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玉從袖口取出一個彈丸,猛地擲向石門的機關,機關霎時染上了胭脂的紅色,空氣瀰漫着微微的藥香,味道雖然好聞卻有種讓呼吸減慢的錯覺。
李瀟玉抓住慕雲昭的胳膊,迫使他轉身面向自己,在他背對衆人的時候,她的手準確無誤的碰到他的腹股溝位置,突出的手術縫線,讓她擡起頭與他對視。
慕雲昭臉色微紅,在她耳邊輕笑道:“你若要驗明正身直接告訴本王便是,何必如此心急?”
李瀟玉橫了一眼慕雲昭,對着容曜和容聲,冷聲說道:“你們二人必然有一個是細作,至於是誰,我懶得去猜也不願意冤枉一個好人,這門上是用胭脂和了七香軟筋散,若是碰了便會窒息而死,即便是這有風而入的密室,隱者這七香軟筋散的效用,也會慢慢的呼吸緩慢直至窒息而亡。”
李瀟玉雙手環胸,看着容聲和容曜兩兄弟互看一眼,他們更多的是懷疑而非深信不疑,也罷,既然她要揪出這個叛徒,就要先恫嚇一番,看看這細作的承受能力到底如何。
“這世上有種植物,因着果實可以使人昏睡故而命名麻沸散。這世上的人只知道麻沸散可以使人睡夢中做手術,可是卻不知道麻沸散的根莖更是厲害的毒藥。故而醫學典故往往是除了這個植物的命名和外形,若不是熟讀藥經和毒典的人怕是難以知道,不過巧的是,我卻清楚非常。”
李瀟玉從腰間拔出隨身的匕首,那靈敏的手指只是上下對向而動,這匕首彷彿陀螺一般,轉着勻速的圈。
“這植物既然能開花結果出麻沸散,自然也能提煉醞釀出令人窒息而死的毒藥。想一想那種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活活憋得兩頰通紅的感覺,這憋死最是可怕,因爲憋死的人會兩眼突出。”
李瀟玉形象的描述着窒息的感覺,她聲情並茂的聲線,彷彿午夜的幽靈,讓人不寒而慄。
“我料想這個細作是一個膽小怕死之輩,不然他大可以痛快的與我們廝殺,何必僞裝成我們的同伴,委曲求全的陪我們演戲,還要陪我們亡命逃亡?既然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不如干脆一些,讓我親手瞭解了咱們的性命,也好讓這個細作乾脆好人做到底,陪我們同生共死。啊,不對,我用詞不當,該是共同赴死纔對。”
李瀟玉的話很有感染力,她的這段話是個試驗石,既可以試驗出細作的心聲,又可以試驗出同伴的忠誠。畢竟這個世界上,同伴隨時倒戈相向也是多的很。
“哦?倒是有意思的。我見過很多詢問細作的方法,有些是靠着坑蒙拐騙,以心理戰來賭細作或是叛徒的承受能力和表演能力,這種手法一般是對付下等笨拙之人。我也見過靠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方法,以自傷八百傷敵一千的勇氣,來找出細作,這種手法一般是對付中等會裝模作樣之人,只是這種人有一種毛病,就是會在被逼急的時候原形畢露,那露出首尾之時,很是難看,不是眼淚鼻涕一把抓,就是死皮賴臉的求生。而你這自絕生路,拉着對方一起去死的法子,倒是勇氣可嘉,只是你這法子還不如心理戰和逐個排除的殺戮戰呢。”
劉俠哈哈的大笑起來,彷彿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現在僅僅是一場遊戲。
慕雲昭眼睛眨了眨,瀟瀟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剛纔她看了自己的傷口,能知道自己手術縫線的位置,也代表了瀟瀟與自己都是本人,那就剩下了劉俠、容曜和容聲。
雖然瀟瀟沒有說這三個人的問題,但是他卻不得不細細思考。
慕雲昭不動聲色的在對面三個人面前觀察起來。劉俠是自己的表弟,雖然是多年的表弟,可是終究是跟自己十年沒怎麼相處了,即便臉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張臉,但正如瀟瀟所說,未必不是藥物或者人皮面具所易容的細作。
容曜是自己親自派給瀟瀟做侍衛的,但是容曜的武藝不佳,難保不是被控制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什麼把柄被人家拿捏住了,不得不背叛自己和瀟瀟,這都說不準,所以容曜也不能排除嫌疑。
容聲,這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小夥子,雖然是個能工巧匠,可畢竟是一夜未見,誰也不知道入夜之後的容聲還是不是容聲本人,或許他被掉包,又或許他本就是凌祁天或者其他說明人派來的細作。
這三個人都不能排除,既然不能排除又都有嫌疑,那剩下的就是要分清楚究竟誰是細作了。
先從誰下手更爲妥當呢?容曜?怕是會傷了他的心。劉俠?怕是一着不慎,合作談崩。容聲?可是他對這個人並不熟悉,這倒是棘手的很。
李瀟玉上一世身爲特工,最重要的便是分清是非,搞清楚對錯。她從來不會盲目的相信眼見爲實,也從來不會任由耳聽爲虛。她相信的是每個細節的環環相扣,更相信的是人心可測。即便這個世界上的人心,或爲名或爲利,鋌而走險,拔刀相向,但是歸根究底,這些人心還是可以掌控和了然於心的。畢竟人心所向,不過是利害所向罷了,猶如飛蛾撲火,只爲了那火焰的耀目。
李瀟玉拉着慕雲昭坐了下來,看向劉俠,“這裡可有水源?外面可以抵擋多久?”
