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來說,陳海將周景元這些修爲才通玄境的人直接引薦到陳烈面前都有些失禮,更不要說下面兵甲鋪的低級主事了。
不要說鑄造凡鐵兵甲的匠師了,即便是能煉製黃級法寶的大匠,也沒有資格說見就見陳烈。
陳烈卻沒有半點不高興,笑盈盈的問道:“爲什麼要我見這人?”
“我觀諸宗閥世族,都不屑凡鐵兵甲的鑄造,而實際上,除開武威軍諸營外,即便是宗閥世族之內,對凡鐵兵甲的需求量也是法寶的百倍之多,兵甲鋪實是大有可爲的地方。”陳海說道。
陳烈看向蘇原,問道:“你覺得呢?”
昭陽亭侯府,往後孫幹輔助陳烈主持軍務,而蘇原輔助陳烈主持內府事務。
蘇原此前是看不起陳海的,對藥師園兵甲鋪之事略有所知,卻也沒有認真審視過,還聽說陳海因爲兵甲鋪的事情,與陳青及解文琢、路洪謙等人起過爭執。
不過,看過陳海今日的表現,蘇原也知道他不能再草率看待藥師園兵甲鋪,沉吟片晌,說道:“凡鐵兵甲需求量是不少,但我也沒有認真研究過,諸事還要向少侯爺請教。”
“藥師園兵甲鋪在蒙邑、玉龍城草創兩間,每月扣除成本後,也能六七百點宗門功績吧,”陳海說道,“此數看似不高,但我想以昭陽亭侯府的名義,河西諸郡有四十餘規模較大的城池,人流量及宗閥世族子弟聚集程度,都與蒙邑、玉龍府城相當,皆可派人手過去開設兵甲鋪。而兵甲鋪鋪成網絡聯營,舅舅在封邑之地,就可再籌建一座大型的兵甲鑄治所,所鑄造之兵甲,除供給諸兵甲鋪外,還可以光明正大向軍方供應;再之後,還可以向武威軍鎮之外的郡府供應。這麼一來,一是舅舅麾下有更多的人手可用,二是兵甲鋪有所盈餘,可稍稍彌補亭侯府的虧欠……”
陳海研究河西諸郡的宗閥世族,雖然這些宗閥都有經營族產,但在壟斷權勢跟資源的慣性思維下,很是缺乏創新,也缺乏創新的動力,而他身上最大的優勢,或許就是不受這種慣性思維的限制。
“蘇原,你此時可還覺得我用海兒,是用錯了?”陳烈笑着問蘇原,又頗有感慨的說道,“海兒此前是有些頑劣了,但他入道院修行,能沉下心來反思己過,想他人所不敢想,爲他人所不屑爲,便是他的可取之處啊!”
每月六七百點宗門功績,或許還不值得蘇原費神去思量,但此數真要能擴大二三十倍,每月一萬三四千點宗門功績,這個數字就絕不容蘇原小窺了。
蘇原此時負責內府事務,除了昭陽亭侯府的日常開銷外,陳烈私下補貼扈衛營及藥師園弟子營的費用,以及平時對部曲扈從的賞賜,都是從內府開銷。
這些事都是蘇原負責。
蘇原知道昭陽亭侯府每個月的開銷折算成宗門功績,也就一萬三四千點左右。
然而後續扈衛營、送入黃龍淵道院修行的弟子營還要進一步擴大,而陳氏宗主陳知義將解泉廷派到玉龍大營來任職,一方面是加強陳氏在玉龍大營的影響力,同時也是限制昭陽亭侯府的勢力繼續擴大,以免威脅到陳知義在陳氏的地位,如此一來,昭陽亭侯府後續能從陳氏內部所直接獲得的資源就會急劇減少……
這一增一減,就註定昭陽亭侯府要不能開源節流,開銷支度只會越來越捉襟見肘。
試想看,將來陳烈身邊的扈衛營擴編到一千人,一千套精良兵甲、坐騎以及中級將領所穿戴的上百套黃級中下品靈甲,是多麼恐怖的一筆開銷?
