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春這夥人,能佔據夜渠山多年,不知道與其他馬賊經歷多少場廝殺,雖然才四五百人,陳海、寧蟬兒卻絕不敢放任四五百馬賊衝入石殿,甚至都不能讓石殿內搞出什麼動靜傳出去。
無盡的粼粼光華從寧蟬兒纖纖玉掌間釋出,彷彿逆流的春潮貼着地面、牆壁往四面八方延伸,化作春潮靈罩從內部將二三十步縱深的石殿徹底封鎖起來。
金色道篆若隱若現,彷彿無數龍蛇在春潮靈罩內極速遊動。
這是脫胎於六甲秘盾的某種神通。
六甲秘盾修煉到一定境界,就能抵擋闢靈境後期武修的全力劈斬而不碎,是玄修最常用的術法神通,但六甲秘盾的範圍通常只需要遮擋人身即可,而寧蟬兒此時所施展的春潮靈罩,將整座石殿都從內部封印起來,不知道比尋常的六甲秘盾大出幾千、上萬倍的面積,還要能承受劇烈的斬劈及元力動盪的衝擊,真元法力的消耗就像抽水機一般快得難以想象。
此時借用天地元氣,必然會引起石殿外馬賊的警覺;一旦四五百精銳馬賊都躁動起來,天地元息混亂,寧蟬兒也就再沒有借用天地元氣的可能,所以她這時候只能用自身的真元法力,但考慮到陳海一旦與諸賊交手,即便諸賊沒有想到破壁而出,石殿必然會有劇烈的元力衝擊產生,她也只能勉強支撐三十息時間。
三十息內,陳海要不是能將石殿內的場面完全控制,寧蟬兒還要留在真元法力用於跑路。
陳海心想,寧蟬兒給他出的可真是一道難題啊。
石殿外的精銳馬匪不提,石殿裡有胡必烈七人,還有樊大春等十一名大小馬賊頭目。
雖說實力最強的樊大春第一時間就中了招,體內真元法力狂暴逆衝玄脈而受創,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大的威脅,但胡必烈等十六人,都是有闢靈境修爲的武修,即便他們這時候澉、不能動用真元法力,但在屍山血海裡錘鍊出來的玄武絕學絕對不凡。
更何況,雖然不能動用真法力,但還是能祭用玄符啊;各自攜帶的法寶也大多數會封存一兩道最強的術法神通備用。
他要在三十息內,將這麼多人都解決掉,除非是道丹境巔峰修爲。
陳海原本巴望着諸寇能有更多的人中招,這時候誰只要摧動真元就會喪失戰鬥力,而只要有半數人中招,他們就能控制局面,但沒有想到,馬賊竟然能警覺到第一時間就想到逆靈散,除了賊首樊大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沒有中招。
陳海猜想是這段時間逆靈散的威名重振,讓他們失去不少先機,這時候也是暗暗頭痛,就想着現在是不是與寧蟬兒直接殺出重圍逃跑更穩妥一些。
爲這一戰,陳海也是早有準備。
他平時不用儲物法戒,是擔心真元法力會有額外的消耗,但在赴宴前,將玄胎寶弓、破甲箭、九焰騰蛟印、金鋒戒、玄胎淬金戟都統統放入儲物戒裡隨身攜帶,以便隨時能夠取用。
寧蟬兒出手之後,陳海動作也不稍慢,九頭焰蛟幾乎是同一時間猙獰而出,往四面八方撲殺過去。
