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明身世母女反目

此時的藍秀已是心亂如麻,全沒了主意。

她強忍着眼淚道:“陶總管,你看我該怎麼辦?”

陶林毫不遲疑的道:“既然夫人已無母女之情,必欲置莊主於死地不可,小姐也用不着顧慮太多了,馬上去找莊主要緊,也許還能救他一命。”

“可是到哪裡去找呢?”

“既然莊主在鄢陵重傷,他行動不便,必然不會離開鄢陵太遠。”

藍秀猶豫了半晌,已下定決心,語氣十分堅定地道:“我決定現在就動身到鄢陵去。”

陶林頷首道:“對,事不宜遲,只恨我刀傷尚未痊癒,不能隨小姐一起行動。”

藍秀幽幽一嘆道:“你本來就該留在莊上。”

絕代緊跟着道:“那就由我隨小姐去。”

陶林搖搖頭道:“你去不妥。”

“有什麼不妥?”

“夫人會懷疑事情是你告訴小姐的。”

“可是夫人並不知道我聽到了他們的秘密。”

“夫人機智過人,豈是你可以比得的,小姐不去尋找莊主,也許可以瞞得過她,你若隨着小姐一起走,那等於不打自招了。”

藍秀也覺得陶林的話有理,忙道:“你不必去啦?太多反而不便,留在莊上照顧陶總管要緊,我現在就動身,你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陶林站起身來,關切的說道:“小姐一路千萬留心,不可大意,若查不出莊主下落,最好早些回來,咱們再好好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

陶林和絕代兩人走了之後,藍秀立即佩起了長劍,並且隨身攜帶了幾張銀票,便匆匆出了住處。

剛跨出大門,她忽然心中一動,竟想到要回去見百花夫人當面把話說明。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母親竟然置自己於不顧,連唯一的女婿也要置之死地,怎不令人痛心,不管如何,她也要問上一問。

來到跨院門前,只見劉天殘正在一棵槐樹下。

此時一更已過,不消說此人是在負責巡夜。

藍秀並不理睬,正要推開大門,劉天殘柺杖一點,一掠數丈,早躍了過來道:“藍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若是在以往,藍秀自然會過來依禮相見。

但此時此地,她早已失去了這種耐性,不由冷哼一聲反問道:“廢話,沒有事我會來嗎?”

劉天殘兩眼翻了幾翻,兇光閃射,嘿嘿笑道:“對不起,夫人有令,一更過後,誰也不準進去。”

藍秀一整臉色,喝道:“放肆,你要看清楚我是什麼人!”

劉天殘哼一聲,冷冷說道:“在下當然看清楚了你是小姐,可惜的是就算小姐也不能例外。”

“我偏要進去,你想怎麼樣?”

“那就只有按夫人的令諭行事,格殺勿論!”

藍秀霍地抽出了長劍,面色一寒,叱道:“狗仗人勢的東西,你敢攔阻,只管上來試試!”

劉天殘本來用的是一口四尺多長的厚背鬼頭刀,此刻因左腋下撐着柺杖,不適用笨重兵刃,已換了一柄薄刃單刀。

當下,單刀一掠,直向藍秀斜肩帶背砍去。

藍秀沒料到他真敢動手,一咬牙,一道銀光暴起,長劍硬是迎向刀鋒。

刀劍一接,響起一聲金鐵大震。

火星迸飛之下,劉天殘當場被震退五六步。

藍秀久未與人動手過招,也感虎口一麻。

劉天殘站穩之後,柺杖一點,早已反撲回來。

他憑恃着柺杖甚長,人在空中,柺杖一記“泰山壓頂”之勢,挾着一縷勁風,疾襲藍秀上盤。

藍秀冷叱聲中,長劍硬是又迎了上去。

“咔喳”一聲,劉天殘的柺杖生生被攔腰削斷。

豈知劉天殘在出拐的同時,右手單刀也一招“烏龍穿塔”而出,倏忽之間刺向藍秀的前胸。

藍秀嬌軀疾偏,不待劍勢收回,變招爲“流星趕月”,再迎向刀鋒。

劉天殘柺杖已斷,單刀又被磕回,一時站腳不住,“咚”的一聲,身不由己的仰翻在地上。

藍秀殺機已起,此時她已無暇考慮到後果,反正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索性就豁出去了。

當下,跟進一步,手起劍落,劉天殘的左臂,已被齊根斬下。

劉天殘慘呼一聲,隨即在血泊中暈厥過去。

由這一劍看來,藍秀多多少少還是有所顧忌,否則剛纔那一劍是應該砍到劉天殘的脖子上的。

她剛要還劍入鞘,忽見大門呀然而開,樂無涯匆匆奔了出來。

藍秀乍見之下,不由一皺黛眉,不敢正視。

因爲樂無涯此時匆忙間不但穿得單薄,而且也衣衫不整,簡直像從被窩裡剛爬起來似的。

樂無涯先望了藍秀一眼,再看看躺在血泊中的劉天殘,心裡早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卻故作茫然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藍秀冷笑道:“沒什麼,劉天殘想攔阻我進入跨院,我把他砍了,不過我想他還不至於死。”

樂無涯哦了一聲道:“藍姐,你未免太過分了,劉天殘是奉命在門外巡夜的,他不准你進來,是職責所在,你不應該殺他!”

藍秀道:“我已經把他殺了,你可是不服氣?”

