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爲逃脫的天鷹軍殘部斷後,可他畢竟是一個人,面對的卻是數萬的寧軍將士,雙拳難敵四手,渾身是鐵又能攆碎幾根釘?
戰至最後,城門洞裡的屍體都已堆積如山,外面的寧軍想衝殺近來,得先把裡面的屍體拖出去。
這時候,周昌的力氣和靈氣都已耗盡,就連靈鎧和靈兵都無法再維持,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口子不少三十處,即便這樣,他站在城門洞裡仍未倒下,當外面的寧軍衝殺近來時,他仍能提槍戰鬥,外面的寧軍放箭時,他仍能把屍體提起來做箭盾……
周昌這一拖,整整把寧軍的追殺拖慢了接近一個時辰,爲天鷹軍的順利逃脫贏得了大量的時間。
最終,油盡燈枯的周昌死於寧軍的亂刃之下,可寧軍追殺天鷹軍殘部的行動也宣告失敗。
此戰,風軍是大敗,敗的徹底,也敗的一塌糊塗,六萬之衆的天鷹軍,最終逃回河西郡的只剩下萬把來人,而且唐寅派給天鷹軍的兩名先鋒官最終也只回來一個。
五萬將士折損於代雲城,可以說唐寅起兵以來在陸地上還未吃過這樣的慘敗,不用司徒旗進中軍帳見他,唐寅已親自‘迎接’出大營。
當狼狽不堪、灰頭土臉的司徒旗在大營外見到唐寅時,老淚縱橫,離老遠就跪倒在地,以膝蓋當腳使,邊向前爬邊抽自己的嘴巴,哀號道:“大王,末將無能……末將無能啊……”
唐寅面無表情地看着司徒旗,實際上身子已氣的直哆嗦,拳頭握的緊緊的,連指甲深深扣入肉中都沒有知覺。
他是有讓司徒旗進入肖陵郡後詐敗回來,可是萬萬沒想到司徒旗給他敗的這麼徹底,六萬將士,僅僅回來萬人,只此一戰,等於是把天鷹軍的番號打沒了,己方全軍的士氣也隨之跌入低谷。
眼睜睜看着司徒旗爬到自己近前,毫無預兆,唐寅提腿一腳,蹬在司徒旗的肩頭,冷聲質問道:“全軍的將士都快死光了,你還回來做什麼?你……你怎麼不隨陣亡的兄弟們一起去死啊!”
“大王……”司徒旗此時連向唐寅請求饒命的話都說不出口,他頭拄在地上,彷彿有千斤之重,怎麼擡也擡不起來,就看着有豆大水珠子滴落在泥土上。
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心煩,唐寅仰起頭,雙手掐着腰,在他面前走回走了幾步,然後衝左右大喊道:“來人!把司徒旗拖出去,斬了!”
司徒旗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預感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此時也絲毫不感到意外,他緩緩擡起頭來,看着唐寅,拱手說道:“末將有愧大王重託,甘願一死領罰,只求大王能厚待末將家中的妻兒老小,末將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大王的隆恩……”
“你也敢跟我講條件?”唐寅走到司徒旗近前,又想踹他幾腳,可看他哭的淚流滿面,可憐至極,提起的腳又放了下去,心煩意亂地連連揮手,說道:“拖下去、拖下去!”
兩旁的侍衛們可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大王有令,他們就得執行。侍衛架起司徒旗的胳膊,語氣中帶着歉意,說道:“司徒將軍,得罪了!”說着話,二人架着司徒旗就向下走,準備將其處斬。
唐寅身邊的衆將,包括古越、舞英在內都覺得司徒旗死不足惜,吃了這麼大的敗仗,導致這麼大的損失,只殺他一人,未牽連他九族已算便宜他了。可邱真這時突然開口說道:“且慢!”
兩名侍衛急忙停下腳步,轉回身看向邱真。
邱真對唐寅拱手施禮,說道:“大王,司徒將軍雖然戰敗,但根據戰報來看,此戰也並非全是司徒將軍之過,而是寧軍的主將太過狡猾,以犧牲三千將士這樣的苦肉計來掩護史傑的詐降,換成旁人,恐怕也會和司徒將軍一樣中計。”
邱真的話讓司徒旗感動的又流出淚來,不過心中有愧的他此時還是連一句求饒的話也不敢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唐寅,等他的發落。
唐寅心中的怒火和怨恨哪是靠邱真這一句話就能打消的。他瞥了一眼邱真,怒聲道:“敗了就是敗了,何需那些藉口?此戰若換成是子纓,他必能看破寧人的詭計!”
邱真正色說道:“是啊!若是讓子纓將軍前往,我軍便不會有此一敗,而讓子纓將軍閒賦軍中的恰恰是大王,把司徒將軍提拔爲天鷹軍統帥的也是大王,讓天鷹軍進入肖陵郡作戰的還是大王,現在,大王是否還認爲過錯都在司徒將軍一人身上?”