能進石殿飲宴的馬賊,都是身經百戰的兇徒,即便被下藥搞得措手不及、不能摧動真元法力,也是第一時間將防護法寶及防禦玄符祭出,將周身護得嚴密,之後纔想着掣出玄兵寶刃,跨步上前,將那一頭猙獰的、烈焰所化的騰蛟斬碎,然而再將陳海、寧蟬兒剁成肉醬。
陳海也不指望九焰騰蛟印能湊效,實是爲了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時候陳海已經將玄胎鐵弓聚在手裡,一支破甲箭已搭在弦上。
石殿內雖然被寧蟬兒用春潮靈罩與外界徹底的隔絕開,但衆賊暴跳如雷,氣血怒張,即便是沒有人再敢摧動體內的真元法力,但石殿內猶掀起陣陣狂飈,吹得木案石几東倒西歪。
通常不會有人在這麼持弓射敵。
這麼近的距離裡,拉弓射箭的過程絕對要遠比直接持刃斬劈要慢得多,何況箭行輕靈,此刻石殿內狂飈怒掃,一片混亂,誰知道箭離弦射出後準頭會偏到哪裡去。
在那一瞬間,四周掀起的狂飈彷彿怒潮在周身狂涌,在唯有掌握逆流真意的陳海守心如寂身處這狂飈之中,能感知一條條玄之又玄的路線在石殿內交叉縱橫。
第一箭射胡必烈。
除樊大春外,胡必烈的實力最強,他只要戰力未失,陳海就不要想能控制局面。
胡必烈同時還是信使,只要將他射殺,這夥馬賊將沒有其他退路可以選擇。
破甲箭彷彿是撕開虛空一般,貼着胡必烈劈斬而下的精玄劍刃,射及他的胸口。
箭勢再快,都快不過念頭,胡必烈雖然穿着黃級上品寶甲,但陳海這一箭快得令他膽顫心驚,念頭轉動,還是將左手所捏的玄符捏碎,化作十數道流光往箭簇纏來。
胡必烈沒想到他所祭出的化藤符並沒有發揮作用,下一刻,破甲箭即撕開他所穿的靈甲,彷彿一支快速震動的衝擊鑽,直接射穿他的肩胛骨,隨後又穿透後背甲衣,猝不及防的射中他身後一名扈從的面門。
胡必烈也是下意識的身形一矮,才躲過致命一擊,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修爲境界與他相仿的陳海,這一箭就有如此銳不可擋的威勢,他的肩胛骨幾乎被這一箭射得稀爛,痛得他想到慘聲嘶嚎!
此時,諸寇與胡必烈手下的扈從,已聯手將九頭焰蛟斬碎。
法寶所化的九頭焰蛟,這時候散作一團團的碎焰流火在石殿內飛濺,卻沒有熄滅,而這時候陳海已取出第二支破甲箭拉開滿弦。
看到胡必烈身穿黃級上品靈甲都擋不住這一箭,而這一箭射穿胡必烈肩胛後的餘勢,猶能射殺一名闢靈境初期的武修,大家皆是膽顫心驚,誰都不敢往陳海箭頭前衝,下意識後退,也同時將所有能用的防禦手段都用上。
看諸寇後撤,陳海知道時不再來,第二支破甲箭立即脫弦而出,還是往胡必烈的胸口射去。
胡必烈腳踏天罡、身形暴閃,在原地留下一道虛影,就見那支破甲箭貼着虛影的腋下,難以想象的劃出一道弧影,竟往胡必烈側後方的樊大春射去。
樊大春此時正極力控制體內狂暴的真元,不想破甲箭直接射穿他的左下腹,同時直覺介入虛實之間的靈海秘宮都已經被這一箭射穿。
好強的真意!
此子修爲才闢靈境後期,箭勢之中怎麼可能攜帶如此之強的真意傷他人神魂?