樂無涯嘿嘿笑道:“藍姐幹嘛把脾氣發到小弟身上來?你殺了夫人的人,可見你根本沒把夫人放在眼裡。”

“這不是你管的事!”

藍秀說着橫劍直往大門裡走去。

樂無涯忽地橫身阻住藍秀去路道:“藍姐要面見夫人可以,但總得由小弟先去通稟一聲。”

“笑話,我要見我娘,何勞你通稟?”

她不理會樂無涯,長劍一掠,再冷聲道:“樂無涯,你若再敢阻擋,少不得要和劉天殘同一下場!”

樂無涯所以不敢過分發作,是因爲他此刻手無寸鐵,而且他深知藍秀武功高不可測,赤手空拳拚搏等於自討苦吃。

藍秀剛闖進二門,裡面已響起百花夫人的聲音道:“吵什麼?

可是秀兒來了?”

只見廳堂裡已亮了燈,百花夫人正坐在綿緞繡披的大圈椅上。

藍秀觸目之下,只覺臉上一熱,照樣也不敢*視。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百花夫人穿得如此單薄,在半遮半掩的一件外衣之下,隱隱可見裡面只是一層蟬翼般的輕紗,胴體各部分都若隱若現。

百花夫人語氣平淡的道:“剛纔究竟爲什麼在外面吵吵鬧鬧的?”

樂無涯早已侍立在百花夫人的身側,他躬身答道:“娘,藍姐硬闖進來,而且殺了劉天殘!”

百花夫人笑了笑,緩緩說道:“她是我女兒,要見我隨時可以來見,你們本來就不該攔阻。”

“可是她不該殺劉天殘!”

“劉天殘有眼無珠,連我的女兒都要攔阻,他是自己找死。”

“夫人!”

百花夫人揮了揮手,繼續道:“我們母女見了面,沒有你講話的份兒,在一旁站着別開口。”

她說着轉過臉來,語氣十分柔和的問道:“秀兒,這麼晚了來見我,一定有什麼重要大事?”

藍秀道:“女兒想離開司馬山莊幾天,特來稟告母親。”

百花夫人帶些不解的問道:“娘現在已經住在莊上,你還要到哪裡去呢?莫非要到金陵探望公婆?”

“女兒的確也該到金陵探望探望公婆.不過現在尋訪你女婿的下落要緊。”

“哦,娘明白了,你是要找王嵐,可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大約不外在開封或鄢陵附近。”

這句話顯然使得百花夫人留上了意。

百花夫人緊跟着問道:“他可是有訊息給你?”

藍秀搖頭道:“他若是有訊息給女兒,女兒也就用不着出去尋找他了。”

百花夫人若有所思地默了一默。

隨即,她笑着說道:“我想他只是一時負氣出走,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你最好還是留在莊上,品桃大會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邀柬我已代你們夫妻發了出去,這時候你實在不宜離開山莊。”

藍秀冷幽幽的說道:“就是因爲品桃大會的日子快要到了,所以女兒才必須把他找回來。”

“可是萬一你們夫婦兩人都不在,又怎麼辦?”

藍秀冷漠一笑道:“有您老人家在莊,品桃大會本來就應由娘主持,我們在不在,根本也就無所謂了。”

百花夫人臉色一沉,道:“聽你這語氣,好像不希望娘住在司馬山莊?果真是這樣,只管直說,娘可以馬上回到暗香精舍去,你放心,娘還不至於沒有容身的地方。”

藍秀芳心一震,忙道:“女兒絕沒有這意思,娘別多心,司馬山莊本來爲娘所有,娘要收回,隨時都可收回,女兒還有金陵可去,照樣不會沒有容身之地。”

百花夫人剎那間臉色變了幾變,但最後還是強忍了下來。

只聽她淡淡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明白,在你眼中,常玉嵐比娘重要,不過,依娘看來,他在外面不會有事的。”

“娘怎麼知道他不會有事呢?”

“他在武林中一向人緣最好,而且目前又是號令武林的桃花令主,武林同道只有保護他,不可能有誰侵害他,再說他的武功,在當今之世,能勝他的,已實在找不出幾個了。”

藍秀搖搖頭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如果有人處心積慮的圍殺他,只怕他的武功再高也難逃活命!”

百花夫人星眸中冷芒閃射,身子顫了一下,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藍秀不敢接觸百花夫人的目光,低下頭道:“女兒只是打個比方,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女兒不能做這種最壞的打算。”

百花夫人聳眉一笑道:“果真如此,你現在去找他,不是已經晚了麼?”

藍秀芳心又是一震,暗道:“莫非他已經……”

百花夫人緊盯着她的臉色道:“秀兒,你可是聽到了什麼有關玉嵐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藍秀悽然一笑道:“女兒方纔已經對娘說過了,不曾有他的半點消息,所以這纔要去找他。”

百花夫人不動聲色的道:“你既然執意要去,娘也不能過於勉強你,什麼時候要動身?”

“現在就走。”

“天這麼晚了,明天一早再走不好麼?”

“事不宜遲,遲則有變,娘該明白纔對。”

“也好,娘不耽誤你的大事,走吧!”

