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軒這個獨眼漢子裝得倒是很老實,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聽着旁邊的淮清洛語聲鏗鏘,字字油滑,說得那畸形兒天上有地上無,就連餘下的那些手下也都一愣一愣聽着,忙伸手讓淮清洛一一替自己算命。
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不可能將他們的命格說得太好,那畸形兒聽到所有的人都沒有他厲害,心情大好,冷眼瞟了瞟身後的一個個頭最高的兄弟。
淮清洛敏感地掃了那廝一眼,心裡冷笑。
畸形兒輕咳了一聲,一邊撫着下巴一邊眯眼盯着淮清洛,突然指了指淮清洛身後的龍之軒:“這裡的人你都看過了,那他呢?”
龍之軒據說是一個人落下的懸崖,那畸形兒這麼問估計是認定淮清洛就是這山中之人,但他肯定不能保證身後的人不是!
淮清洛忙回頭去看龍之軒,“他啊,大哥,不是我胡說八道,他的命是所有人當中最差的,他三歲喪母,四歲瞎眼,九歲的時候從上面摔下來還摔斷了一條腿,他命格里就沒有富貴之相,而且不僅沒有富貴之相,就連佳偶都娶不到一個!”
“這麼可憐!”不知道是誰突然感嘆了一句。
淮清洛掀起眼皮,執起龍之軒的手無奈地皺眉一嘆:“試問誰會想嫁給一個連話都說不全的啞巴呢?”
“還是個啞巴?”衆人都投以同情的目光,就連那畸形兒一直緊皺着的眉頭也都瞬間鬆了幾分:“啞巴?當真是啞巴,那我問你,剛纔我的兄弟是不是被他所殺?”
淮清洛一聽,有些傻眼了,“原來大哥你是懷疑這兄弟是我們所殺?當然不是,剛纔這兄弟看到我們二話不說直接就砍,我閃避不及被他砍了一刀,要不是剛纔有人衝過來救了我們,只怕現在我早就被那兄弟給砍死了!”
“你說什麼,你說剛纔有人衝過來救了你,那我問你,那人去了哪裡?”畸形兒一手拽着淮清洛的的手腕,淮清洛忙指了指前面的沼澤:“他去了前面,不過大哥,我求你,那人可是一個好人!”
“好個屁!”漢子怒了,一手掀開淮清洛的胳膊,冷冷地眯了眯眼:“浪費老子那麼多時間,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裡,走,跟我一起前去!”
別看他長得不盡人意,但腦子轉得還算靈活,淮清洛被他拉着走了幾步,腿上的傷已經滲出了血跡,龍之軒皺眉,以他此時的力量只怕不及這十幾個人,但若不救——
不行!
淮清洛朝他擠了擠眼,提示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她一邊握着傷腿一邊嘆:“大哥,我的腿真的傷得厲害,你若帶着我前去找人,只怕會更遲,不如這樣吧,我聽說你們外面的人都會點穴,你將我們的穴點住,我們不就走不了了麼?”
“大哥,這傢伙真是比烏龜還慢,我們還是別帶着他了!”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地提議。
那漢子皺眉再將淮清洛和龍之軒打量了一番,指頭在淮清洛和龍之軒身上迅速點了點:“小子,我點的穴普天之下無人能解,你就乖乖在這裡等着我們。”
淮清洛乾笑一聲:“哪敢哪敢,大哥厲害,我就是想逃也解不了這穴啊!”
“知道就好!小子靈俐,等我回來,以後跟着我,有你好吃好喝的!”漢子拍了拍淮清洛的肩膀,一臉得意地將劍重新放於腰間。
等那幾個人走遠了,淮清洛和龍之軒紛紛用內力衝開了
穴道,兩人對望了一眼,龍之軒勾脣一笑:“三弟你的口才實在是太好,二哥都懷疑普天之下到底有沒有人能夠說過你!”
淮清洛一臉平靜的笑,只是笑容中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女兒的嬌羞本色,龍之軒一個失神,趕緊移開目光,堂堂北朝皇帝,又豈能夠當真陷入斷袖之列。但,他也實在想不明白,這個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女兒氣質的人竟然真是男人!
剛纔那十幾個黑衣人走得不遠,但是很快就傳來了他們的尖叫聲:“白蟻,專食人的白蟻!”聲音悽慘,與之前囂張跋扈的樣子完全不同。
淮清洛暗暗鬆口氣,那白蟻厲害得很,能夠咬人於無形,那十幾個人即使不死也會被咬得傷痕累累。龍之軒此時僅存的五成內力再加上她的武功,對付他們應該不難。
龍之軒眯眼盯了盯前方,手指輕輕地在淮清洛的掌中寫了幾個字:勿急。
淮清洛深以爲然,合起手指,居高臨下地望着剛纔那一衆人遠去的方向。隱約間可見一個渾身都爬滿了的白蟻的身影搖搖晃晃往前走着,餘下的那些人直嚷嚷:“大哥,大哥,你別追來!”
“救我!”男人的嘴裡滿是白蟻,喉舌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如今說話也粗啞低沉,像是破洞的風車拉出的聲音一般。
淮清洛截下一根荊條,取下腰間的衣帶做成了一個粗製的弓,拉弓搭箭,百步穿楊,嗖的一聲,火箭射中了那人,很快白蟻便被燒成了黑炭。
那畸形漢子此時已經被咬得露出了白骨,一雙猙獰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淮清洛。餘下的那些漢子完全傻了眼,滿臉驚恐地盯着淮清洛。“你們,你們會武功!”
