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除了拓跋旗率八萬殘軍,簇擁着大量的牲口、奴隸,往潼河入海口而去之外,拓跋部從白水城出發的援兵,也折向北上,往潼河入海口方向趕去。
眼下的局勢很分明,拓跋部兩支大軍,必然要是在潼河的下游,尋找一地,建立起聯繫,熬過他們最艱難的時刻。這時候有鐵崖軍抵在拓跋旗所部的後腰,沁海渡就不再是必攻或必守之地,閻淵留下兩萬精銳甲卒,繼續在沁海渡加固城池外,他親自率領着兩萬戰騎和四萬甲卒,渡過潼河,趕去和陳海匯合,同行的還有十八具天機連弩和大量的輜重。
三天後,在堯山以東三百里外一座叫高鶻嶺的石嶺,兩軍順利會師。
高鶻嶺綿延十數裡,在茫茫瀚海草原上,也只能算是小山,原本有一家六七千人丁、五六百戰兵的小部族盤踞。
這個叫高鶻的小部族,最早依附於黑石汗國,拓跋顏、左鷲率部西進,他們還能閉寨自守,但等到拓跋旗、左陽率大軍越過潼河,他們就直截了當投附了拓跋部,出兵出牲口,參與進堯山戰事,沒想到鐵崖部竟然如此頑強、近乎奇蹟般擊退拓跋部十數萬大軍。
等到拓跋旗率部從高鶻嶺借道通過,高鶻部全族老小都遠遠躲開,直到鐵鯤、陳海他們率大軍過來,又都跑出來迎接,表示以後要唯鐵崖部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除了將高鶻部所剩不多的蠻武,編入軍中,陳海讓鐵鯤將其他高鶻部族人都遷往堯山東北麓安置,協助那邊築造城池——而高鶻部在高鶻嶺留下來的石寨,則作爲鐵崖軍封鎖拓跋軍兵馬的防壘使用。
鐵鯤率主力,死死盯在拓跋旗所部身後,陳海留在高鶻嶺,等閻淵率部過來匯合。
陳海最早在甘泉山時就見過閻淵,但當時接觸不深,黑燕軍在甘泉山大潰後,閻淵就率部撤入雁門郡境內的鬆都山,陳海則收編黃雙、樂毅所部,組建龍驤大營——他在到堯山之後,想到要藉助閻淵所部制肘蠻族,才與寧嬋兒專門跑到赤眉湖去見閻淵,希望能說動閻淵率部參加瀚海草原上的戰局。
閻淵當時是猶豫的,作爲燕州人族,貿然大舉北上、進入瀚海草原,就會令諸多蠻族寢食難安,也勢必會成爲蠻族眼裡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黑燕軍殘軍,參與堯山戰事,不論是幫哪一方,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只是閻淵也怎麼都沒有想到,陳海竟然能在堯山空手變出六萬精銳出來。
在寧嬋兒親自趕過來報信,說龍驤營一千八百精銳武官已入堯山,那時候閻淵自然就不會再有什麼猶豫了。
此時兩人在高鶻嶺相見,兩人心裡都是感慨萬千,站在石崖前握手,想說什麼,卻都說不出口。
這時候就見鶴婆婆的羽鶴真身,破雲而來,落地之時,身形一抖,化作白髮老嫗站在閻淵面前,說道:“小淵子,你總算還有些膽氣,敢率部來助戰了。”
“……”閻淵有些羞愧,給鶴婆婆行禮說道,“見過鶴真人,希望閻淵沒有來遲。”
鶴婆婆也不會專爲奚落閻淵而來,回想百年前道禪院的一幕幕,再想道禪院受諸閥反噬而滅,他們這些殘孽輾轉數十年,借赤眉教、黑燕軍死而復生,誰曾想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看到閻淵此時也須發皆白,鶴婆婆剩下也是不盡的唏噓。
“閻師兄,你可知堯山之下,爲何會有道禪院的上古地宮存在?”陳海挽着閻淵的手臂問道。
“爲何?”閻淵問道。
不要說閻淵了,即便是鶴婆婆、樂毅他們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道禪院吃飽了撐着,上古時在八杆子都打不到的堯山地底,費那麼大的力氣、資源,建一座龐大無比的地宮。
事實上,閻淵對陳海所謂的隱脈傳人,也是將信將疑。
畢竟有關堯山地宮,有關血魔大劫,道禪院只有歷代大天師一人知道真相。
“閻師兄,你隨我去見蒼遺師兄!”陳海說道,龍驤軍漸成勢力,有些事情也應該要讓更多的人知道了,而且他也沒有更好的理由,去說服閻淵率黑燕軍舊部毫無保留的配合他完成接下來的佈局。
陳海請閻淵、鶴婆婆隨他一起,飛往高鶻嶺主峰;蒼遺負手站在一座石崖之上,看白雲蒼狗變化。
**************************
“……”閻淵、鶴婆婆跌坐石崖之上,一縷神魂被陳海帶入血雲荒地,精神念力消耗極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道禪院上萬年來所隱藏的內幕以及他們即將要面臨的殘酷真相所震驚。
“眼下誰都知道黑燕軍與燕州宗閥是血海深仇,因而黑燕軍在榆城嶺與堯山之間立足,與鐵崖部結盟,諸蠻族的容忍度會較高——倘若龍驤大營直接插手瀚海的戰事,勢必會引起強烈的反彈,”此時,陳海也不再跟閻淵遮遮掩掩,直截了當的說道,“黑燕軍舊部此時也應該趁着拓跋諸部的兵馬都被吸引到潼河入海口、無暇南顧之際,立即遷過潼河,到沁海渡西南方向的首陽山安置下來。首陽山距離榆城嶺僅三千里,那樣的話,龍驤大營就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物資援助,畢竟三千里距離,對風焰飛艇而言,也就一兩天的行程——一旦暴發血魔大劫,從首陽山撤入榆城嶺,也要遠比赤眉湖方便……”
“……”閻淵無聲的點點頭,算是全盤接受陳海的安排。
除了參與抵禦血魔大劫的曠世壯舉之中,還能有什麼事,能支撐住他繼續率黑燕軍殘部孤獨的走下去?