離開司馬山莊後,藍秀心焦如焚,披星戴月,直奔鄢陵。

因爲常玉嵐既已身受重傷,她料定如果還活着,必然仍在鄢陵附近。

到達鄢陵,天已大亮。

藍秀先到城內各處客棧查問。

其實她也料定,爲了逃避追殺,常玉嵐縱然還活着,也不敢住進客棧,倒是很可能躲入山裡民家。

最後她找到了紀無情曾和常玉嵐約定的“羣賢老棧”,也找不到人,連問起紀無情的名字店裡也無人知道。

這時她想起上次紀無情殺死楊三和殺傷全老大、劉天殘的那處山徑,那裡是去往暗香精舍的必經之路,何不再去看看。

到達現場之後,不由她只感一陣毛髮悚然。

但見楊三和五、六名暗香精舍屬下埋屍之處,墳土已被扒開,十幾只野狗,正在齧食屍骨。

野狗們居然不怕人,對藍秀走近,照樣張牙裂嘴吃它們的。

藍秀也不想把它們趕走,一來近前去臭氣難聞,二來覺得與其暴屍荒郊,反不如被野狗吃乾淨了好些。

因爲不可能有人再把這些斷肢殘骨重新掩埋。

她剛要轉身離去,忽然兩名鄉下打扮的女子由身後而來。

這兩名女子都是二十六七年紀,青一色的布衣布裙,頭戴竹笠,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姿色。

藍秀何等機警,一搭眼就看出這兩人神色舉止不似鄉下女子,隱約憶起她們似曾相識很像百花夫人手下八朵名花中的小風和細雨。

同時她也明白,這兩人必定是奉百花夫人之命跟蹤來的,自己的母親對親生女兒竟施出這種手段,怎能不令她黯然傷情。

果然,當她回身向後走時,這兩名女子又折轉方向跟蹤過來,只是,她們已把距離拉遠,大約有十餘丈之遙。

藍秀故意在一處山坡上的拐角樹下佇住腳步。

那兩名女子擔心跟脫了梢,自然要施展輕功奔行,轉過山坡,兩人剛好和藍秀碰個正着。

兩女臉色一變,想躲避已來不及。

藍秀故意招呼着說:“兩位姑娘可是住在這附近的?”

前面的一名藍衣女子道:“我們正是這附近農家的人。”

藍秀道:“府上住哪裡?”

藍衣女子隨手向左前方一處民家指指道:“就在那邊。”

藍秀道:“那最好不過,我是走遠路來的,口渴得很,想到府上討杯水喝喝!”

藍衣女子望了另一位黑衣女子一眼,窘然說道:“抱歉得很,我們現在並不是要回家去。”

藍秀冷笑道:“你們既然不是回家的,必然是要下田了,爲什麼既不回家又不下田,反而在山上閒蕩?鄉下人像你們這樣逍遙自在的,只恐並不多見。”

藍衣女子翠眉一聳道:“閒扯臊,我們的事,你管得着麼?”

藍秀霍地長劍出鞘,喝道:“你以爲姑娘我不認識你們,你叫小風!”

說着再指指黑衣女子道:“她叫細雨,你們兩個混賬東西,竟連姑娘我也跟蹤起來,未免太無法無天了!”

小風、細雨兩人互遞了一個眼色,立即各自閃開三尺,搶佔中宮,分明是有意要聯手合攻。

藍秀因心繫常玉嵐安危,自昨晚至今,性情也變得大爲急躁。

她知道這兩人中以細雨爲首,長劍抖出兩朵銀芒,指向細雨道:“是誰讓你們跟蹤我來的,快說!”

細雨冷笑道:“當然是夫人派我們來的,你還敢把夫人怎麼樣?”

藍秀不動聲的道:“我不敢把夫人怎樣,但卻敢把你怎樣!”

突見細雨冷不防衣袖一甩,面前隨即一片紅霧朦朦,一陣異味掠過,藍秀身子晃了幾晃,跟着倒了下去。

只聽小風道:“夫人怎會養出這麼個女兒來,細雨,你看該怎麼辦?”

細雨不假思索的道:“咱們臨來時夫人曾交代過,必要時就宰了她,否則,她醒過來我們反而要遭她的毒手。”

小風略顯猶豫的道:“夫人說是這樣說,但她總是夫人的親生女兒,若宰了她萬一夫人反悔,只怕咱們兩人也難免一死。”

細雨道:“可是我們總不能把她揹回司馬山莊。”

小風想了想道:“不如把她背到附近農家,然後回去一人向夫人稟報。”

“可是附近農家會起疑心?”

“就說她病重昏迷不省人事,多給他們幾兩銀子也就是了。”

“萬一她醒來呢,誰能招呼得住?”

“你真是豬腦,活人讓尿憋死,她醒不醒來由咱們控制着,只要按時給她施迷藥不就結了。”

細雨點點頭道:“姐姐說得對,就由我來揹她走吧!”

細雨剛彎下身來,突然慘叫一聲,人已摔倒地上。

但見藍秀一躍而起,一縷指風,直戳小風前胸。

小風猝不及防之下,也跟着摔倒地上。

原來藍秀方纔只吸進一口“暗香血霧”,但閉住呼吸,故意裝作暈倒地上,以便聽她們說些什麼。

當她聽到百花夫人居然要小風細雨必要時將她致於死地,恍如身在夢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長劍先指向細雨道:“你們兩個是想死還是想活?”

細雨雖被點了穴道,仍能說話,她嚇得全身直打哆嗦道:“小姐饒命,我們是奉了夫人之命……”

藍秀冷笑道:“就因爲你們是奉了夫人之命,所以我纔不得不殺你們!”

