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在姚管家去找周先生的一天時間裡,他的病情急劇惡化了,昨天,他雖然難受的只能躺在牀上,可是,他還能勉強的坐起來,自己吃飯,自己大小便,不曾想,短短一個晚上過去,他就完全的不能活動了,他渾身僵硬如同棍子一般,他張不開口,吃不了飯,甚至連喝水都很困難,而且,他的大小便也已經不能控制,他現在就是一具還在喘氣的屍體,只有身體裡一陣一陣的絞痛在提醒他:他還活着。
張財主心裡什麼都明白,可就是表達不出來,這種痛苦的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能想象的。
張財主現在的想法是:只要不讓他這麼受罪,只要能讓他活下去,那麼,不管讓他幹什麼他都會去幹的,哪怕是讓他散盡家財,他也會毫不猶豫。
長黑是一個長家,他知道,長家絕不會輕易放過傷害他們的人,長黑也在修煉,他明白,長家的真身修煉成金色是極不容易的事情,這位長家必須要孤獨的修煉數千年甚至上萬年才行,所以,在他看來,這條金蛇的報復行爲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金蛇的千年大道毀於一旦,它怎麼可能不憤怒呢?
然而,作爲一個修行者,長黑更加知道功行德業的寶貴,他知道開殺戒的結果勢必會讓千年的修行大打折扣,這實在是萬分可惜和不值得的,所以,他想出面爲自己的同類爭取一個補救的機會,最起碼他也要讓金蛇的真身得到妥善的安置。
僕人用托盤端來一個茶壺和幾個茶杯,姚管家拎着茶壺給長黑他們四個人的茶杯裡倒上熱茶,在四個人喝茶的時候,姚管家走到張財主身邊,低聲問他的東家:“是否可以讓這幾個人開始辦事了。”
張財主用眼神表示:“立刻就辦,越快越好。”
姚管家見長黑他們都喝了些茶水,就對長黑說道:“先生,咱們休息一會兒就去工地吧,這件事情還是快些解決爲好,我家老爺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
不料,長黑卻緩緩答道:“不用去工地了,在這裡就可以解決。”
“在這裡嗎?”姚管家有些吃驚,他完全不相信長黑的這句話,事情是在工地上發生的,這幾個人不到工地去看,就想簡單的坐在這裡解決問題,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姚管家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這幾個人騙了,他有些生氣的再次追問道:“你說不用去工地,在這個屋子裡就能把問題解決了,是嗎?”
“是啊。”長黑從容不迫地回答道:“就在這裡解決,因爲,金蛇就在這裡。”
“啊?”姚管家聽罷此話,頭皮頓時一片發麻,他和僕人滿臉驚慌的向四下張望。
長黑站起身來,對姚管家說道:“我先和金蛇溝通一下,聽聽金蛇的想法。”說完,長黑朝屋子的各個方向看了一圈,又朝上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金蛇的靈體就漂浮在屋頂的橫樑之上。
金蛇也看見了長黑的原形,金蛇很高興,它知道它終於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張財主了。
長黑仰起頭,向金蛇拱手問好,金蛇微微起伏,朝長黑回了一禮。
長黑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他在用蛇語和金蛇交談:“道友你好,我是長黑,之前在靈山上修行,今日能和道友相識,非常高興,都說修行不易,修道難成,如今道友已然修成金身,實在令我心生佩服。我今日主動爲道友和張家人牽線搭橋,目地就是想讓道友的心願能夠達成,希望道友相信長黑,把心中的想法如實相告,我會原樣不變地轉述給張財主,而且,我也會盡全力讓他滿足你的要求。”
“道友你對這些人類的報復是有理由的,即便如此,我也想提醒道友一點,那就是,張財主決定用炸藥炸石頭並不是想把你炸死,而是想把山石炸開,來建造他家的院子,如果張財主知道那些山石底下有咱們長家,那他一定沒有膽量去主動攻擊咱們,你說是不是啊?”
“那是當然。”金蛇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就算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來惹我。”
“那是肯定的,那道友你爲什麼還要置他於死地呢?”長黑希望自己的問話不會讓金蛇惱怒。
出乎長黑的意料,金蛇做出了這樣的解釋:“如果我不這樣治他,他能這麼快就派人去找風水先生嗎?如果我不這樣治他,他又如何能痛快地答應我的要求呢?”