唐寅挑起眉毛,轉過身正視邱真,凝聲問道:“邱真,你什麼意思?是說錯在本王身上?”
邱真垂首說道:“大王一直都是敢做敢當的明主,勇於承擔,正因爲這樣,哪怕將士們再苦再累也願隨大王南爭北戰。”
唐寅聽後,暗暗吸了口氣,是啊,若說此敗都是司徒旗一人之錯,確實是冤枉他了,至少自己也得承擔個用人不當之過。要罰司徒旗,自己也應挨罰。
想到這裡,他臉色緩和了一些,看向司徒旗,沉默半晌,開口說道:“邱相所言有理,不過司徒旗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重責八十軍棍,記大過一次,軍階降兩級,三年之內,不得提升!”
只要人還活着,受到怎樣處罰都無關緊要了。司徒旗激動的再次跪倒,向唐寅連連叩首,大聲呼道:“謝大王開恩,謝大王不殺之恩!”
唐寅沒有理他,轉回身,面向身後的衆將士,猛然間抽出佩劍,架到自己的肩上。
見狀,衆人皆嚇一跳,本能的向前近身,同時驚叫道:“大王?”
唐寅抓起一縷髮絲,持劍一揮,髮絲截斷,他將斷落的髮絲舉起,大聲說道:“此戰之敗,本王有用人不當之過,愧對陣亡將士,更愧對全軍和全國百姓的厚望,本應一死謝罪,但寧國未滅,風國未安,大業未成,本王還不能死。今日,本王在此斷髮明誓,必蕩平肖陵郡內所有寧人,爲陣亡於代雲城的將士們報仇雪恨,用百倍的寧人之血,祭奠將士的在天之靈!”
譁——聽聞這話,在場的衆將、士卒齊齊跪地,齊聲吶喊:“蕩平寧賊,報仇雪恨!吾王聖明,吾王聖明——”
風軍原本低落的士氣轉瞬之間便被熊熊燃燒的烈火所取代,唐寅也正是利用風人對寧人長久以來的憎恨心理來提升全軍的士氣。當然,他這麼做無疑會讓日後的肖陵郡血流成河,但他現在已管不了這麼多了,打仗靠的就是一股子拼勁,如果士氣都沒了,上了戰場還如何殺敵?
而且唐寅也從來沒在乎過與他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這場肖陵郡之敗算是讓唐寅吃了個大教訓,更換全軍統帥不可取,臨陣換將更不可取。
只剩下萬餘人的天鷹軍實際上已經明存實亡,如何在短時間內重組,如何振興天鷹軍,唐寅不會。
他向邱真請教,後者無奈苦笑,給唐寅的答覆是:他邱真做做文案,做做大方面的戰略戰策還可以,但至於怎樣重組一個軍團,他完全外行,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聽到這種更象是風涼話的答覆,唐寅的鼻子都快氣歪了,邱真不行,那現在自己麾下還有誰行?用古越?他這個掛名統帥根本沒有多少真本事,用程錦、樂天、艾嘉……那就更不行了。
見唐寅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喘粗氣,邱真笑了,說道:“重組天鷹軍,我軍內就有一現成的人,大王何必爲此事煩心?”
現成的人?“誰啊?”
“子纓啊!”邱真說道:“天鷹軍本就是子纓將軍一手創建並帶其成長起來的,現在被‘沒用’的司徒旗打回原形,大王自然應該請子纓將軍來重組。”
他特意加重‘沒用’二字,就是在暗諷唐寅的。唐寅老臉一紅,苦笑着說道:“重新啓用子纓?當初把他撤職的可是我啊……”
邱真聳聳肩,說道:“如果大王拉不下這個臉,那乾脆就不要天鷹軍算了,一了白了,子纓這個人也可以永不錄用了。”
他的話雖然說的平和,雲淡風清,但唐寅可能聽出邱真話中的火氣。
不用問也知道,邱真肯定是爲了自己棄用子纓之事在生氣。
唐寅現在也很後悔,後悔到腸子都快青了,他乾笑一聲,說道:“我什麼時候重視過面子?邱真,你代我回營,把子纓將軍請過來吧!”
邱真樂了,說道:“當初子纓是被大王撤職的,現在要請子纓將軍,自然也應由大王出面,這樣纔算有誠意。”
唐寅皺着眉頭說道:“子纓的脾氣太倔,由我出面,怕他會不允啊!”
不允纔怪呢!天鷹軍就好比子纓的孩子,今日遭此重創,子纓比誰都急,怎麼可能會不允?邱真心裡這麼想,但嘴上可不會這麼說,他無奈地嘆口氣,說道:“所以大王纔要有誠意嘛!另外,大王也應帶上些禮物纔好。”
“對對對!”唐寅點點頭,喃喃說道:“是應該準備金銀做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