小風驚呼道:“小姐,難道你連自己的母親也不認了?”

藍秀道:“正因爲我顧慮到將來母女還要見面,所以才必須殺你們,兩位都是聰明人,不會認爲我的做法不對吧?”

她不再等兩人回答,長劍划起兩道銀芒,小風和細雨的人頭,早已離開脖子,滾到七、八尺外。

忽聽山坡上傳來一陣夜梟怪叫般的陰笑,接着轉出兩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般的怪物。

藍秀心神一震,依稀認出這兩人是早年以兇殘歹毒聞名武林,於十年前投歸百花夫人門下的“狼狽雙絕”。

“狼狽雙絕”中老大是青狼趙明,老二花狽馬堂,江湖中人都習慣上稱趙明爲趙老大,馬堂爲馬老二。

目前他們是百花門暗香精舍的外堂執事,藍秀雖然十年來也到過暗香精舍探望過百花夫人,卻和“狼狽雙絕”甚少碰面。

兩人笑聲過後,人已*近藍秀。

青狼趙明當先又桀桀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姐竟然在這裡修理夫人的兩朵名花,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青狼趙明笑時露出那兩排森林白牙,再配上一對刺蝟眼、鷹鉤鼻,僅憑這副長相,普通人就能被嚇個半死。

花狽馬堂緊跟着裂嘴笑道:“小姐,小風細雨兩人,可是咱馬老二日夜神魂顛倒尚未嘗到甜頭的兩個大美人,你這麼把她們一殺,叫咱馬老二今後怎麼辦?”

藍秀本來無意殺這兩人,她心念電轉,想到如不殺死他們滅口,他們定會把今日經過稟報百花夫人,那樣一來,她就越發不能見容於母親了。

心念及此,殺機陡起,但表面上卻裝得神態悠閒。

因爲她早就知道這“狼狽雙絕”一向詭詐陰險,如果能從他們兩人身上多探查出一些秘密,豈不更好。

當下,藍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兩位莫非也是一路跟蹤到這裡來的?真是辛苦了!”

青狼趙明拱拱手說道:“不敢,我們只想問問,小姐爲什麼要殺死小風和細雨兩位姑娘?”

藍秀道:“她們不遵家母令諭,私自逃離司馬山莊,我是奉家母之命,前來追殺她們,可有什麼不對?”

花狽馬堂嘿嘿冷笑道:“恐怕不是這麼一回事吧,依咱看來,事情和小姐說的剛好相反。”

藍秀哦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家母派她們來追殺於我的?有這種可能麼?”

青狼趙明立即瞪了馬堂一眼,叱道:“老二,你胡說什麼?世上哪有母親殺女兒的道理?”

花狽馬堂轉了轉鼠眼,窘然笑道:“那是兄弟猜錯了,小姐千萬別見怪。”

青狼趙明頓了一頓,說道:“小姐,實不相瞞,我們是奉了夫人之命,前來請小姐回去的。”

“我昨晚才離莊,而且臨行時也稟明過家母,是她老人家特准的,現在爲什麼又要我回莊?”

“因爲小姐出來的目的,不外是查訪常姑爺的下落,對麼?”

“不錯,在未找到莊主之前,家母不可能要我回莊。”

“屬下弟兄二人,就是奉命來稟報小姐一個好消息的,昨夜小姐走後不久,常姑爺就回莊了,而且他好端端的,並未受傷,傳說中他曾被人圍殺,純屬有人故意造謠。”

這種伎倆,豈能瞞得過藍秀,但她卻故做驚喜,道:“既然有這種好消息,我當然要回莊了,不過……”

趙明刺蝟眼眨了幾眨道:“小姐可還有別的吩咐?”

藍秀道:“我還準備到鄢陵城內辦點事情,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趙明面泛苦笑道:“夫人一再吩咐,要我們弟兄務必陪小姐一起回莊,否則實在無法交代。”

藍秀略作猶豫,最後還是點點頭,說道:“好吧!既然這樣,母命不可違,你們在前帶路!”

趙明立刻在前帶路,但馬堂卻站着不動。

藍秀問道:“你爲什麼不走?”

馬堂乾笑着道:“屬下殿後,這樣小姐才安全些。”

藍秀也微微一笑道:“多謝關照,我一人走路,也不見得不安全,如今有了你們二位在前帶路,還有什麼可怕的,你們只管走在前面。”

她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突覺一道勁風,急襲而來。

藍秀早已有備,反臂一劍,迎了過去。

原來方纔是青狼趙明的金蛇鞭,趁機出手。

藍秀一劍盪開金蛇鞭,花狽馬堂的兩根虯龍棒早已乘隙攻了上來。

這兩人一展開攻勢,威力的是不凡,而且配合得嚴絲合縫,恰到好處。

藍秀爲避開兩人所欲採取的方位,腳下不停旋移。

這一來趙明和馬堂剛取好方位,便又迫得立刻轉變陣式,無形中已失去配合,威力也隨之大減。

但他們兩人畢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歹毒角色,藍秀想把這兩人制服,一時也並非容易之事。

