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從定中出來,怔怔地想了一會兒:“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沈義昌有什麼不測了嗎?不可能呀,沈義昌還在壯年,怎麼會?那,他是想念自己了嗎?”小七心想,明天一定要給沈家打個電話。
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周管家就來到龍泉寺,他找到小七向她報告了沈義昌昨天晚上去世的消息,他請小七趕緊跟他回家去奔喪,小七向覺明法師請了假,和周管家一起回到了沈如秋的家。
沈義昌的喪事辦得隆重而體面,小七從一進家門就開始陪在沈如璋的身邊,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和沈如璋在一起了。
返回龍泉寺之前,小七和榮氏談了一次話,她非常明確地向榮氏表達了兩個意思,第一個,她不會接受沈義昌一分一釐的財產,將來也不會和榮氏算後賬;第二個,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回這個家,家裡的所有事情也不用再向她通報。
榮氏既吃驚又竊喜,她近乎崇拜地把小七送出了沈家大門。
三個月以後的一天,小七在睡夢中見到了她曾經的父親沈義昌,夢中的沈義昌神色安詳,他還是穿着那套黑色西裝,沈義昌向小七索要一件立領的藍色長袍,還讓小七爲他買一本《道德經》,小七第二天就親自去買了長衫和書,然後和長黑一起把衣服和書“送”給了沈義昌。
……
臥龍山上的楓葉,紅了又綠,綠了又紅,龍泉寺裡的古柏,枝葉翠綠,挺拔傲然。時光荏苒,歲月穿梭,眨眼的功夫,小七和長黑已經在龍泉寺修行了整整六年,在這六年裡,小七和長黑跟着覺明法師系統地學習了佛法知識和持咒本領,他們有了自己的生活目標和追求,他們的心裡有了真正的快樂和安定,他們明白了,自己這一生應該怎樣取捨因果,怎樣承擔責任,怎樣積累功德,當他們得到了佛法的智慧和悲心的時候,他們知道,他們應該去實現學佛的初心了,他們應該去身體力行,去利益衆生。
覺明法師雖然心有不捨,但他知道,他和這兩個弟子的緣分已經盡了。
小七和長黑出寺之前,覺明法師分別給兩位弟子贈送了法器,送給長黑的是一把金剛降魔杵,送給小七的是一根如意捆仙索。
覺明法師親自把小七和長黑送出山門,他再三叮囑兩位弟子:“以後你們在世間行走,要諸惡莫做,諸善奉行,你們要謹記:不爲自身求安樂,但願衆生得離苦……”
走出龍泉寺,重新回到塵世之中,小七和長黑都感覺恍如隔世。
喧鬧的長海市依舊如往日般繁華,四海茶莊和綠野山貨行仍然生意興隆,桃爺、桃寶和天美小姨的樣貌一點兒也沒有變,狐天罡還是那樣終日在市井中游蕩,所有的一切都是兩個人走之前的樣子,甚至就連店鋪裡的擺設也和從前一模一樣。
一切彷彿回到了從前,但是,桃爺、桃寶和狐天美卻都感覺到,回來的這兩個人已經變了,他們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
是的,小七和長黑變了,他們的心裡,早已經沒有了醫院,沒有了茶莊,也沒有了綠野山貨行,他們現在,心心念唸的是放下一切去雲遊四海,他們每天思考的是如何爲衆生救苦救難。
然而,在遊歷天下之前,小七還想回一趟翠屏山,她一定要去看看那個在她心裡一直都放不下的地方。
小七謝絕了長黑的跟隨,獨自一個人出發了,這一次,她變身成一個野小子的模樣,一路走走停停、優哉遊哉地進入了翠屏山的地界。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如今的小七再也不是六年前初進翠屏山時的那個武功弱弱的小狐妖,她現在內力鼎盛,武功超羣,一般的修行人甚至都不能靠近她,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敢於獨自一人重返翠屏山。
行走了幾天,小七來到了翠屏山都城的南門,小七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實力,她運用在龍泉寺學到的屏息諸緣、一念不生的功夫,如同一個普通百姓一樣目視前方的道路慢慢走進了都城,王宮城堡瞭望臺上的武英獸絲毫也沒有察覺到進城的人中間有特別的修行者。
小七這一次仍然住在“天下客棧”,上一次來的時候時間緊湊,沒有徹底逛一逛這座都城,這一次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都城的所有地方都走一遍。
在小七的心裡,翠屏山就是一個特殊的地方,翠屏山的草木山水看起來都是那樣的親切,翠屏山的每一個百姓看起來都像是親人一樣,想她小七原本是這個王國裡令人仰慕的公主,她原本可以在都城裡自由自在的行走,可是現在,她卻像一個逃犯一樣偷偷地來,暗暗地走,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爲她的舅舅篡奪了王位,讓她這個公主從小就流落在外,寄人籬下。
小七也說不清楚她這次來翠屏山究竟要幹什麼,可能就是想到處走走,可能就是想進王宮看看,也可能還想爲母親報仇,想找到狐天寶,殺掉他,奪回王位,這些想法都在腦海中閃過,誰知道呢,小七心想,還是先看看百姓們過得好不好吧,看看狐天寶當上狐王以後把翠屏山治理的怎麼樣。
小七漫無目的地在都城的大街小巷裡穿行着,觀察着。
翠屏山的都城和人世間繁華的城市一樣,街道兩邊也都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商鋪,珠寶行、食雜店、布店、飯莊比比皆是,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人們手裡拎着大包小裹,從不同的商鋪裡走進走出,沒有人停下來看一看周圍的街景和人羣。
小七沒有要做的事情,也沒有要買的東西,更沒有要回的家,她就是一個旁觀者,冷冷地看着從身邊經過的人,她仔細觀察周圍人的臉色,她想知道,現在的狐王治下的子民幸福不幸福,她想在這些人的臉上找到對生活的憤恨和不滿意,可是,她沒有找到,她看見的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但是都心滿意足。
“難道這個狐王很得民心嗎?難道這個謀權篡位的人真的能治理好這個王國嗎?”小七很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