邂逅算是巧合,那麼第三次呢?”
水碧涵此時已經收斂了前不久的那份灑脫,似乎在柳真面前戴起了一個面具,聞言後接道:“公子太看得起碧涵了。”說着又轉頭問柳真,“柳莊主,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柳真道:“走,我們去宴廳去,邊吃邊聊。”
一行人在宴廳的一張擺滿豐盛的美味佳餚的大圓紫木桌子前坐下來,有了兩個小妖精和柳真的殷殷勸酒,倒也不至於遭遇冷場的尷尬。只是柳小黛他這個表妹的眼光有些讓唐吹夢暗感吃不消,這妮子自打見到他起,視線就像牛皮糖一樣粘在了他的身上,想甩都甩不掉。偏偏又那麼純真無邪,唐吹夢只得正襟危坐,裝做不知。
酒過三巡的時候,水碧涵在衆人的掌聲中離開坐位,在空地上翩然起舞,兩個隨行丫鬟在一旁一個用琵琶、一個用蘆絲給她伴奏。
帶着三分酒意的酡紅香腮、暗香款度的輕帕羅袖、飄然飛舞的衣裙,飄逸如仙的舞姿,隱含着三分傷感七分惆悵的曲調,讓衆人如癡如醉,唐吹夢更是由感而發的唱出了曹植的《洛神賦》:“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這一筵,直到時分才散,今夜沒有星月,柳真本來要派一些莊內護衛護送水碧涵回去的,但是她堅持說不用,柳真沒辦法,一想這白鷺城在他楊柳山莊和御武監的治理下已經井井有條,雖然不能說“夜不閉戶,路有拾遺”,但治安倒還是很好的,也就只得依了她。
再說唐吹夢在宴席散後一個人覺得坐在屋子裡比較悶,於是飛身出了楊柳山莊。沿着西湖畔在清冷的夜風中慢慢的向前走,想着這些時日來發生的事,特別是海上那一夜,至今他仍然不能確定。是夢耶?是醉耶?是真耶?
“不管怎麼樣,等把國事處理好後一定要再去海上尋找看看!”唐吹夢暗暗下定決心後豁然感到一陣輕鬆,鬱結在心頭的陰霾終於消散,這時候他忽然聽到前方有打鬥和喊着救命的聲音,便飛快的尋聲趕了過去。
到了近前才發現原來正是堅持獨行的水碧涵主僕三人。沒想到那兩個丫鬟身手倒也不弱,在三個頂級高手的進攻下支撐了好一會兒,在唐吹夢堪堪到場的時候,她們和水碧涵纔剛剛失手遭擒。
“嘿嘿,碧涵姑娘,我們兄弟去水月樓找你很多次都被你拒之門外,我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我們兄弟只是希望和姑娘你親近親近,別無他意,別無他意”三人中一個瘦子操着那刺耳的公鴨嗓子說道,“哎嗨!”忽然他痛叫一聲,用手捂着流血的後腦勺,四下裡張望了一眼叫囂道:“是哪個王八蛋羔子敢偷襲老子?有種的就站出來,別他做縮頭烏龜!”
另外兩人也警惕的望着四周,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神經兮兮的喝問一聲,逗得水碧涵和兩個丫鬟嬌笑不已。三人就算再厚的臉皮也有些掛不住了,怒聲叫道:“朋友,不知是何方神聖?出來讓我們兄弟認識認識。”
“呵呵,三個想劫色的垃圾,就是你大爺我剛纔出手偷襲的,怎麼樣?”唐吹夢從一棵柳樹上縱身重重的落下,把塵土都震的一片翻騰,那三人雖然爲唐吹夢俊美的容貌所懾,不過見他那“蹩腳”的輕功,不禁紛紛狂笑不止。
那兩個丫鬟看清了唐吹夢的面容後小聲對着水碧涵道:“小姐,是那個夢棠。”
水碧涵擡眼望了唐吹夢一眼,默默無語。
“小子,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憑你那三角貓的功夫也想學大蝦們來個英雄救美?”瘦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另一人也笑着接着道:“依我看,他是想當狗熊纔是。”
剩下的那位接道:“我們兄弟素來喜歡成人之美,看來這小子今晚太走運了小子,能夠得到我們白鷺三劍客的招呼絕對是你的榮幸。”
唐吹夢笑道:“哦?這麼說來,在下還要對三位感恩戴德嘍?”三劍客?我讓你們變成三賤客,哼哼
三人大笑道:“正是,正是!看來你小子還沒笨到家。”
唐吹夢吹了幾個泡泡,邪魅一笑,道:“哎,晚飯吃的太撐,本來就想找個人來練練拳腳消消食,沒想到你們主動送上門來了,甚好,甚好!”說着,那三劍客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頭頂一涼,下意識的伸手朝頭上摸去,觸手的光滑讓他們驚呼出聲,很顯然,他們頭頂的頭髮都被唐吹夢瞬間剃了乾淨。
三個人都不傻,如果唐吹夢想取他們性命的話,只怕他們再有九條命也完了,怔怔的看了唐吹夢半晌,這時候那兩個丫鬟終於衝開穴道扶着水碧涵站起身朝三人喝道:“還不快滾!”
三個人這才醒悟,立刻飛快的衝進了濃重的夜色裡,手裡還不忘拿走被唐吹夢剃下來的頭髮。
水碧涵帶着兩個丫鬟從唐吹夢的身邊擦肩而過,好像沒有看見他一樣。
“碧涵”唐吹夢叫住了她,有些冷鬱的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忽然戴起了面具,你或許以爲剛纔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導演安排的,或許以爲我特意出來跟蹤你的,但都不是我真名叫唐吹夢。”說完一個縱身走的無影無蹤。
水碧涵輕顫了下嬌軀,站在當地良久,才深吸一口氣道:“回去吧。”
如果我們能夠在將來的某一天再一次不期而遇,碧涵此身從此侍君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