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訝地擡起頭,卻見東方凌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靠近自己。
“你幹什麼?”她驚了,話語條件反射般地脫口而出——“不要命了麼?”
都是習武之人,她自然看得出東方凌這是使了千斤墜兒來追上自己下落的趨勢。
“把手給我!”終於他伸開手臂,就快要可以夠到她了。
慕容雪知道此時不是多言的時候,聽話地舉起單臂,衝着他伸來的手就抓了去。
終於兩手相握,上面的人一提氣,一把將女孩抓到自己身邊。
隨即手臂一攬,死死將人擁在懷裡。
再一擡頭,剛好見到一塊兒凸起的石頭,他露了喜色,急忙就往那處竄了去。
終於,兩人藉着那石塊兒暫時穩住了身形。
東方凌大喘了兩口粗氣,隨即低下頭,看着懷中的女孩,急聲問道:
“嚇壞了吧?有沒有受傷?”
慕容雪搖頭,有些無奈地道:
“沒嚇着,也沒受傷。這種事兒我早就習慣了,只是這身體不經事,怎麼都使不上力。”
“你的身體怎麼了?”他自然不知道她穿越而來,更不知道她實在是不習慣一個十歲小孩子的身子。只道她是不是有什麼隱疾,這才又追問了句:“有內傷?”
她微愣,繼而明白他的意思。
但卻搖頭,只是道:
“沒有。我只是氣自己年小,實在是沒有辦法將一身本事發揮到極致,總是……總是給你惹麻煩。”
危險落地
“有什麼麻不麻煩的。”他有些不愛聽她這話,轉而又道:“是我疏忽,沒有注意到樓上有人扔鞭炮。等回府之後一定差人將那酒樓查封,這輩子都別想再營業。”
慕容雪“噗嗤”一聲笑了,小身子都跟着打了顫——
“堂堂凌王爺,還跟一般百姓這樣置氣,實在有失風度。”
“我這還不是爲你出氣,我……”
正說着,忽然“咯噔”一下,東方凌正抓着的石塊兒一下子鬆動開來。
兩人身子忽地一沉,緊接着又貼着雪面直滑下去。
“啊!”她下意識地一聲驚呼,之後只覺臂彎一緊,正摟住自己的人手下又加了力,將她護得死死的。
“東方凌你鬆開我!快點!”眼瞅着就要跌到谷底,她急了,大叫着——“鬆開我你可以自己保命!”
“閉嘴!”他不聽她胡言,又腿齊動,不停地在空氣中打着步伐。
兩人下墜的速度因着這動作而緩慢了不少。
慕容雪低下頭,剛好看到谷底有一處雪堆,她想了想,掙扎着擡起一隻手,一下子撥下了發裡插着的簪子。
東西取下,再對準那雪堆丟去。
只見那簪子落地之後於雪中盡沒,陷得極深。
兩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於是相視點頭,東方凌的另一隻手臂也環了過來,同時一扯身後披風,將慕容雪整個兒人都包裹住。
下一刻,兩人齊齊跌入雪堆。
被濺起的雪花揚得好高,一時間就好像是空中又下了雪來,仰起頭時,竟也覺得煞是好看。
掙扎着從雪中站起,因着東方凌的保護,慕容雪雖說還是震了一下,但是不礙,動一動,便也緩解了。
而東方凌本就是有功夫的人,自己早有準備,也沒傷到何處。
見她起身,不由得衝着女孩豎起大拇指,讚道——
“聰明!”
她先是一愣,隨即指着這雪堆,道:
“你是說我扔東西下來?”
東方凌點頭。
她笑笑,搖搖手:
“這沒什麼,常識而已。那簪子不重,如果它都能陷進雪裡,就說明這雪堆不是硬雪,而是鬆的。我們跌到鬆雪裡應該沒什麼大礙!”
一邊說着,女孩彎下身,開始自顧在地雪堆翻找起來。
東方凌看着她那雙小手已經被凍得通紅,便將人拉住,輕問去:
“你在幹什麼?”
“找東西啊!”她將手掙開,頭也沒擡,繼續翻着雪堆。
“那簪子?”
“嗯。”
“別找了!”他將人拉住,自將那雙小手握住,不停地揉着取暖。“要是喜歡,回頭我照那樣子再給你打一枝。這冰天雪地的,找它作甚,還是趕緊想辦法回都城去。”
“再找一下就好了啊!”她極力地爭取着,“那簪子上的寶石很特別,我喜歡。”
這似乎是慕容雪頭一次表達着自己喜歡某種東西,東方凌有些動容。
而她說的確也是實話,那簪子本是放在莫雲軒的珍寶閣裡的,天下只此一枚。如果真他要再去打一枚一模一樣的,怕也辦不到。
“好!”他點點頭,“那我跟你一起找。”
邊說着,人已然彎下身下,開始學着慕容雪的樣子在雪地中翻找。
她有些恍惚,從來也沒想到一個王爺會是這個樣子。
她只是下人而已,爲了下人的東西也可以放下身駕去翻雪堆……
心頭有暖意乍起,這冰冷的天竟也跟着回起溫來。
“呀!”終於手觸到堅物,慕容雪現了一陣驚喜。
可待東西拿起來時,那剛展了一半的笑卻又生生收了回去。
“斷了。”不經意的兩個字扔出來,卻掩不住心頭一片落寞。
她很難得喜歡一樣東西,這簪子最開始的時候她也不是特別在意。只是戴了幾次後越來越覺得那顆紅寶石配上那散着古香的簪身實在是好看,再加上她喜歡穿白色的衣裳,那寶石襯着白色,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來!”他將她手中拿着的兩截兒東西接過,而後塞進自己的衣袖。“放我這裡,回頭我找炎赤最好的工匠來修補,保證看不出一點瑕疵。”
“真的?”她揚起期盼的眼神。
“真的!”他堅定做答,繼而輕攬了她的肩,道:“走吧,尋條路,回都城去。”
兩人爬出雪堆,這才發現身上已經全都覆了白雪。
她沮喪地跺腳:
“我就覺得今兒過年,是高興的日子,這才把那包針扔在家裡。不然扔些出去插進山頭,人也可以借勢往上爬,何苦遭這罪。”
“嗯。”東方凌點點頭,伸手幫她去拍身後。“你那一手繡針使得真是不錯。”
“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離身了。”她苦笑,“危機好像總喜歡圍着我轉,一會兒都不讓人消停。我們……哎?”
