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後,長安大唐皇宮後宮。
初夏的清晨,御花園裡一片鳥語花香,奼紫嫣紅的花叢之間曲折迂迴的鵝卵石小徑上有四個四五歲光景的孩子在那裡追逐嬉戲着,灑落一院子的童言歡笑,爲這個美好的夏天的早晨添上一抹俏皮與清新。
跑在最前面的是個一臉壞笑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眸清澈而透着狡黠,那張臉更是傾向於中性化,不能用英氣來形容,只能說絕美。
“嘿嘿,縈雨,沁兒,念絮,快來抓我呀,快呀抓不到我吧?咯咯,你們今天中午要去父皇的御書房當着父皇的面扮小狗狗嘍”
這小男孩叫唐亦楚,是唐吹夢和唐思菲愛的結晶,也是唯一的皇子,人稱亦楚太子,繼承了唐思菲那絕代容顏的同時,還繼承了唐吹夢的智慧和領袖氣質,小小年紀已經是大唐帝國出名的天才少年了。
他的後面緊跟着三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聞言後一個個嬌嗔不已。
“亦楚哥哥好壞哦”
“就是嘛,耍賴皮”
“我們呆會去告訴父皇,他當哥哥的卻就知道欺負人家”
唐亦楚聽了趕忙停下來,轉過身賠笑道:“好妹妹,你們可千萬別啊!前不久我的纔剛剛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嗚嗚,好可憐啊”
三個小女孩聞言紛紛嬌笑不已,最左邊上的那個小女孩穿着一身冷紫幽然的公主裝,眉宇依稀有着她母妃詩蘭雲妃的樣子,芳名喚做唐念絮,此時她伸出小手指着他道:“你那是活該,誰讓你那麼調皮!居然打壞了父皇最愛的那個鼻菸瓶”
右邊的那個女孩一身黑色公主裝,小臉的模樣雖然有些像唐吹夢,但更多是一種誰也沒見過的美,不過那雙美眸卻像極了她的母后夜來香,芳名喚做夜縈雨。此時她小臉笑的通紅,此時也接道:“就是啊!”
只有中間的那個女孩沒有發話,氣質清冷,容顏似水,穿着一身雪白的公主裙,額頭上紋着一個盛開的雪蓮,看上去雖然僅僅四歲,但卻有種一任羣芳妒的風華,隨她母后冷香雪的姓,芳名喚做冷沁兒。
唐亦楚很顯然最不敢得罪的就是這個冷沁兒妹妹了,見她冷冷的望着自己,頓時笑的更燦爛了:“沁兒妹妹,是哥哥錯了,原諒哥哥這回吧?”
冷沁兒小嘴一撇,清音乍吐:“你?哼,說謊就像寫錯字一樣平常,我們都習慣了。”
唐亦楚小臉一紅,乾笑了兩聲,還要再說,卻擡頭望見了他們的大姐姐唐小狐遠遠的走來了,便悄聲道:“不好啦,小狐姐姐來啦”
幾個小丫頭頓時嚇的小臉發白,急的都要哭了:“那該怎麼辦呀?現在是晨讀的時間,我們揹着學士偷偷出來玩,要是被她發現了,我們就慘啦”
“亦楚?縈雨沁兒你們跑哪裡去了?再不出來呆會我可走了啊!”唐小狐在那邊呼喚着,四小卻貓着腰躲進了一棵海棠樹下對她的呼喚不理不睬。
唐小狐已經不再是那個幽寂的小女孩了,已經十八歲的她也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青春少女了,這些年似乎也漸漸開始接受命運的安排,既然無法得到前幾世的情緣,那麼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未嘗不是一件值得一生珍惜的感情。
此時她就在四小藏身處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想了會兒後臉上浮現一抹微笑,接着道:“你們不出來是吧?那我可走了,好像你們父皇打算去微服遊玩天下呢”
四小一聽馬上歡呼着跑了出來。
“姐姐,是真的嗎?”四小一起拉着唐小狐的衣袖笑嘻嘻的問道。
“恩”唐小狐長長的拖了一個鼻音,笑道:“假的,呵呵。”
四小一陣不依,不過確實讓她猜中了,唐吹夢正打算離開宮廷一段時間。
唐吹夢的書房裡,唐吹夢穿着一身皇帝休閒時的寢服坐在主位上,唐思菲、冷香雪、風飄瑤和夜來香四個皇后全在座,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司徒靖軒。
“表哥,我打算獨自出去一段時間,所以這裡的事情就拜託你了,瑤兒她們四個會從旁協助你的。”他既沒自稱“朕”,也沒稱“瑤妃”,那麼就是意味着,這是一次家庭小會。
司徒靖軒自然也沒必要稱他陛下,聞言後略微驚訝的道:“夢弟,又要出去?”
