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知觸怒龍鱗,不敢獨自前去找皇上,這便拿了昭樂當擋箭牌,但對於昭樂對她已有了戒心一事渾然不知。
“樂兒,最近怎的不見你去找唐通判了?”
昭樂轉眼一想,她此前三番五次從自己嘴中套話,也都是關於唐楓的事,難道真與那次在御書房外聽見的那般,她百般阻撓唐忠查案,逼得唐忠辭官回鄉,這次又輪到了唐楓。
見她不回話,皇后便輕輕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怎麼了?”
“啊?”昭樂忙回過神來,“哦,我只是在想,太奶奶也該回宮了吧,許久未見她老人家,日日爲風調雨順、國泰安康祈福,很是勞心,想着一會兒去看看她老人家。”
“也是,太后娘娘每年都要到大年三十才肯回來,本宮也着實有些想念。”
沒想到隨意找了個藉口就將她糊弄了過去,昭樂也稍稍鬆了口氣。
可皇后萬萬沒想到的是,就算是帶了昭樂,皇上也將她一人拒之門外,只准昭樂一人前來,甚至連請安都不讓,氣得她扭頭便走。
“父皇,這話雖然不該由兒臣來說,但皇后好歹是一國之母,您面子上還是得照顧着些,傳了出去恐會引來閒言碎語。”
皇上一聽,這孩子對皇后的語氣與此前有了一些變化,便詢問這中間是否發生了什麼。
昭樂見有機會將此事告訴他,且遲早該讓深愛德妃的皇上知道這事,便將昭凌嘴裡所說的那些如實告知。
“此話當真?”
“雖不知真假,但此話是從皇后娘娘親生骨肉口中所說,不得不信。只是,這其中的真相,得查清楚纔是。若真是皇后娘娘,兒臣希望爲了母妃,您能爲了她的在天之靈做些什麼。”
見昭樂面對此事如此沉得住氣,皇上倒是有些欣慰,雖非親生骨肉,卻耳濡目染有着自己的風範。
“朕答應你,定會還德妃一個公道,只是……”
“只是查案之人得是唐楓。”
“不錯,朕正有此意。”
前去太后寢宮請安的昭樂再次遇見了皇后,她行過禮後,太后招呼她上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皇奶奶正和皇后談你的終身大事,你可有心上人啊?”
昭樂眉頭微蹙:“皇奶奶,孫兒還想再等兩年,還有些事沒能放下。”
“還在想德妃的事?”
昭樂餘光瞥見皇后的表情一怔,隨即緩和了過來,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你母妃已經去了十年有餘,怎的又忽然想起?”
她便以託夢爲由當着皇太后與皇后面前編了故事,途中她頻頻面露難色給皇太后看,皇太后看着這孩子甚是心痛,忙將她摟進懷中安慰着。
皇后也惺惺作態,在皇太后面前稱自己一直以來將昭樂視如己出的照顧着,那模樣讓昭樂不禁暗暗咬緊牙關,但眼下只能忍。
正因昭凌的那些話,昭樂纔開始多加留意周圍的人,原來這十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防着自己,派人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因爲一絲德妃的事而起疑。皇后此前沒有多加阻攔,任由她往宮外跑,就是爲了讓她儘量避免聽到宮裡那關於德妃的有的沒的的“傳言”。
可皇后防了所有活人卻沒能防住“死人”,這十年來的經營卻被自己的親生骨肉給“出賣”了,而也許正是因爲昭凌無意見到的一幕,害得自己被親生母親給“暗算”。
果然,因爲這一出,皇后明顯開始有些慌了,可越是謹慎,卻越是讓昭樂起疑。
大年三十,皇室成員齊聚一堂,舉杯歡慶,聽了昭樂的建議,在衆家人面前,皇上與皇后看起來仍與平日無恙。
煙花在天際綻放,點亮了半個夜空,曼妙的舞姿在絢麗的煙花下更顯婀娜。
嬉笑聲,交耳聲,聲聲不絕。
“好一副空前盛景啊!”皇上不禁感嘆道。
天下之大,世事無常,有人喜,必有人憂。
燭光偶閃,身影緩現,對這熱鬧只覺落寞的昭樂悄然離開了宴席,朝着太子寢宮走去。
在門外駐足,她看着那緊閉的大門眼裡盡是失落,守衛在兩旁如石像般矗立着。
“唐楓,你在嗎?”
她對着大門喃喃自語着。
“過年了,你怎麼還沒醒……”
而這自語也被煙花綻放的聲音給吞噬了去,但回想起此前的快樂、點滴,昭樂的嘴角微微上揚。
雙手在面前輕輕合十,昭樂閉上眼祈禱着門內的他能早日醒來,即便,如從前那般“嫌棄”自己,即便,他還是執意與自己分道揚鑣。
殿內,靜靜躺着的唐楓像是被焰火綻放的聲音吵醒的那般,微微睜開了雙眼,這一覺,他睡得太久,甚至有些疲乏無力。
“梟梟……”
在一旁開着窗看向大殿方向的溫霖並未察覺,煙花閃爍映射在他的臉龐,不禁感嘆了起來。
“曉日迎長歲歲同,太平簫鼓間歌鐘……”
桃源村——
“你這成何體統啊?”
唐梟梟趕了許驍年不下十次,不管好壞都說得口乾舌燥了,他就是準備在村裡過了年再走。
唐忠在一旁看着他們那打鬧的樣子,轉而有些欣慰,昭凌則一邊“看戲”一邊幫着苗月牙打着下手,做着宵夜。
門外炮仗、焰火、歡鬧聲,聲聲不歇。
有了許驍年的幫忙,整個村子再也不用擔心狼羣和野獸的襲擊,村裡的大家紛紛給他送來了吃的喝的,雖微不足道,卻也是大家的心意,不一會兒便堆滿了唐家的桌子。
而這時的許驍年正四處躲着唐梟梟的追趕,笑着相互打鬧着,在人羣之中鑽來鑽去。
“啊”
唐梟梟爲了躲閃一個舉着焰火棒險些與自己相撞的孩子,一個沒站穩就要向後倒去,說時遲那時快,許驍年聞聲一個飛身迴轉至她身旁,一把接住了她。
周圍人看着這一幕,臉上都藏不住笑意,焰火的映襯下,顯得二人的臉有些泛紅。
“鬆開你的手。”唐梟梟低聲道。
許驍年點了點頭,將手鬆了開去,卻不想,唐梟梟忘了自己因爲條件反射,正緊緊攥着他的衣襟。
結果二人一同倒在了地上,許驍年見狀立刻將手護住了她的頭,以免受傷。
唐梟梟看着離自己只有一指距離的他的臉龐,這才反應過來,忙鬆開了手,起身將他推開,卻感覺到自己的雙頰發燙如火燒般,心跳不已。
“謝……謝謝。”
許驍年起身伸出手去,唐梟梟猶豫着扶着他的手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朝着自家屋子走去,許驍年則笑着看着她的背影。
“大哥哥,你的手受傷了,沒事吧?”
方纔那小孩子手持已經滅了的焰火棒一臉天真地擡頭看着他,許驍年看了看自己方纔護着她的手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
“你是不是喜歡唐姐姐呀?”
“小孩子怎會知道‘喜歡’爲何物?”
“我爹看我孃的表情就是你這樣的,他們可恩愛了,可我爹出去打仗了,好幾年都沒回家了,娘也好久都沒笑過了……”
許驍年一愣,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