藍秀手中的長劍,並非神兵利器,僅能憑招術取勝,而且論內力又未必能勝過對方,尤其趙明的金蛇鞭足有五六尺長,想攻進去實在不容易。

於是,她猛一吸氣,倒縱出去丈餘之外,落下地時,左手已多了一條七八尺長的絲帶。

花狽馬堂如影隨形在她落地時也幾乎同時到達,他右手虯龍棒剛一攻出,就被絲帶纏個正着。

馬堂吃驚之下,左手虯龍棒隨之襲到。

藍秀早在絲帶纏住對方兵刃後,拚力向後猛甩。

這一來馬堂左手的虯龍棒根本無法着力,被藍秀驟起一劍,齊腕削斷。

馬堂慘叫一聲,藍秀順勢再躍身反臂上刺。

當真準確得很,一劍正刺中馬堂前胸,幾乎穿了個前後皆通。

馬堂只呼叫了半聲,便摔在地上不動。

藍秀再欲追殺趙明時,誰知趙明早已逃出十餘丈外。

藍秀豈能留了禍根,有如星飛丸瀉般銜尾疾追。

若在平地,以她的輕功,趙明根本無法逃脫,但眼前腳下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帶,到處溝壑叢林,沒轉過幾條彎路,就已失去趙明的蹤影。

此刻藍秀的焦慮心情,可以想見。

誰都可以預料到,趙明返回司馬山莊後,必定會把這一切經過,詳細的向百花夫人稟報的。

母女間的相處,已經到達這種地步,她如何能再回到司馬山莊。

她從前做夢也沒想到,母親會對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放過,即便昨晚在家動身時,也未料到竟然一去不能再回。

當然,她仍然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向百花夫人解釋,但至少這希望短時間之內是無法實現了。

所幸她臨動身時帶了不少銀票,足夠在外幾個月的支用。

同時藍秀也想到,若在最近幾天之內無法尋到常玉嵐,就必須趕往金陵世家向公婆稟報。

正行走間,忽然心中一動,想起應當去探視一下養父藍天倚。

自從半月前南蕙救下藍天倚,由她護送到一處山野中的農家療養後,她就一直想抽暇前往探視,但因不久百花夫人率衆進駐司馬山莊,竟使她始終無法外出行動。

她謹遵藍天倚的吩咐,這件事並未對任何人提起,連常玉嵐也不例外。

此刻,由此地到那家農舍,不過十幾里路,半個時辰之後,便已到達。

這家農舍,就在鄢陝北方的賈魯河附近的一處山坡上,只有老夫婦兩人和一個女兒。

藍秀到達時,老夫婦那十七八歲的女兒秋姑正在門外的天井裡曬衣服。

秋始一見藍秀,立刻放下衣服,親切的過來打招呼。

說起來藍秀也是他們家的恩人,因爲她上次曾贈給這對老夫婦五十兩銀子,這在鄉下人來說,實在是一筆大數目,足夠一家三口將近一年的生活用度。

“秋姑娘,我爹還好麼?”

藍秀一見面就急急問秋姑。

“藍伯伯他……”

秋姑神色不安的欲言又止。

藍秀覺出不對,吃了一驚道:“我爹怎麼樣了?快說?”

藍秀未等秋姑答話,已發覺老農夫這時正從堂屋走了出來。

她撇下秋姑,急急奔了過去道:“老伯伯,我爹究竟怎麼樣了?”

老農夫神色尷尬,但語氣卻十分親切的道:“姑娘,請到裡面坐,待老漢慢慢的告訴你。”

藍秀雖已預料到即將發生不幸,卻不得不強打精神隨老農夫進入堂屋。

老農夫搬了一把椅子請藍秀坐下,又端上一杯冷茶,然後取出旱菸袋,燃上菸絲,巴唧巴唧抽了幾口,緩緩說道:“姑娘,令尊藍大哥走了!”

藍秀大吃一驚,失聲而叫道:“我爹他……”

老農夫這才覺出方纔的語意不妥,因爲“走了”二字,很容易被別人聽成是“死了”的代用語。

於是,他連忙乾咳了幾聲道:“老漢是說令尊已經離開這裡了。”

藍秀心神稍稍一鬆,急急問道:“他……他到哪裡去了?”

老農夫似有難言之隱,嘆口氣道:“他在這裡住了大概五六天,那天早上秋姑去送飯,發覺屋裡沒人,起先我們全家還以爲他到附近散步去了,誰知後來一直沒回來。”

“我爹的東西可曾帶走?”

藍秀想起那天她把藍天倚安置好後,還特地到城裡買了幾套新衣。

老農夫噴着煙霧道:“東西都帶走了,他住的那間廂房,現在還空着,姑娘不妨進去看看。”

藍秀進入廂房,果然裡面除了炕上還鋪着被褥外,其他一無所有。

老農夫也跟了進來道:“既然東西都帶走,想來不會出什麼事情,老漢還以爲他找到姑娘了呢。”

藍秀再回到前面堂屋道:“老伯伯這些天來可發現過什麼可疑的事情?”

老農夫搖頭說道:“老漢住在山上,一年到頭都是這樣子,那裡會發現什麼可疑的事情。”

“譬如有陌生人在附近走動?”

