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月七轉醒之時,發現自己正靠在一棵樹上。她的後頸處傳來一陣足以讓她齜牙咧嘴的的疼痛。
但她僅是閉眼微微調整了下,便警惕的轉着眼珠打量周圍的一切,然後視線便轉回來落在面前燒着的這堆火,以及火邊坐着的這個男人。
看背影明明是一個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的樣子,爲何要做這等子事?可惜了。
等一下,這廝擄完人還有空換個衣服,明明被敲暈之前,她看到的是個黑色的影子。
管它呢,蘇月七在心裡對自己翻了個白眼,逃命纔是正事,於是她輕手輕腳的起身,找了塊扁平的石塊握在手裡,悄悄的靠近那個男人,她揚起手纔剛做完準備動作,面前的男人就轉過頭來了。
“啊。”蘇月七被嚇得不輕,喊出了聲,條件反射的揮出手朝男人頭上砸去。
“你這是作甚?”楚廉也是一驚,只見他皺了下眉,喘着氣,但還是反應迅速的抓住了蘇月七的手腕,用另一隻手拿掉她手上的石塊。
“楚公子這話問得忒沒道理,我都還沒問公子綁我作甚,你倒先問起我來了。”蘇月七看到眼前的楚廉,腿上和胳膊上的衣衫有幾處都被鮮血染紅。
她想着莫不是她暈倒後他與家裡的人發生了打鬥,思及此蘇月七恨恨的從楚廉手裡抽回痛到發紅發麻的手腕,揉了揉。
“哈哈,你竟以爲是我綁了你?”楚廉不惱反笑,“你膽子也真是大,竟敢偷襲,若我真是歹人,你命不休矣,也怕是會吃不少苦頭。”
“公子沒聽過一句話叫不知者無畏嗎?若不是你綁我你怎會在此?難不成是公子救了我?”蘇月七放下手,看着楚廉道。
“恰巧碰上了。”
“公子你那時不會好巧不巧的在我家房頂待着賞月吧?”蘇月七想着古裝電視劇裡,練武之人飛檐走壁上房上頂那都是稀鬆平常之事,只是不知真與不真。
2
楚廉尷尬的咳了一聲,並不回答蘇月七。
蘇月七看楚廉這反應,心下了然,但礙於楚廉是自己的恩公,也不好發作,便忍了,心頭想着,定要想個辦法治治這些動不動愛上牆頭和房頂貓着的練武之人,她蘇家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只是爲何這些人都對她如此感興趣?蘇月七的疑惑更甚。
“我是見到有人跳上你家房頂,才遠遠的候着。”楚廉想了想還是回了蘇月七。
想起剛纔那一幕,好生險,那人輕功甚是了得,肩上扛了一人,他一個空手的卻還差點跟丟。若不是他丟了個鏢打中對方的腳踝,今夜怕是救不回蘇月七了。
“上一次救我的難不成也是公子?”蘇月七回想起來又問道。
“並非在下。”楚廉認真答到。
“不知我蘇家因何事惹到哪路鬼神了,竟三番兩次要害我。”蘇月七嘀咕道。
楚廉知道,但並不打算告訴蘇月七,至少是現在。
“誤會了公子,實在抱歉,月七在此多謝楚公子相救,你的傷,可打緊?”蘇月七坐得離火堆近一些,指了指他的傷口。
“不打緊。”
“這是在何處的樹林?不知離住處有多遠?”蘇月七就着火光和月色向四周灰濛濛的樹林看了看後問道。
“這是在城北郊外了,離得不算近。”
“我回去叫人大概要走多久?”蘇月七看了看楚廉身上的傷,決定挺身而出去做這件事。