“我們的確會武功,而且我們正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的大哥已經死了,難不成你們打算跟他一樣死在這紫殃山!”淮清洛凜冽的目光一掃,直直地走向其中的一個黑衣人。
“你胡說八道,只要我們殺了你們,我們就能夠衣食無憂。我們的大哥是被你們殺死的,我們要替大哥報仇!”黑衣人咬牙切齒,隨即便有劍光鋒銳的光芒溢出。
淮清洛勾了勾脣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看好了,剛纔被白蟻所食的時候你們的大哥可是一直在朝你們撲來,要不是我替你殺了他,你們現在早已經被白蟻吃得屍骨無存了!”
“……”漢子們眼中再次露出了驚惶之色。
“我是你們的恩人,不過看你們這模樣,也不像是一些會感恩圖報的人。但我的心腸真是好得很,我想要提醒你們,這紫殃山可不是一個容易來容易去的地方,這漫山遍野都是迷霧嶂毒,稍有一慎你們都可能死無葬所!”
“小子危言聳聽!”力斥拔刀的聲音。
“老漢不知變通!”挑眉豎目回斥。
“你——”衆人拔刀一呵。
“我——”某人完全不在乎的厲吼。
“……”一雙雙瞪大如牛瞳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淮清洛,淮清洛纔不會傻到跟他們比眼大,她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走到龍之軒的身後。龍之軒一笑,走到了其中一個漢子身前,取下了面上的獨眼眼罩,露出了那一張被泥土弄得有些發黑的臉,“聰明人原本就應該識實務,這紫殃山如果當真是那麼容易離去的地方,那我又豈會在這裡呆了那麼久?”他頓了一下,再走到另外兩個人面前:“你們懂陣法?”
搖頭。
“你們懂解嶂之計?”
搖頭。
“紫殃山據說一入夜便會有很多血蛇,你們知道如何趕走血蛇?”
“……”
“既然你們什麼都不懂,那如何保證自己安全離開紫殃山?”龍之軒笑笑,負手凝立,渾身透出霸王之氣:“你們充其量不過是老九的工具罷了,他安排你們來殺我,卻根本就沒有安排你們活着出去!”
嗵的一聲,是刀劍落地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哪個心理素質差的漢子突然大聲哭了起來:“大哥,大哥,你死得好慘!嗚嗚——我們當真被利用了!”
淮清洛和龍之軒總算鬆了一口氣,那羣人追隨了淮清洛和龍之軒,發誓定會效忠於兩人。
入夜,紫殃山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山隱於霧中,霧浮於山底,原本薄如蟬翼的白霧竟沉沉壓壓得人難受,不僅如此,所有人眼睛都有些乾澀,像是被煙霧薰了一般。
這是煙嶂!
龍之軒將淮清洛的眼睛蒙上,再讓所有的人將自己的眼睛蒙上,吩咐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解下眼睛上的蒙布,既然看不到,那就用耳朵聽。
內力不深的人差點兒滾落谷底,那些兄弟倒還算同心協力,一手牽一個,站成了一排。
淮清洛大腿受了傷,由龍之軒揹着,兩個人都只能憑着四周的風聲來判斷前面有沒有樹。
“前面有泉水。”龍之軒突然停下了步子。
一衆人心中一喜,他們走了一天了,之前在沼澤那裡連滾帶爬沾了一身的泥,早就想好好地洗一遍。淮清洛在龍之軒耳畔小聲道:“這泉水會不會有問題?”
“應該有,我們暫時不要進泉,看他們的情況再做決定!”龍之軒也附耳小聲的答。說着語調一高:“要出恭?我陪你去。”側頭對那些快樂脫衣要入泉的人道:“我先帶他們去出恭,回來再洗!”
淮清洛臉一紅,爲啥不說你要出恭?
大家都知道龍之軒的身份,也不敢跟他一泉洗澡,所以他們都擠在一個角落裡。
兩個狡猾的人在旁邊聽了聽動靜,突然嘆了一口氣。
“不會真的有這麼好的事吧,竟然有水給我們洗澡?”說話的是一臉不解的淮清洛。
龍之軒卻笑道:“你可知道這紫殃山爲何叫紫殃山?”
“難道還有別的玄機?”
“紫殃山乃是南朝的山境,裡面紫氣縈繞,南朝人說這裡有仙氣,其實這裡不是有仙氣,而是因爲有一種血蛇,此蛇與別的蛇不同,能吐出紫霧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泉水便是血蛇沐浴的地方!”
“……”淮清洛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蛇還要洗澡?”
腳底下“噝——”的一聲,明顯是有蛇爬行的聲音,龍之軒一手攬着淮清洛的腰帶着她飛上了高樹,兩個人肌膚相貼,各自都有些不自然。
“你們聽到了什麼聲音?”泡澡的一個漢子愣了愣,扯了扯旁邊的兄弟。“沒有啊,哪有什麼聲音!”很明顯那個人的功力不足。
最初聽到動靜的漢子皺了眉頭,往旁邊游去想看看什麼情況。
他剛遊了幾步,便明顯聽到身旁有什麼東西唏唏嗦嗦的聲音,嘶啦一聲,血口大張,而瞬時,藏身於樹端上的龍之軒丟出了一截斷刀,直直地射入那血口之中。
(本章完)