老農夫剛要開口,忽然臉色大變,顯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兩眼只顧直直的望向門外遠處。

藍秀愕然之下,順着他的視線向外望去,只見十餘丈外,一箇中年女子,正緩緩由山坡上行來。

這中年女子的身影,在她來說,是多麼熟悉,多麼親切。

在這剎那間,她幾疑自己身在夢中,情不自禁的離座而起,快步向那名中年女子奔了過去。

距離越來越近,她辨認得也越來越清楚。

那中年女子似乎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藍秀已撲倒在她膝前,顫巍巍的叫道:“娘,原來你老人家……”

藍秀不知是悲是喜,是激動是興奮,哽咽着,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中年女子這纔在極度驚愕之下,定過神來,也激動無比的道:“秀兒……是……是你……”

原來這中年女子,正是藍天倚的妻子,也是撫養藍秀十幾年,待她勝過親生母親的養母周翠玉。

“娘,這十幾年來,你老人家都在哪裡?”

藍秀珠淚滾落雙頰,悲切切的叫道。

“一言難盡!”周翠玉也噙着眼淚,一面把藍秀扶了起來,說道:“咱們到那棵樹下好好談談吧!”

左邊數丈外有棵大松樹,母女二人就在樹下的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

“娘,女兒記得當年在桃花林時,就在師父桃花仙子仙逝由女兒接掌桃林的前幾天,你老人家卻忽然失蹤不見了,以後女兒和桃花老人陶林邀遊江湖,爲的便是尋找你老人家的下落,想不到十幾年音訊全無,今天竟能在這裡見了面,也許這正是天意吧!”

周翠玉悵然嘆口氣道:“娘這十幾年來,住在一處不爲人知的地方,只是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藍秀眨了眨眼,茫然問道:“爲什麼?難道娘連女兒也信不過?”

周翠玉歉然一笑道:“不必多問,慢慢你自然明白。”

“娘是否知道女兒這十幾年來的境況?”

“你也用不着說了,娘一切都知道,你做了桃花仙子以後,和常三公子訂下終身,後來消滅了司馬長風,你們夫婦就住進了司馬山莊,而且又用桃花令符號令武林,每年在司馬山莊有三次武林大會,是麼?”

“娘可知道女兒與百花夫人的關係?”

“她是你的生母,娘早在大司馬被抄家後由你爹把你接回來那天就知道了。”

藍秀強忍着再度涌出的淚水道:“娘可知道百花夫人待女兒如何?”

周翠玉似有無限幽怨,吁了口氣道:“她是你的生母,當然會待你很好,不然怎會把司馬山莊交給你和常三公子執掌。”

藍秀只覺悲從中來,情不自禁重又撲倒周翠玉膝前道:“娘,您說錯了,她現在早已不能見容女兒,既*走了你女婿,又派人到處追殺女兒,女兒現在已是無家可歸了。”

周翠玉怔了一怔,迫不及待的問道:“有這種事?到底爲什麼?

快告訴娘!”

藍秀隨即源源本本,從紀無情殺傷百花夫人手下起,以至百花夫人率衆進駐司馬山莊,她的手下人如何囂張跋扈,常玉嵐因而被*出莊,自己因尋找常玉嵐而遭到圍殺的經過,從頭至尾詳細說了一遍。

周翠玉只聽得大爲激動,喟然一嘆道:“秀兒,娘萬萬想不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藍秀幽幽說道:“玉嵐的生死下落不明,女兒必須設法找到他,萬一短期內沒有消息,女兒原打算回金陵常家稟報公婆,現在既然遇到娘,就決定和娘在一起了。”

周翠玉道:“也好,只是娘暫時不能帶你回去,你就住在韓伯伯這裡吧!”

藍秀知道,韓伯伯就是那位老農夫,不由急急說道:“娘,女兒還沒告訴您,爹沒有死,他……”

在藍秀預料中,這話一定會引起母親的過度驚喜,誰知周翠玉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娘就是要你留在這裡照顧他的。”

藍秀一楞道:“莫非娘已經知道了,可是他老人家……”

周翠玉道:“你爹並沒搬走,只是住的地方較爲隱秘而已,是不是韓老伯剛纔已經告訴你他早就走了?”

藍秀茫然點點頭。

周翠玉接着說道:“那是娘特地交代他這樣說的,不能怪他,他也是爲了你爹的安全。”

藍秀不覺轉悲爲喜道:“娘快帶女兒見爹去!”

她頓了一頓,再道:“娘爲什麼不把爹帶到您住的地方去?”

周翠玉悽然搖搖頭道:“這和不能帶你到我那裡去一樣,別多問。”

“女兒如何把爹護送到這裡的經過,娘一定都知道了?”

“你爹當然早就告訴我了,是一位叫南蕙的姑娘先救了他,然後你才趕到的,對不對?”

“女兒真該好好謝謝南姑娘,可惜也是不知她的下落。”

“南姑娘現在和娘住在一起,過兩天我就帶她來和你見面。”

藍秀聞言喜不自勝道:“真的,她能和娘在一起,那最好不過。”

但她立刻又覺出不對,頓了一頓道:“娘既然準她住在您那裡,爲什麼不準爹和女兒一起去?”

周翠玉搖搖頭,說道:“娘有難言之隱,這事你爹明白,至於你,只好暫時矇在鼓裡了。”

這時母女二人已走近農舍,韓姓老農夫早走出天井迎接。

周翠玉道:“韓大哥,這是我女兒,用不着顧忌,而且從現在起,她也要暫時住在府上了。”

這倒使韓姓老農夫大感意外,因爲藍秀生得天姿國色,衣飾華麗,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怎會留住在山野之間的簡陋農家?