昭陽亭侯府要繼續擴大勢力,陳烈要坐穩玉龍大營都護副使的位子,想節流很難,那就只能想盡辦法開源。
說到開源,也是亭侯府此時最令人頭痛的事。
陳烈受封昭陽亭侯,雖然可以有食邑千戶的實封,但實際所能獲得的田稅數量極微;而陳烈此前只是陳氏的旁系,個人名下的族產也很有限;陳烈個人即便能不時受到大都護將軍府的賞賜,也是內府收入的主要來源,但並不固定。
蘇原負責內府事務,知道開源要有穩定的收入,才最重要,才能應付任何突破變故。
蘇原此時也計劃要以昭陽亭侯府的名義,在玉龍府收儲一部分田地,招驀流民耕種,但在可以預見的時間內,這部分收入也相當有限。
要是一切發展都能照陳海所說,兵甲鋪還真是不錯的買賣。
經營兵甲鋪不僅能獲得一筆相當可觀的穩定收入,還能通過兵甲鋪,將更多的人手組織到昭陽亭侯府名下,形成陳烈麾下龐大的嫡系勢力。
而通過兵甲鋪養人,既能爲亭侯府創造不菲的收入,還不需要亭侯府額外補貼什麼……
蘇原還不相信兵甲鋪最初就是陳海的主意,但不管這兵甲鋪聯營四十餘城的主意是陳海麾下何人所出,這樣的人能爲陳海所用,蘇原也得承認這是陳海的本事,心裡想,看來他們此前對陳海還真是太侷限於偏見了。
蘇原深受陳烈的信任,在亭侯府也是權高位重,不需要對陳海溜鬚拍馬,但陳烈此時笑着問他,他也是心悅誠服的稱是,承認自己此前是看輕了陳海。
陳海將在玉龍府城兵甲鋪主事的匠師喊了進來,由蘇原及舅父陳烈親自詢問兵甲鋪經營的更多細節。
陳海將兵甲鋪的事交出來,一是他享受舅父陳烈及昭陽亭侯府的蔭庇,有義務爲昭陽亭侯府的勢力發展貢獻力量,二是以他現有的人手跟資源,短時間內也根本沒可能將兵甲鋪聯營到四十多城去。
同時在河西諸郡開設四五十家兵甲鋪,搞連鎖經營,沒有足夠實力的大腿支撐,不知道會被各地的宗閥世族打壓成什麼樣子。
此外,沒有昭陽亭侯府的名義,陳海憑什麼令一兩百名通玄境、鑄器有成的匠師忠心耿耿的投靠他?
現在他將兵甲鋪直接交給蘇原,以昭陽亭侯府的名義去辦,很多事都是水道渠成的,很多資源也都是現成的。
陳烈麾下近三十名闢靈境部將,就有三五人擅長鑄器煉器。
陳海要爲兵甲鋪籌建統一的兵甲鑄造工廠,總歸需要三五名闢靈境的大匠師坐鎮,要是沒有陳烈及昭陽亭侯府的名義跟鼎力支持,那些諸宗閥世族都爭先聘用的大匠師,憑什麼來投靠聲名惡劣、修爲才通玄境低層的他?
將兵甲鋪的主事匠師喊進來問過經營情況後,賞賜幾枚丹藥,就讓他先回去了,陳海又與陳烈、蘇原商議,還需要由昭陽亭侯府派出一名擅長鑄器煉器的嫡系,到黃龍淵道院出任制器院主事一職。
制器院除了前期能供給一部分兵甲外,後續兵甲鋪需要大量的優良匠師,也需要通過道院的制器院培養。
而以陳烈及昭陽亭侯府的名義,往黃龍淵道院,安排一名主事級的人物,也不露山露水。
諸多事商議過後,陳烈讓其他人都先去歇息,單獨留陳海說話。
“你已開闢四條靈脈,接下來修行,有什麼打算?”
這是一個以強者爲尊的世界,陳烈正值壯年,近年內就有望修成道丹,自然能爲陳海撐出一片天來,但陳海以後真想要繼承他昭陽亭侯的爵位,修爲上也不能落後太多。
陳海沉吟說道:“原本還有些猶豫,畢竟四條靈脈就開闢靈海秘宮,以後修行想再突破,就會受極大的限制,但此次進玉龍府城,卻是下定決心了。”
“哦,怎麼說?”陳烈問道。
“大戰或許在即,我修爲低微在舅舅帳前出了什麼力,卻還要浪費吳蒙這樣的戰力爲保護我,而不能人盡其用。”陳海說道。
“哈哈,你怎麼看出大戰在即了?”
陳烈笑了起來,俄而又揮了揮手,說道,
“大都護將軍府都還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我們私下也就不要隨便議論了。諸族,特別是縣侯一族,嫡系子弟幾乎就沒有四條靈脈就開闢靈海,你此次進入上七峰修行,就着手開闢靈境秘宮事宜,確實會在後續的修行上遇到一些障礙。不過修煉眉心祖竅,開闢識海,進入明竅境,最重要還是道意的參悟、修行。因而說,你此時開闢靈海秘宮,有利也有弊,既然你意已決,我就不勸你什麼了……”
隨後,陳烈又將青元劍訣傳授給陳海。
陳氏一族,旁系子弟及嫡系部曲,不到一定的修爲,不得傳授青元劍訣,而此時陳海正式列爲陳氏的嫡支,就不再受這些限制。
陳海沒有開闢靈海秘宮之前,沒有磅礴的真元祭御靈劍殺敵,但此時修煉青元劍訣,參悟劍意,還是極有益他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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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侯府佔地百畝,大小院落三十餘進。
陳海享受與陳彰、陳青一樣的侍遇,都是相對獨立的一座園子。
陳海所住的園子位於侯府西首,從各地移種諸多翠竹,名爲觀竹園,又有一眼溫泉水引流進來,使得寒冬臘月,園子也是如春境。
蘇原早就安排了幾名手腳勤快的侍婢、僕婦在園子裡伺候。
不管蘇原此前待不待見陳海,這些細節上的安排卻沒有落下,畢竟他是陳烈身邊的嫡系,也沒有必要刻意討好陳彰,而在陳海面前做惡人。
吳蒙、葛同作爲陳海的嫡系部將,只要在玉龍府落腳,也都安排到這座園子裡入住;周鈞地位特殊,還會另外安排獨立的院子。
回到觀竹園,已經是初曦時分,陳海從懷裡掏出九焰騰蛟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