正說着話,突然頓住,繼而人站定不動,疑問聲起——
“你聽!”
她側耳,迎着山風。
不多時,又將頭仰起,耳朵向上,像是在聽着天空。
東方凌心生奇怪,卻也依着她的樣子仔細聽去。
半晌,有陣陣鳥鳴入了耳來,除此之外,再沒別的。
奇怪的人,奇怪的鷹
“出了什麼事?”他輕聲問去。
慕容雪卻將食指端起豎於脣邊,而後輕皺了眉,四轉了下頭,良久之後,才又望向東方凌,道:
“有鷹在叫。”
他點頭,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慕容雪繼續:
“有從上空傳來的——”說的同時擡手去指,但見得頭頂上空剛好有數只老鷹飛過,經了月色時,似乎看得到尖尖的嘴。“還有地面上傳來的!”再指了幾個方向——“這邊!這邊!還有這邊!全部都有!”
見東方凌不審有些茫然,便再道:
“你仔細聽,叫聲不一樣。上空的叫聲確是來自老鷹,而下面的卻是……卻像是人語。”
她這一說,東方凌也跟着心中一動。
方纔聽去的時候,確實辨出了幾種不同的聲音。
但他那時沒有多想,只以爲是不同的鷹在長鳴。
而今聽得慕容雪這樣說,便也覺出,有些聲音是有點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趴下!”他突然伸出手來,一把將慕容雪拉向地面。“噓!有人來了。”
他說話的同時,她也聽出了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兩人蹲着身蹭到雪堆的後頭,靜靜地等着那蹄聲臨近。
這時,空中的雄鷹也有幾次直衝而下,迎着那蹄聲飛了過去。
她微露了半個頭來,但見得前方不遠處正有一隊人馬踏雪而來,停在了山澗之中。
略數了一下,來人一共八個,皆是黑袍白馬,於這夜色和白雪融得恰到好處。
見空中的雄鷹直衝下來,前面四人皆伸出一臂,四隻鷹齊齊而落,一人一隻,正正好好。
“啾!啾啾!”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看着臂上雄鷹,忽就扁起嘴巴,衝着那老鷹行起了怪異至極的口技。
沒多一會兒,四隻老鷹再次展翅,直衝着天際就飛了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東方凌指了指老鷹飛走的方向,小聲道:
“皇宮。”
慕容雪點頭,再看那八個人,已經策了馬想要往遠走去。
這幾人的行動引起了東方凌極大的好奇,怎樣如此輕易的就放人離去。
與慕容雪交換了一個眼神,剛纔行在最後的一人打馬慢了一拍,慕容雪想也沒想,腰一弓,幾乎是貼着雪地向前竄去。
可憐那人還沒等反映過來,就已經被其以一指定住了啞穴,叫不出聲來。
而東方凌也在這時出手,對準的卻是他跨下坐騎。
那八個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幾乎只在一瞬間就沒了影子。
只可惜去得太快,竟沒有發現自己的同伴忽然少了一人。
兩人見得了手,便也不多留。
東方凌豎起手掌,在那人的後脖頸處狠拍了一下,對方只發得出一聲悶哼,便倒在了馬背上。
任由馬馱着他,東方凌帶路,三人一馬匆匆而行,一路上小心地避讓敵方是否尋來,折騰了好一會兒工夫,總算是進了國都的大門。
凌王府的人早就等在那裡,谷安追到一半時把人追丟了,找了幾圈沒找着,索性折了回來守着城門。
此時見他們還帶了人,先是微愣,隨即趕緊上得前來,主動將牽馬的任務接了過來。
再看看兩人皆是步行,便指了指碧晴等人駕着的馬車,道:
“王爺跟姑娘要不要坐車?”
東方凌未語,只看了看慕容雪,見其搖頭,便也沒再理會。
谷安摸摸鼻子,沒再多問。
國都內的繁華猶在,但此時在慕容雪和東方凌看來,卻早已失了大年的喜慶。
很多人和事都是防不勝防,誰也不敢保證這些漾着笑臉走來逛去的人們會不會突然反目,會不會自他們厚重的衣物裡突然就抽出一把刀子刺向身邊的同伴。
有下人將自己的馬讓給了他們,慕容雪回頭,看向碧晴所在的馬車,忽地一皺眉,問去——
“霜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