當然,韓姓老人不便多問,只好望着藍秀窘然一笑道:“剛纔不得已沒跟姑娘講實話,姑娘千萬別見怪。”

藍秀道:“晚輩還該謝謝韓伯伯纔對。”

周翠玉道:“不必麻煩韓大哥引路,我們自己進去吧!”

穿過堂屋,便是用竹籬圍成的一個後院。

後院正靠着山壁,在草牆後面,搬開幾捆高粱後,便顯出一個洞口。

周翠玉彎腰進去,走不到一丈,左拐便是一間窄小的石室,石室內點着油燈,照見藍天倚正在牀上打坐。

他的臉色已見紅潤,完全不似半月前初來時那副骨瘦如柴病懨懨的模樣了。

原來這裡是韓家的菜窖,由於初夏存菜不多,所以經周翠玉的要求之下,特地空出來供藍天倚暫住的。

不消說這地方是最安全不過的,縱然有人進入農舍追查,也不可能發現草牆後面還有處山洞。

周翠玉還沒進入石室就叫道:“天倚,秀兒來看你啦!”

藍天倚喜中帶驚的叫道:“快快叫她進來。”

藍秀早搶前幾步,拜倒牀前道:“女兒拜見爹爹!”

藍天倚道:“快起來,快起來,有話坐着講。”

牀前只有一隻木凳,藍秀讓母親在牀沿坐下,自己纔在木凳上落了座,她關切的望着藍天倚道:“半月不見,爹的氣色好多了。”

藍天倚道:“在這裡吃得飽,睡得着,又有你娘常來照顧,爹的身子,當然會慢慢恢復過來。”

他說着神色帶點不安的又道:“你怎麼有機會到這裡來看我?

巫嫣紅那女人不是住在司馬山莊麼?她怎麼會讓你隨便出來?”

由藍天倚的神色和語氣裡,藍秀難免有些訝然不解,她已由常玉嵐處得知巫嫣紅就是她的生母百花夫人。

在她的想法裡,當年百花夫人在大司馬抄家時既然能把她託付給藍天倚,那麼藍天倚必定是她的心腹,爲何此刻竟然直呼百花夫人之名,而且神色間頗有敵意,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不等她開口,周翠玉已搶着說道:“秀兒已經不回司馬山莊了,她決定就留在這裡服侍你。”

藍天倚大爲驚訝的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周翠玉道:“秀兒,把事情經過,再對你爹講一遍!”

當藍天倚聽藍秀講述過後,嘆口氣道:“我早就猜到巫嫣紅那女人連自己的女兒也會下毒手,果然不出所料。”

藍秀怔了怔道:“爹,你怎麼也說她的壞話?”

藍天倚雙頰開始抽搐,語調激動的道:“秀兒,她是你的生身母親,所以原先我是不準備和你講實話的,以免傷了你們母女之間的感情,現在她既然連你也不放過,我也不須再隱瞞了,孩子,你可知道上次追殺我的幕後主使人是誰?”

藍秀眨着一雙茫然的大眼睛道:“總不會是她吧?”

藍天倚怪然一笑道:“你說對了,派人追殺爹的就是她。”

藍秀啊了一聲道:“這真讓女兒萬萬想不到,莫非這十幾年來爹一直被她監禁在暗香精舍?”

藍天倚長長吁口氣道:“也可以這樣說吧!半個多月前,爹聽到她要對我下毒手的消息,千方百計的找機會逃了出來,誰知忍飢挨餓晝藏夜出逃到鄢陵山上,還是被她派出追殺我的人追到了,我當時又飢又病身子又虛,若不是南姑娘和你及時趕來,早就沒命了。”

這時周翠玉倒了杯茶遞給藍天倚道:“秀兒已經不走了,你們爺兒倆多的是時間在一起,喝口茶再慢慢講。”

藍天倚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現在你該明白了,上次爹再三交代你不可對任何人講,而且不能隨你到司馬山莊去,正是這原因,你想,我若到了司馬山莊,她必會得到消息,到那時我既難免一死,你們母女之間也難以相處。”

藍秀緊蹙着黛眉道:“可是女兒始終弄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樣對待爹呢?”

藍天倚痛苦的搖搖頭道:“別追問,爹有苦衷,實在不願意對你講真情。”

藍秀兩眼凝視着藍天倚的神色,怔怔地不知該再說什麼纔好。

卻見周翠玉別過頭去,幽幽一嘆道:“天倚,事情早晚是要揭曉的,何必再隱瞞秀兒,連我都可以原諒你,自己的女兒還顧慮什麼?”

藍天倚略一遲疑,像下了決心,點點頭道:“好,我告訴她。”

接着轉過臉來,又道:“秀兒,可知道你的生父是誰麼?”

藍秀不假思索道:“女兒的生父,自然是當年被抄家的大司馬。”

藍天倚搖搖頭,說道:“說出來你別失望,你沒有那樣身份地位顯赫尊貴的父親。”

藍秀只聽得心氣一窒道:“那麼女兒的生父是……是誰呢?”