“按照你的腳程,不迷路,大概要一個多小時。若是遇上蘋果蛇,遭它捉弄一番就難講
了。”楚廉講完轉頭看見蘇月七臉上現出怕的表情,忍着笑,心想,原來你還是有怕的東西。
“蘋果蛇是什麼?”蘇月七想起蛇那種冷冷黏黏的生物,渾身打了個抖。
“就是長長的身軀,頭長得圓圓紅紅的蘋果似的,不咬人,但就是喜歡跟人玩,愛捉弄人。蘋果蛇最是怕火,不會靠近有火光的地方。”楚廉想起傳言說蘇月七將一切都忘了個精光,於是耐心與她解釋道。
“這裡竟有如此奇怪的生物。”蘇月七說着向楚廉所在的位置稍稍坐近了一些,傾身又向火堆的方向靠了靠。
3
“你在做什麼?”楚廉看蘇月七在火堆裡挑了根火棍,拿起來看看又放回去,拿起來又放回去,忍不住好奇的問。
“我想找個趁手的火把,拿着好走回去叫人來接你,你的傷看着可不輕。”蘇月七老實答到。
“放心吧,我已經發了信號,再等等便會有人來接我們了。”楚廉心下爲之動容,出聲阻止道。
“真的嗎?”蘇月七聲音很明顯輕鬆了許多。
“嗯。”楚廉看了眼蘇月七的樣子,臉頰浮上淡淡的笑意回道。
“楚公子想得周到些。”蘇月七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自己真是瞎操心。
楚廉看了看蘇月七,想着她這弱小的身體裡,倒是有着一顆百折不撓的心。
在危難之時,足夠冷靜,能奮起反抗,也能想着爲傷者挺身而出,她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去撞墓碑尋死覓活的人,相反她的求生意志是很強的。
楚廉回想起自己前些時日,因着對前後舉止大相徑庭的蘇月七好奇,趁夜裡悄悄摸進過她房間。
他看到她睡覺都是蜷縮成一團,時而慵懶的像只貓睡得很是香甜,時而苦大仇深皺着眉頭睡得很是不安穩。
有一次他再去看她之時,聽見她睡着睡着便哭得很是傷心。他當時一驚,很快閃到屏風後面。他聽到蘇月七哭着醒過來,坐在牀上,哭着自言自語的問,到底蘇文文是她,還是蘇月七纔是她?
他讓人查了蘇文文此人,卻並無所獲。但從此,他對蘇月七這個人的一切都越發的好奇,越發的上了心。得空了便跑去蘇家的房頂和牆頭,聽蘇月七跟屋子裡的一衆丫頭們講故事。
什麼馴龍高手,借東西的小人,巫婆,鳥人,他是聞所未聞,她在屋裡講的繪聲繪色,他在牆頭也聽得津津有味。
待她睡熟,他便跑去立於她塌前,僅是靜靜的將她望着。他總覺得自己正注視着的不是蘇月七,而是另外一個人,他不知她是誰,他就是越發好奇越發想靠近這個人。
就像此時,蘇月七將頭擱在膝頭,烤着火,微眯了眼睛打個哈欠,因爲離火太近,烤的臉上紅撲撲的,頰邊一縷碎髮因着熱氣而不斷在她臉上清掃,看得他都替她心癢難耐。
真想伸手替她將那縷調皮的髮絲捋到耳後,他如是想着,但轉念又被自己這想法驚了一跳。
於是他趕緊轉頭閉着眼睛,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體,打起坐來,好讓自己趕緊靜靜心。
4
蘇月七總覺得自己右邊臉頰有股灼熱感,她摸了摸並無異樣,順手將那縷不聽話的頭髮撩至了耳後。
她微微轉頭看了看右手邊坐着的楚廉,發現他已經打起了坐來,難不成是傷口疼,他是在修煉養傷麼?