唐思菲四女也是稍微不解的望着他。這五年裡,是她們最快樂的日子,唐吹夢給了她們太多的溫柔和甜蜜,而且還有了一個個惹人疼愛的孩子。唐吹夢五年來都是在宮裡兢兢業業的治理天下,一直沒有再外出過,此時聽他要出宮一段時日,幾女心裡都有些不捨。
唐吹夢笑了笑,站起來走了幾步望着窗外盛開的淺粉色的海棠花嘆道:“這次出去並不是微服私訪,而是去尋找一些困擾了我多年的謎底而已,而且”
見四女都欲言又止,知道她們想隨行,接着道:“而且我要嘗試御劍飛行,在海上。所以不方便有人隨行。”
唐思菲恍然道:“啊!我想起來了,夢兒,是不是那次我們從海外歸來到達白鷺灣的時候你提起過的什麼島,什麼霧的?”見唐吹夢點頭,才又道:“哎,我當時還以爲你喝醉了說糊話呢!”
司徒靖軒聽得有些雲裡霧去的,皺眉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啊?都被您繞糊塗了。”
唐吹夢望着冷香雪有些沉鬱的道:“雪,你應該知道點吧?前幾世是我辜負了你,這一世我們或許又不能長相廝守了”
四女聞言俏臉霎時慘白,激動的道:“爲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徒靖軒也有些凝重的道:“夢弟,何出此言?”
唐吹夢苦笑道:“所以的都是我目前的推測,你們先別緊張。”
“所有的因由都是那個夢?”唐思菲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錯,”唐吹夢點點頭,“那個說是夢卻又不像夢的意境就算已經過去五年多了依然時常浮現在我心裡,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在我的身上、身邊發生了太多極爲巧合和難以說得清楚的事,而這些,都需要一個謎底來回答!我有一個預感,這謎底,就在我的那個夢裡。”
幾女和司徒靖軒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好再阻攔。
深夜,唐吹夢換回了行走江湖時所穿的白衫,不過卻稍有不同,這次的白衫可是用西域吐蕃進貢過來的西域冰蠶絲所織成的,觸手柔軟,水火不侵。穿上這件寶衣後,他先是去和衆女話別,接着才依次進入唐亦楚、唐念絮、冷沁兒、夜縈雨四個兒女的房間,爲他們蓋好踢掉的被子,吻了吻他們熟睡中惹人憐愛的小臉,算是道別了。
飛出了皇宮後,唐吹夢祭出了體內的弒天劍,提着一口真元御劍飛向夜空,直朝南海飛去。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御劍飛行,所以剛開始的時候還東倒西歪的,漸漸的才掌握住技巧。那種雲在手邊腳下,鳥瞰蒼茫大地的感覺讓他不禁想起了前世李白的《古風六首》,引亢高歌道:“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拂昇天行。邀我登雲臺,高揖衛叔卿。恍恍與之去,駕鴻凌紫冥。俯視洛陽川,茫茫走胡兵。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
天色朦朧亮起來的時候,唐吹夢在南海的沙灘上降落。此刻正是早潮的時候,唐吹夢站在一塊高高翹起來並且伸進海面三丈多的巨大岩石上望着波濤洶涌的大海不禁有些癡了。直到幾隻海鳥清脆的鳴叫在身畔響起,才驚醒過來,御起弒天劍衝進了茫茫大海的上空,雖然飛的很高了,但偶爾還是有些浪尖水花飛濺到他的身上,清涼的感覺夾雜着海水淡腥淡鹹的味道讓他的神智變的輕靈起來,忍不住嘬口仰天長嘯了一聲。
見到那些海鳥和水下的魚類都驚嚇的四下蹦竄,不禁滿意的笑了笑,不過再把視線投向遠方時,卻愣住了。只見遠處海面上騰昇着縷縷輕霧,水天相接連成一線間有一個蔥鬱的美麗島嶼顯露出來,島嶼的上面有連綿起伏的山脈,從羣山中正放射出璀璨奪目的七彩光芒,四周都是茫茫無際的湛藍海水,望之恍若仙境。
唐吹夢甚至連催動腳下踩着的弒天劍都忘了,喃喃的道:“是了一定是這裡了”
剛登上了島嶼,他就感覺到這裡的靈氣特別的充盈,滿地都是一些奇花異草,空氣中飄散着花草的清香,在山腳下還有一個如鏡子般平靜通澈的小湖,唐吹夢漫步在島上,一時間竟似把來這裡的主要目的都拋之腦後了。直到一個清盈的好似天籟般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你終於來了?”
唐吹夢心裡一驚,不過馬上確定那聲音就是上次如夢般的幻境裡的那個自稱瀟湘的女子的聲音,只不過用了千里一線的術法而已,聽起來好像是在身邊說話一樣。
“瀟湘仙子?”