這句話讓劉俠有些蹊蹺,這個李瀟玉想做什麼?她不是正在審查細作嗎?不是正在恐嚇細作嗎?怎麼突然問起水源了呢?
“怎麼?你想在這裡困死?沒有水源,如何能度過今夜之難?”
這話倒也是對的,李瀟玉這一提醒,劉俠也覺得有些口渴,便笑着說道:“這個密室的後面有一處高山引水的水源,可以支持幾天,至於糧食,怕是早就發黴腐爛無法食用了。”
這句話讓李瀟玉眼睛眨了眨,而慕雲昭則是走了過去拍了拍劉俠的肩膀,“本王知道了,兄弟。”
李瀟玉和慕雲昭知道,此刻能幫助自己恐嚇細作,便是與自己真心爲伴,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劉俠就是細作的嫌疑,只是他此刻的嫌疑小了一些。
“走吧,不管如何,生命最重要。”
……
這後室有一個水池,這是一眼地下泉水,看着泉眼的大小,似乎是與外界接通的,想必這就是逃出生天的最後一道關口,只是能修建這樣密室的人,也必然有其他的逃生之路,而她不會選擇最笨的方法。
她掬起一捧水,放在脣邊,鼻子輕輕嗅了一下,眼睛瞥向無名指上的銀戒,對着慕雲昭暗暗點頭。
就在慕雲昭準備接近泉水的當口,容曜一把打拽起慕雲昭,“主子,這水裡有蟲。”
李瀟玉挑起眉毛看向容曜,有蟲?什麼蟲?線蟲?絛蟲?還是蠱蟲?等等,蠱蟲?莫非這個容曜也是一個醫學制毒的高手?或者是一個巫醫?
“什麼蟲?”,劉俠愣愣的看着容曜。
“七星漂率蠱蟲。”
容曜當真是個蠱毒的行家,這句話倒是讓李瀟玉皺起眉頭,這裡面有蠱蟲?那剛纔自己捧起來水檢驗的時候,爲什麼不拉起自己?
“哦?七星漂率蠱蟲?”慕雲昭看着容曜,他的嘴脣抿了抿,“當真?”
“確實是的,主子。”
李瀟玉此時的眼睛如電,炯炯的目光緊緊盯着容曜,這個容曜不護着自己反護着容曜,倒是有趣。
她將手裡的藥丸彈出,而此時慕雲昭則是一個轉身脫下外袍,後退幾米遠。就在藥丸即將彈到容曜身上的時候,容曜後跳幾步,藥丸應聲碎裂,胭脂紅帶着藥香撲鼻而來。
容曜看着防賊一般的慕雲昭一臉失望的表情,“主子,您爲什麼?”
“七星漂率蠱蟲,倒是個極其稀罕的物件兒,可惜這個東西嗜睡,正好被我的藥丸剋制。”李瀟玉憑藉着原主記憶製造而出的毒藥正好剋制這個如跗骨之俎的蠱蟲。
“而你,容曜,你似乎並不是個懂的藥理的人,而你一向以本王的王妃馬首是瞻,又如何只顧着本王不顧着瀟瀟?容曜本人可是一個認主的人,更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本王倒是納悶,你怎麼可以露出這樣的馬腳?這不像是一個高級細作的手法,莫非你被這空氣中窒息的恐懼嚇破了膽,嚇慌了神?又或者你確實是一個怕死的小人?”
容曜皺起眉,“主子,我救了你你卻這般說我,我到底哪裡做錯了呢?就因爲我救了你而不救巫醫世家的和馨郡主嗎?可是主子,你纔是我的主子不是嗎?”
“容曜啊,多說多錯。我記得我身邊的容曜跟我說話的時候,喊我是郡主而不是和馨郡主,而去我的侍衛容曜是個話少而又肯幹的人。你這話太多了,還認錯了主人。”
李瀟玉陰測測的笑起來,“我這人對於不聽話的僕人,尤其是背主求榮或者是僞裝我親近之人的壞人,素來是心狠手辣的。”
她才說完,便如同鬼魅一般,欺身而去,但是她去控制的人並不是容曜,而是容聲。只見她鎖喉封住容聲,不過轉瞬之間,便一個鎖喉處死了容聲。
“你!”
容曜大喊一聲,“你竟然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我不過是不想留兩個細作罷了,你顯然是一個會武功的,而這一個顯然是一個暗器的高手。殺手之間,頃刻奪命,我既然要懲罰叛徒,又豈會給叛徒機會反咬主人?”
李瀟玉冷冷的看向這個假的容曜。
劉俠愣住了,兩個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