她這樣想着,本想找他說說話驅散下瞌睡,但看他這樣子,她便坐的直直的,儘量不弄出多餘的聲響,強打起精神,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要替他守着,她如是想着。
這樣靜靜坐着,聽着柴火突然“噼啪”作響了好幾次後,蘇月七先是聽到有人喊“公子”,然後纔看到遠處的火光一點一點靠近。
“楚公子。”蘇月七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後,轉頭輕聲叫了楚廉一聲。
“嗯。”楚廉睜開眼的同時,應了蘇月七一聲。
“我扶你。”蘇月七看楚廉吃力的要站起來,趕緊上前扶一把。
“有勞。”楚廉看了看扶着自己手臂的那雙手,又將視線移至蘇月七耳後的那縷頭髮,藉着蘇月七的力站了起來。
他站好來,動了動已經麻到失去知覺的那條腿,又揉了揉腿。
“公子可是傷口不舒服?”蘇月七關心道。
“不礙事,”楚廉收回手,轉頭定定看着蘇月七。
蘇月七被楚廉看得渾身不自在,便轉了頭去看來接他們的人,走到哪裡了。
“月七,你可知你我早已定下了婚約。”楚廉輕聲說道。
“公子可是願意的?是真心想要娶月七嗎?”蘇月七聽說這婚約是打小定下的,她盼着他說出不是自願想娶她的話。
“願意的。”雖原來是不怎麼願意,楚廉說着,又在心裡暗暗補充了一句。
“可是月七不願意,至少是現在不願意。”蘇月七轉身面對着楚廉站着,無比認真的說,“請公子不要拿出婚約。”
“爲何?可是楚某哪裡不好,月七怎的如此不想嫁入我楚家。”楚廉皺着眉頭問道。
“不,月七隻是沒有婚嫁打算,與公子無關,還請公子成全。”蘇月七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如此求道。
“月七,你成年之時,便是我提親之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恕難從命。”說完楚廉便繞過火堆向前走了幾步。
“你......”蘇月七想要再說話,卻見一人舉着火把,快馬而來。
5
“公子,清野來晚了,請公子恕罪。”
“怪不得你,本就是我讓你們別跟着的。”說完楚廉翻身輕巧的騎上了清野多牽過來的一匹黑色高頭大馬,然後向蘇月七伸出手。
“男女授受不親。”蘇月七完全不領情的道。
“蘇小姐,那你可會騎馬?”清野看了看面色不佳的兩人,轉頭問蘇月七。
蘇月七尷尬的搖了搖頭,在心裡權衡再三,不想被丟在這裡,也不想給其他人制造過多麻煩,她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決定上楚廉的馬。
蘇月七剛將手放進楚廉的手裡,楚廉猛地一拉,便隨着蘇月七的一聲低呼,將蘇月七拉上了馬,隨即便放開了握着蘇月七的手。
蘇月七側身坐在楚廉身前,看了看楚廉圈着她拉着繮繩的雙手,感受到自己雙腿的下面緊貼着的,楚廉結實的大腿傳來的溫度,她整個身體瞬間就僵了。
真是看起來比坐起來輕鬆啊。
蘇月七挪動了下雙腿,想靠近馬頭離楚廉遠一點。
哪知楚廉突然夾了夾馬肚子,讓馬動了起來。
蘇月七嚇得差點滑下馬去,情急之下摟了楚廉的脖子穩住自己,趕緊將腿又放回了原位。
她看着近在眼前,楚廉那張情緒不明的臉,心如擂鼓但強做淡定的收回手,轉頭面向前方,她閉了閉眼,稍稍平復了下自己的慌亂。
“公子莫要誤會,我是一時情急才......”蘇月七手下摸索着拉住馬鞍上的扶手,讓自己坐穩後方才說道。
“不急,來日方長。”楚廉突然心情轉好,逗起了蘇月七。
蘇月七恨恨的捏着扶手,卻又不想趁口舌之快再吱聲,畢竟楚廉生氣要丟她下去,她也不能說什麼。
清野在後面跟着,忍不住笑,他何時見過他家公子這副模樣,平日裡那可是不太輕易笑的主。
“實在是有趣。”清野如是自言自語着,隔着一段距離舉着火把跟在兩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