“恩難得你還記得我。我在山谷裡,你自己過來吧”說着便再也沒有動靜了。唐吹夢只好依言駕起飛劍飛躍連綿的山脈,進入了射出七彩光芒的山谷。
山谷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植滿仙草的草坪,在小溪邊上則有一個竹舍,一個穿着一襲青色長裙的清瘦女子背對着他站在小溪旁,正是和幻境中一個樣子的自稱瀟湘的女子。似乎知道他來了一般,她頭也不回的道:“先別急着問,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唐吹夢在她身後五步外站定,聞言微微蹙起眉頭,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虞的道:“哦?那你先問吧!”
瀟湘忽然回身面對着他,定定的望着他道:“你覺得現在是夢還是真實的?”
唐吹夢在幻境中根本就沒看清她的面容,此時卻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張平凡之極的容顏,不過肌膚卻晶瑩剔透,白裡透紅,盈盈粉嫩,而那雙臉上唯一美麗的眼眸卻讓唐吹夢深深的震撼了。那雙美眸,清澈而深邃,幽深而充滿着智慧,彷彿蘊藏着鴻溟之秘、宇宙奧義一般,讓任何凡夫俗子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感到自慚形穢,爲自己永遠不知道滿足、不知道收斂、不知道深思、不知道消滅的而感到深深的自卑,感到極度的骯髒
然而唐吹夢畢竟是修到元嬰期了,所以微微顯得失態之後,便強自使自己清醒過來,道:“你這個問題問的好啊!就像五年前我被你戲耍了一番一樣,到我醒過來的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而今又一次和你接觸上了,而你又特意問了我這個問題,我想,答案已經不存在了。”
瀟湘仙子展顏一笑,道:“那好,先算你過關了,現在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出來吧!”
唐吹夢組織了好半天思緒,緩緩問道:“首先,我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我不想跟一個我一無所知的人交流,那樣我會感覺自己像一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弄。”
瀟湘仙子笑道:“你這人倒真的很有意思。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是你們傳說中天界的仙子,人稱瀟湘仙子,這個回答滿意嗎?”
唐吹夢雖然早料到了,但聽到她親口說有天界的存在,其內心的震撼依然是控制不住的。點了點頭,又道:“按照你的意思,就是凡人界有很多個平行空間,一個空間就是一個世界,而天界則是凌駕於這些世界之上,是這些平行世界的唯一連接中點,是不是?”
瀟湘仙子點點頭,有些詫異的道:“想不到你這麼聰明,難怪那幾個老鬼對你這麼感興趣”
唐吹夢急道:“老鬼?哪幾個老鬼?”
瀟湘仙子發現說漏了嘴,不過她也不在意,見他追問索性說了出來:“就是天界那邊的幾個閒的無聊的老頭,呵呵,說了你可別生氣”見唐吹夢點頭才道:“那幾個老鬼研究了一下你的上幾世,發現你是千世情孽之魂,又見你在前世好像也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於是就把你直接扔進了通往這個世界的輪迴隧道”
唐吹夢聽的咬牙切齒,恨恨的道:“這幾個老不死的也太卑劣了吧?可憐我那三十幾個老婆要守寡一輩子了”
“你先接着聽下去。到了這個世界後他們由於不放心你在這個紛亂的世界會不會夭折了,於是就慷慨的送了你一顆靈竅珠,但接下來卻發現你投胎到了凌雲門後代的家族裡,也就是唐門,這下子可嚇壞他們了!”
唐吹夢不解的道:“凌雲門?那他們又爲什麼這麼驚嚇?”
瀟湘仙子笑道:“那是因爲凌雲門在天界的地位雖然不怎麼高,人數也極爲稀少,但他們身上的仙器級別的暗器卻非常詭異,人緣也非常好,強如他們也不敢隨意的招惹而接下來,他們便有意的影響着你們唐門命運的發展”
唐吹夢鐵青着臉接道:“所以,唐門就滅亡了是不?”
“你別激動,雖然確實是這樣,但天界也由此發生了一場大戰,凌雲門爲你出了一口惡氣,但也受了不輕的傷害而每每就有天劫找上你也正是大戰期間一些人故意而爲的,爲的就是挑起兩方的爭鬥。”
“這幾個老不死的,我孃親和爹爹真正算起來就是他們殺死的!”唐吹夢怒道。
“你也彆氣憤了,天界大戰結束後,他們反思了一下自己,讓我來找你,並要我轉交給你一定的補償”瀟湘仙子轉過身,再次面對着潺潺的溪水,似乎身形變的有些朦朧起來,“你那幾個身世神秘的紅顏知己其實都是跟你的前世、再前世、再再前世有過情孽糾纏的人,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唐吹夢恍然,剛要接話,忽然感到一陣難以抗拒的睡意猛然襲來,眼前的瀟湘仙子的背影變的更加朦朧,依稀里傳來瀟湘仙子最後的聲音:“你累了,也該回去了回去好好想想是忘卻紅塵皈依天道,還是繼續做你的千世情孽之魂吧”
聲音漸漸渺渺消散了,唐吹夢感覺自己彷彿掉進了一個永遠沒有底的黑暗深淵,只知道不斷的墜落,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