樊大春神魂皆受重創,心神失守之餘,真元再度狂暴起來逆衝玄脈、臟腑,他張口噴狂鮮血,甚至還有不少髒髒碎塊雜夾在鮮血裡噴出。
諸寇這時候也都想明白過來,他們不能退。
陳海的箭術太神乎其神,令衆人想起傳說中的太微神箭術。
董良早年未崛起之時,竟是河西邊軍的小史,曾率數百甲卒駐守月牙湖綠洲,一手太微神箭術,令盤跨附近的大小馬賊吃盡了苦頭。這些馬賊頭目,多少從父輩那裡知道太微神箭術的威力,沒想到今天還能真見如此玄異的箭術。
他們這時候也都清楚,他們與陳海拉開距離,唯一的下場就是被逐一射殺,唯有一哄而上、圍殺過去,才能令陳海騰不出手來繼續開弓射箭。
然而在諸寇意識到這點後,從驚恐後撤到不要命反撲之間,陳海手裡的第三支破甲箭已經射出。
胡必烈連躲開致命的兩箭,第三箭終於沒能再躲過去。
他五名扈衛都持靈劍斬出,但不能以真元摧動靈劍遠襲,出劍的速度要慢了一截,都沒能將第三支破甲箭截住;而胡必然本身同時祭出三張金剛玄甲符,在周身形成三重由金輝道篆凝聚成的甲衣,也都沒能抵擋住破甲箭的怒射,難以置信的低頭看着一支破甲箭穿胸而過。
他這時候纔看清楚破甲箭的箭簇皆是用玄胎精鐵所鑄,鐫刻着比蚊蟻腿都要細微的道篆,寶光暗藏。而箭勢中所暗藏的無盡真意,這一刻更是像衝入他眉心祖竅的風暴,將他的神魂都攪得粉碎。
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從,驚恐大叫,還以爲胡必烈只是受到重創,這時候纔來得及摧動靈劍在胡必烈身前組成劍陣,聯手防備第四支破甲箭再射胡必烈。
而諸多馬賊頭目此時也都悍不畏死的圍殺上來,逼迫陳海再沒有開弓的機會。
陳海棄玄胎鐵弓,此時已將玄胎淬金戟取在手裡,往前劈出,當面兩賊見戟勢如萬噸怒潮狂拍過來,不敢硬擋,身形往兩側暴退。
陳海第二步跨出,戰戟在手裡左右橫掃,咔咔兩聲,就將左右兩名馬賊手裡所持的精玄刀擊碎,第三步斬在一名馬賊擲出道篆凝聚成的一把金光巨劍上。
玄級道篆果真是非同小可,陳海大步踏出的身形,竟然被這金光巨劍硬生生的擋住,十步斷水斬這纔到第三斬,戟勢就嘎然而止,衝擊得陳海胸臆間氣血翻滾,狂噴一口鮮血,纔將氣血撫平……
金光巨劍也是應聲而碎,化作無數流光碎影,將石殿內的元氣衝蕩更加狂暴。
寧蟬兒以爲她足以能支撐三十息,但沒想到陳海一出手,直接將戰場掀起到高潮,石殿內的元氣衝擊,要比寧蟬兒所預想的強出數籌,這就照成她所施展的春潮靈罩都劇烈震顫起來,隨時都有失控、崩坍的跡象,她所能支撐的時間,實際要比她所預料的短一截。
這時候已有三名馬賊各持刀矛,從側後殺來,陳海身形不能停下來,左手往後化出一道弧線,抹出一道玄光,要將身後三名馬賊的攻勢封住。
三名馬賊雖不能摧動真元法力,但雙臂也有兩三千斤的神力,悍不畏死的搶攻過來,攻勢也非陳海簡簡單單所施展的六甲秘盾所能擋住。
刀槍齊加,術法秘盾隨即破碎,陳海魁梧的身軀,也似狂風中的落葉,被攻勢吹蕩得往前撲倒。
三名馬賊來不及欣喜,他們看到陳海撲倒的方向,恰是先被逆靈散攪動真元逆轉玄脈、既然被破甲箭射中下腹的首領樊大春所在。
左右各有兩賊想要搶攻上去,但已經來不及,陳海揮戟左右拖斬,戟勢化作狂奔下山的江潮,硬生生將兩賊往外擠開。
陳海下一步踏出,玄胎淬金戟那銳不可擋的戟刃,已經架在樊大春的脖子上了:“樊城主,現在大家是否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