藍天倚苦笑道:“就是我。”

藍秀呆了一呆道:“那麼女兒的生母也不是她了?難怪她連女兒也不放過。”

藍天倚又搖搖頭道:“你的生母就是巫嫣紅。”

藍秀如聞晴天霹需,失聲問道:“難道爹和她?……”

藍天倚神色尷尬的道:“不錯,你是我跟她所生的,那女人是大司馬的第六妾,生性淫蕩,爲大司馬所不喜,而她又每晚都離不開男人,爹當時是大司馬將軍府內院護衛頭目,由於年輕心志不定,竟然抵制不了她的美色勾引,而做了她的面首,就這樣纔有了你。”

藍秀羞窘得低下了頭,幽幽問道:“後來呢?”

藍天倚道:“在大司馬抄家後,她躲到一處親戚家裡,又過了幾個月,才生下了你,後來她把你交給了我,我就帶着你娘和你偷偷離開京城,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山野間築屋住下,那就是你自幼住過十幾年的老家了。”

“爹爲什麼要躲得那麼遠?”

“因爲擔心被巫嫣紅找到,爹想和你娘過着正常的家庭生活,擺脫那女人的糾纏和掌握。”

藍秀回憶着往事道:“女兒記得一直到十三四歲,我們的確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並無任何人前來打擾,直到有一天爹出門一去不返,纔開始了女兒和孃的悲慘厄運。”

藍天倚道:“其實她在那十三四年來,一直在到處找我,只因我們住往的地方太隱秘,竟使她無法如願。”

“當爹被她再度發現時,她已利用這十三四年的時間,建立了自己的地盤暗香精舍,手下徒衆不了數百,有所謂的八朵名花五條龍,以及另外不少高手。”

“她怎會在僅僅十幾年內,在武林中建立下如此龐大的勢力?”

“她財勢雄厚,在大司馬抄家前,便私運出無數的金銀珠寶。

她本來就有武功根底,再加她偷去大司馬幾冊在武林中已失傳的武學秘籍,憑着她過人的資質,很快的便在武林中獨樹一幟,聲名大噪。”

“但是,江湖中人很少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來歷,即便知道,也都認爲她是大司馬的原配夫人。”

“試想,以她現在不過才五十左右的年紀,大司馬的年紀,至少比她大出二十歲,怎可能是元配夫人呢?”

“這麼說,爹離家一去不返後,就是被她發現擄走了?”

“不錯,爹被擄到暗香精舍後,又做了她的面首,整天被拘禁在設有機關的暗室裡,只有夜間才被放出來和她相會。”

“她爲了要斷絕爹的念頭,所以又派人追殺你娘,所幸你們母女兩人逃到了桃花林,才逃過一劫。”

藍秀心念閃電般轉了幾轉道:“爹,女兒有一事不解,她既然要追殺我娘,娘逃到桃花林並不安全,因爲當時的桃花仙子正是她的妹妹,即便桃花仙子不認識娘,陶林總該認識娘纔對。”

藍天倚道:“在大司馬府時,爹只是內院侍衛頭目之一,而陶林是在外面軍營裡當差,彼此從無來往,自然並不認識,而且你娘對真正的身份一直守口如瓶,所以才能把陶林瞞過。”

藍秀望了周翠玉一眼道:“娘在女兒接任桃花仙子之前,忽然失蹤離開桃花林,這件事女兒始終不解,方纔問娘,娘也不肯講,爹可知道是爲什麼?”

藍天倚道:“現在爹連這樣大的秘密都告訴了你,你娘自然也不需再隱瞞了,老實對你說,巫嫣紅的妹妹桃花仙子在臨死前的幾天,已經查出了你孃的身份,她要處死你娘,幸虧有個丫環把消息暗暗告訴你娘,你娘擔心連累你,自然不能對你講,只有一人偷偷逃走了,好在不久那女人就死了,這件事也就無人再提了。”

“可是她們爲什麼不殺女兒?桃花仙子臨死時反而遺囑女兒接了她的大位?”

“傻孩子,你是巫嫣紅的親生女兒,那女人弄清你孃的身份後,自然也明白你是她的甥女,當然不會害你。”

周翠玉在旁嘆口氣,插嘴道:“秀兒,當你知道了自己不是大司馬的女兒,是否心裡很難過呢?”

藍秀連忙離座又跪到牀前,含淚說道:“爹,娘,女兒不但不難過不是大司馬的親生女兒,反而更高興,因爲我已知道了爹纔是我真正生身的父親,百花夫人雖然生了我,卻不但沒養育過一天,反而要置我於死地,而你老人家養育我十幾年,待我勝於己出,和親生又有什麼兩樣?”

周翠玉情不自禁俯下身來,母女兩人相擁而泣,久久不能自己。

藍天倚也俯下身來,拍拍藍秀肩膀道:“別哭啦!難得一家團聚,只可惜常三公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但現在急有何用,只好慢慢打聽了。”

周翠玉也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巫嫣紅那女人也太狠毒了,連自己的唯一女婿也要殺。”

藍天倚哼了一聲道:“她連親生女兒都要殺,何況女婿。”

藍天倚說到這裡,忽然像想起一件事情,接着輕咳了一聲問道:“秀兒,巫嫣紅這次到司馬山莊去,可曾帶着一個叫樂無涯的年輕人?”

藍秀芳心怦然一震道:“有這麼一個人,據說是她的義子,爹爲什麼忽然問起他來。”

藍天倚神色尷尬的別過頭去道:“說出那女人的醜事你別難過,樂無涯目前是在巫嫣紅跟前最得寵的一個面首。”

藍秀只覺腦門“轟”的一聲,幾乎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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