說到這些事,黑燕軍暫時先在高鶻嶺營地休整數日,陳海帶着閻淵,趕往百餘里外的前鋒大營,去見鐵鯤等鐵鯤部諸將。
這時候拓跋旗所部前鋒,已經進入海陵原,後部正陸續加速往海陵原開拔。
海陵原距離堯山東北麓,僅六百里餘,對精銳騎兵就一天的行程,鐵崖軍也沒有必要立即圍逼上去,暫時停留在堯山的東北休整,等將周邊的部族都整合差不多了,籌措更充當的糧草,再考慮往海陵原開拔過去。
鐵鯤看到陳海攜帶閻淵而來,特別是閻淵都沒有攜帶扈從,他心裡還是極高興的。
鐵鯤是很信任陳海,但此時在堯山以及堯山以東,聚集的人族精銳已經遠遠超過鐵崖部的將卒,他心裡總難免會有一些危機感。
閻淵能如此坦然的孤身隨陳海走入鐵崖軍的前鋒大營,說明還是極有誠意的。
陳海笑着拍了拍閻淵寬厚的臂膀,也不多說什麼,遲早他會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中軍大帳中早就燃起了燈火,幾人分次落座後,閻淵先將白水城的動作跟幾人講了一遍。
除了一部分地處特別偏遠的部族,整個瀚海東原迅速行動了起來,短短的數天之內,拓跋昊就集結了六七萬人馬。
白水城此時已經擁兵十萬,在留下一萬的必要防守力量之後,今日早晨,九萬人分成三批轟然開拔,和他們同行的還有五萬奴隸和數十萬頭的牲口,再加上之前先往潼河入海口推進的兩萬援兵,到時候除了潼河東岸海陵原這邊的八萬戰兵,拓跋部在西岸,還將至少有十一萬蠻兵。
聽到白水城又動員了這麼多的兵力,帳中諸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氣。
樂毅皺着眉頭道:“拓跋部連番受挫,要將東岸海陵原的這部兵馬順利接過去,困難重重,其他部族怎麼就這麼痛快的出兵出力?”
陳海側靠在椅子上,拿手指不停的敲着桌子,似乎在計算着什麼,少頃說道:“這些部族已經被拓跋部綁上了戰車,想下來哪裡會那麼容易?雖然看起來拓跋部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是翻過手來收拾這些小部族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鐵鯤說道:“看來拓跋昊這次是要打定主意,跟我們魚死網破了。”
鐵都站起來說道:“拓跋部還是不容小窺,不過,我們已經將魔猿城成功守住,至於能不能吃掉拓跋旗這八萬人,無非是一個錦上添花的事情,卻也不太重要了——而黑石城那邊雖然還沒有消息,但想必不是想看到我們在堯山站穩腳的……”
看到在座的人有些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陳海微微有些頭疼,知道鐵都跟很多蠻將,都有見好就收的心思。
不過,他的籌謀遠不止在瀚海一隅,豈能半途而廢?陳海淡然說道:
“鐵崖部要想在堯山立足,必須要將敵人徹底殺得膽寒——而鐵崖部這次要是能全殲或逼降拓跋部在東岸的八萬精銳,何必去考慮黑石城在想什麼?”
“不錯,任何一支精銳戰力想要成爲百戰精銳,必然要經歷鐵與火的洗淬!”鐵鯤堅定的說道,他追隨過陳海,知道龍驤軍堪稱奇蹟般的崛起,最關鍵還是依賴陳海百折不撓的鋼鐵意志,堯山戰事都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即將迎來更輝煌的勝利,怎麼能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