“哦,是這樣啊,那麼,請問你的要求是什麼呢?”長黑問道。
金蛇不肯直接說出來,他反問長黑道 :“如果是你,你會有什麼要求呢?”
長黑思考了片刻,遲疑地問道:“你是想讓他們請僧人爲你念經,爲你超度,對嗎?”
金蛇面露失望,不悅地反問道:“僅僅是這樣嗎,你不覺得太簡單了麼?”
長黑想了想,又問道:“作七日樑王寶懺,行嗎?”
金蛇重重地“哼”了一聲,陰陰說道:“我是蛇王,已經修行數千年,之前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人類,張財主他們要開山炸石,之前卻不傳信於我,讓我和我的族人遷移、避開,他們的做法對嗎?他們這一次殺我族人甚多,作爲蛇王,我必須要爲我的族人報仇,這一點你難道不能理解嗎?”
“我當然能夠理解。”長黑點點頭。
蛇王接着說道:“這世間的人類都應該知道,凡是準備起造動土的,必須要在數日前舉行祭祀土地爺的儀式,那樣的話,這塊土地上的百蟲纔會主動遷徙、避讓。這一次,張財主起造庭院,根本就沒有向土地爺稟告,所以我們長族和其他族類纔會遭受這麼大的損失,道友你說,殺害這麼多條生命的罪惡難道僅僅念幾句經文就可以饒恕了嗎?”
長黑已然無話可說,蛇王的理由很充分,長黑自認爲無法再替張財主商談條件,長黑把眼睛看向牀上的張財主,他知道張財主的心裡什麼都明白,只是不能夠說話而已。
張財主聽長黑講述了商討的過程,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犯下了無法饒恕的罪過,他想說話,可是卻實在張不開口,長黑見狀,對他說道:“你不用說話,你只要在心裡說出你的想法,我就能夠知道。”
張財主在心裡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長黑接收以後,十分驚訝,他沒想到張財主居然會如此行事。
張財主的想法是:由他出資,在那塊兒寶地上爲蛇王修建一座大墓,大墓修好之後,他再請僧人唸經,爲蛇王超度,而且,他還要爲蛇王安排一個守靈人。
蛇王也沒有想到張財主的懺悔之心如此強烈,它靜默了片刻,對長黑說道:“其實,那塊寶地我也可以不用,他只需另尋一塊吉地安葬我即可,但是,那個把我的真身泡進酒裡的人必須要埋在我的旁邊,那樣的話,張財主就可以繼續在那塊寶地上建造庭院了。”
長黑把蛇王的意思轉告給張財主,張財主立刻就被感動了,他沒想到蛇王如此通情達理,他更加爲自己的無知而感到羞愧,他讓長黑轉告蛇王:那塊風水寶地本來就是蛇王的,他理所應當還給蛇王。而且,他又進一步做出承諾,他要在蛇王的寶地上爲蛇王修建一座蛇王廟,日日爲蛇王供奉香火,而且,他還做出保證,一定要把陳傻子的墳墓建在蛇王廟的旁邊,讓所有進廟的人都知道不能殺生,不能傷害異類。
蛇王立刻就同意了,幾乎就在同時,張財主的病也立刻完全好了,張財主頓時就感覺到自己的身上輕鬆無比,之前所有的痛苦都沒有了,他立刻就能坐起身來,能夠說話,能夠行走。
張財主在他的臥室裡走來走去,他仔細體會着身體各個部位的感覺,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身輕如燕,就好像自己的陳年舊疾也完全去除了一樣,張財主跪在地上向蛇王的方向不住地磕頭,他感謝蛇王的不殺之恩,感謝蛇王爲他治癒了多年的舊疾。
桃爺、桃寶和小七都十分欽佩蛇王的神力,姚管家更是大驚失色,姚管家曾自詡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可是,這幾天發生在老爺家的事情在他四十幾年的人生裡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孔子曾經說過:子不言怪力亂神。可是,難道不說就真的不存在嗎?姚管家的觀念自此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且從此以後,他篤信玄學,他堅信萬事萬物皆有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